第6章 擺清位置

擺清位置

“是!”盛煦肉眼可見的緊張,他不知道曾經心愛的女孩看到自己騎的是電動車而不是開着汽車的時候,會是什麽反應。

音源直接擡腳坐上後座,好奇問他,“去哪裏?”

她關注的重點是去哪裏,而不是車子的問題,盛煦松了口氣,以他目前的經濟狀況買部普通汽車的話,生活就會略顯吃緊。

他現在還處在創業期,不能沒有計劃的添置汽車。

“到了你就知道了。”盛煦心裏樂開了花,看來在這六年不見的時光裏,周圍的拜金風氣并沒有侵蝕音源的單純和簡約。

太好了,那他在她心裏,是不是也如從前那般重要,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可以撬走他在她心裏的位置?

他隐隐生了期盼,戴上頭盔,扭動電門,載着他的女孩一起吹着涼爽的夜風。

車子停在一排四五層高的居民樓前,音源下了車,盛煦将車子推到車棚,拔了鑰匙。

“我住二樓,”盛煦給她指指二樓的東戶,看音源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他的臉上湧出一抹柔柔的笑容。

音源高高仰起的頭,一直沒有低下來的意思,盛煦淺笑,似乎知道她在擔心什麽,“我自己租的房子,你放心住就行。”

他注視着她燈光下潔淨的側臉,心中莫名有一種知足感,就如同大學時期,和她并肩走在操場上一起迎接朝陽一樣,讓人充滿希望和熱烈。

“這……不好吧……”她低下微微酸澀的脖子,快速看他一眼,猶豫着,不自在的揉揉耳側。

這是音源緊張時的标志性動作,盛煦眸光一熱,心髒驟然加速跳動,她還是和以前一樣,每當自己靠近她一點,她就會揉揉耳側,慌亂地不知所措。

他壓制住曾經熟悉的躁動,望向她不安的眼睛,朝她伸出右手。

“什麽意思?”音源以為他要牽她的手,她本能的向後縮縮身子。

盛煦苦笑,無奈解釋,“給我房卡,你上樓,我去賓館。”

“哦……”原來他是這個意思,一想到不用共處一室,音源的腦袋終于不再呆滞,她從包裏掏出房卡,遞給她,幹脆利落。

這麽希望他走?盛煦有些失落,又感到有些好笑。

“樓道有些黑,我送你上去,再下來。”樓道裏的燈時好時壞,盛煦擔心音源會害怕。

音源走到樓梯處,跺跺腳,果然不見燈亮,樓道黑漆漆的,她點頭,“你走前面。”

盛煦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在前面帶路,音源緊跟其後。

他打開門,走進去,打開燈,對她說:“請進!”

音源邁開腳,走進明亮的房間,兩室一廳,南北通透,廳很大,看着還不錯。

盛煦關上門,音源急忙轉身看他關門的動作,瞳孔微縮。

“門口有蚊子,我進來拿件衣服就走。”他解釋道。

“哦……”音源長出一口氣。

盛煦越過她有些僵直的站姿,“西邊這間有被褥,東邊那間堆着東西,一時半會兒收拾不出來,你先睡我……呃……有被褥的那間吧,洗幹淨的床單在陽臺上,我去換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來吧。”音源忙拒絕。

“好,那你自己換吧。”盛煦從陽臺抓了一身衣服塞進塑料袋內,本想要再給她介紹一番自己的房間,但看到她那一臉戒備的樣子,他只好止步。

“冰箱裏有吃的,你要餓了就拿去吃,還有我走後,你記得把門反鎖一下,這樣比較安全!”他把能想到的都一一叮囑一番。

她點頭,跟着他往外走的腳步,等他拉開門,“那我走了。”

“謝謝!晚安!”音源回他一個微笑,然後木門一點點遮擋住她的臉,直到門砰的關上,緊接着是反鎖的咔嚓聲。

被關在門外的盛煦,失落的走下樓梯,從車棚推出車子,看向二樓自己房間明亮的燈光。

“這就是家的感覺嗎?”一股溫暖自心底湧向全身,他每次下班回家,看到別人家都是燈火通明,有時還拌着鍋、鏟碰撞的悅耳聲,一家人說話的笑聲。

他每次都只能仰望別人家的溫馨。

現在他的家裏也亮起了一盞燈,他希望這盞燈能夠長久的亮下去。

坐上電動車上的他久久凝望着二樓的燈光,一道纖瘦的身影闖入眼簾,他目光靜止。

樓上的人推開窗,四目相接,他的心如一匹脫缰的野馬,即将跳到嗓子眼。

在夜色和燈光的交織下,她的倩影填滿了窗子,也填滿了他的內心。

一眼萬年,他像是體會到了這四個字的深意,生出一種拔腿上樓的沖動。

這時,窗子的人影漸漸退去,燈光也關了,窗戶黑漆漆一片。

他眼底灼熱的光也慢慢熄滅,幸好他剛才沒有一時沖動,不然,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騎着電動車,夜風為他歡呼,他越揚越高的唇,直揚到賓館門口。

