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梁錦月心髒驀地重重一跳。

擡頭, 對上程嘉嶼的眼睛。

他的眼睛像深夜的海水般深沉平靜,裏面又仿佛藏着波濤在隐隐流動。

“我——”

她以為那天已經說清楚了。他們的關系, 不适合糾纏。

“你現在說後悔還來得及,我可以當沒聽過。”

程嘉嶼插在口袋裏的手攥成了拳頭,肌肉緊繃,聲音都透着絲僞裝的平靜。

梁錦月怔怔看着他,平時的伶牙俐齒此刻都失了效。

她的沉默無疑是另一種回答。

漸漸的,程嘉嶼的目光一點點暗淡下來,眼神由期翼變成了失望。

“你今天過來,難道不是示好的?”

梁錦月輕微地搖頭。

他語氣急促:“那你為什麽要來,給我拍照片、錄視頻?”

梁錦月心裏冒出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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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他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會來一樣。

“羅霄叫我來的。我以為是你的意思。”

程嘉嶼渾身一僵, 頓住了。

羅霄?

是了。都是他安排的。

他認為自己喜歡梁錦月,叫了她來。

而自己卻誤會她是過來服軟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花園見到梁錦月的那刻他有多高興。

他想, 只要她肯低頭示個好, 自己就當那天的事不存在, 他們還可以繼續保持關系。

原來, 一切都是自作多情。

程嘉嶼有點想笑。

他別過頭, 眼睛有點酸。

“我現在是不是很可笑?”

梁錦月不擅長安慰別人。

“不是。你也不知道。”她笨拙地找理由, “是我沒溝通清楚……”

程嘉嶼轉回來, 看向梁錦月。

為了方便拍攝, 她今天只穿了簡單的襯衫長褲,頭發紮成丸子, 打扮得幹淨利落。漂亮明豔的一張臉,即使沒打扮也很吸引人。平日澄澈幹淨的大眼睛,此刻有些無措和無辜。

程嘉嶼細細看她的臉, 心髒抽搐般地疼。沒有何時如此刻清楚明白。

他們之間的感情隔着溫差和時差。

她那裏還是溫水,而自己卻早已沸騰。

水滿則撲, 疼也是活該。

程嘉嶼勾勾唇角,笑得有些苦澀。

“我現在好像辛德瑞拉,12點一到,就變回灰姑娘了。”

梁錦月心髒一顫,怔怔望着他泛紅的眼眶。

好像,程嘉嶼真的比自己想象中難過很多。

她垂眸,感覺自己好像來錯了。

“明天你還需要我嗎?”

程嘉嶼的聲音淡淡的,好像風一吹就會散開。

“不需要。”

“好。”

*

梁錦月回到房間時,文粟已經洗好了澡,正躺在床上看視頻。

見她回來,她好奇地問梁錦月拍了什麽。

梁錦月搖頭:“沒找到什麽好拍的。”

她想了想,又道:“對了,明天我就不和你們一起出去玩了。我還要剪視頻。”

文粟“啊”了一聲,“那我怎麽辦?”

梁錦月低頭整理照片。把不能用的都删了,留下一些還不錯的進行下一步處理。

“你可以找那兩個女生玩,我看她們性格也挺好的。”

文粟回憶了下:“嗯,那個叫何椰的女生還挺漂亮的。和你一樣大眼睛,不過她偏淡顏你是濃顏系的。”

梁錦月停下手頭工作,轉向文粟:“你可以和羅霄一起啊,正好多交流交流感情。”

文粟嘆氣,翻了個身趴到床尾來。

“我和他就那樣吧。其實他真的有點太直男了,簡單說就是沒情商。只是我比較喜歡他身材。可有時又覺得這種喜歡是不是太膚淺了?會懷疑一下自己。”

梁錦月:“管它呢。現在不膚淺什麽時候膚淺?你沒聽說嗎?男人值錢的也就那麽幾年……”

要不是自己自尊心太強無法接受打臉,說不定她也還沉浸在膚淺的關系中。

“啊啊啊!”文粟臉都紅了,“你別說了。”

梁錦月聳聳肩,轉回頭去。

“對了,我也有個事想問你。”文粟好奇,“程嘉嶼有沒有在追你啊?”

梁錦月一愣,否認:“沒有。”

“對哦。不然他過生日就直接邀請你了。”文粟思忖着說,“但我總覺得他對你有點特別,我上次還問羅霄來着。”

“但他支支吾吾的不說。反而問我你是不是養了很多魚的那種海王。氣得我罵了他一頓。”文粟想想又不高興了,“我就說他沒情商嘛。”

梁錦月無聲嘆氣:“你別為了我和他不愉快。其實當個海王也挺好。你看我通訊錄裏那麽多帥哥,放着也是有點浪費。”

這種話,她也不知道是說給文粟聽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

第二天,梁錦月沒有和大部隊一起行動。

她等其他人走了才起床,吃過早餐後就開始整理昨天拍的照片和視頻。

一天的素材量不大,梁錦月沒用太多時間就粗剪出了一版視頻。

做好這些,已經是12點多了。

梁錦月早餐吃得晚,這會兒也不餓。

她幹脆收拾東西,準備回江戲了。

将器材小心裝進兩個背包,梁錦