月光淡淡,照着不同房間裏的兩個人,一個板正的躺在潔白的床單上對未來敞開無線可能的暇想。

一個在土黃色的床單上翻來覆去,漸漸沉入到久遠的過去時光裏。

音源父母早逝,她從小和哥哥相依為命,家裏的房子又小又舊,哥哥工作後掙了些錢,就分期買下一套二居室的房子。

那時候的音源正在四處找實習單位,可憐的收入連自己的日常生活都無法維持,全靠哥哥的支撐,根本就沒法幫哥哥還貸款。

三個月後,哥嫂結婚,他們一家三口倒也其樂融融。

很快,嫂子懷孕了。

有一次,音源半夜起來去廁所,她路過哥嫂的房間,聽到兩個人在暢想未來。

嫂子說她喜歡男孩,哥說那就先生個男孩。

音源男女孩都喜歡。

嫂子低沉的聲音穿過門縫,“等将來孩子長大了就得有獨立的房間了。”

“到時候,咱們再換個大點的房子,換個……四室兩廳的,兒子一間,女兒一間,妹妹一間,咱們夫妻倆一間。”

音源能想象到哥哥說話時展望未來的憧憬模樣,定是眼裏有熠熠星光。

嫂子輕嘆,“買房子又不是一句話的事,哪兒有說話這麽輕松啊。”

哥哥安慰,“別着急,車到山前必有路。”

音源放輕腳步,原路退回。

等将來有了侄子侄女,那家裏确實就住不開了。

嫂子的話,像是橫在她眼前的一道深深溝壑,令她不得不把自己硬生生的從這個家裏摘出去。

這個過程,就像是肉與皮的分離,痛的她埋進被子,淚水浸濕了枕頭。

幾乎一夜無眠,天一亮,她就逃也似的跑出了這個即将不再屬于她的家。

她漫無目的在公園裏,在大路上晃來晃去,感覺天下之大竟然沒有一處她可以落腳的地方。

無助的她茫然到兩眼模糊,綠化帶的花草都幸福的長在自己的家裏,而她的家又在哪裏?

她躲進宿舍,不再回家,她害怕面對家裏的兩個人,她也害怕即将獨自面臨生活的自己。

孤單仿徨,令她惶惶不可終日。

有時,她甚至想,要是哥哥不娶嫂子就好了,那樣他們兩兄妹就能一直生活在一起,像小時候那樣。

可那樣哥哥就成了光棍了,痛苦掙紮了數日,最終她還是希望哥哥有個幸福的家。

那她呢?

那個房子本來就是哥哥買的,她只是借住,她努力說服自己,一定要擺清自己的位置。

可這一點實在是太難做到了,她和哥哥從小相依為命,她習慣了有大樹可以依賴的生活。

那她這棵長在大樹下的小樹又能挪到何處呢?

她不敢去想,她有些後悔那天半夜去廁所,要是不去,一切都還是從前的樣子。

可她去了,時光已經定格。

存再多的僥幸和幻想終究也抵不過兩室一廳的現實。

她在倔強的掙紮中,那點支撐她希冀的光芒最後被現實無情碾壓。

她是應該出去找房子住了。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沒想過這個問題,她一直把自己當做這個家的一份子。

她自嘲笑着,哥嫂是夫妻,現在他們是最親密的一家人,在這個小家裏,她早已成了外人,而自己卻渾然不知。

是她太過遲鈍了,這麽明顯的事情都看不明白。

是她太沒有遠見了,在哥嫂戀愛結婚的那一刻,她就應該預想到。

事實早已将她劃分到這個家之外,不想承認的始終也就只有她自己而已。

可笑又笨拙,傻頭傻腦又無理取鬧。

她的确幼稚到極致,幼稚到不可救藥。

她逼迫自己接受現實。

她現在沒有任何收入,等畢業之後就沒了住處,以後該怎麽辦?

怎麽才能不給哥嫂造成困擾?

她在學校裏苦思冥想,一直找不到可以安頓自己的地方。

心情比咖啡苦,情緒也低落到了底端。

一連十多天的日夜掙紮,她憔悴不堪。

那時,正是偶像劇盛行的年代,她在同學的電腦上看到一個片段:一對男女通過一次次的相親,相識相戀,最後結婚生子,生活的甜蜜幸福。

她是不是也可以去相親?

大學即将兩年,她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暗戀的對象。

這不是因為她長的不夠漂亮,而是她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意識。

或許,她也能像劇裏的女主角一樣幸運,能夠碰到一個合适的相親對象,然後戀愛結婚。

這樣她就可以早早的從哥嫂家搬出去了,從此兩家各自安好。

這真是個兩全其美的主意!

音源一掃多日的陰霾,邁步走出校園。

她的确那樣做了,在實習的空隙和下課後的時間,她就會去各個相親角去轉轉。

但一個月過去了,她也沒碰到一個看着順眼的人。

是自己運氣太差了麽?

一天,她碰到路過相親角的女同學陸芬。

陸芬驚詫地捂住張大的嘴巴,“你還沒畢業呢,急着相什麽親啊?”

她不懂,一個即将沒有家的那種迫切和期待被救贖的感覺。

後來,班裏有一小部分同學都知道了她去相親的事。

音源表面上裝作不好意思,但心裏卻很堅定,相親這件事誰都無法撼動。

只是她的堅定并沒有讓她遇到一個合心合意的相親對象。

她太難了,在萬千人群裏挑選一個,就如大海撈針一般一無所獲。

直到有一天,陸芬神秘的拉住她,“聽說你還在相親?”

“是啊。”音源并不否認。

“相親角什麽雜七雜八的人都有,不如,我給你介紹一個怎麽樣?”陸芬顯得異常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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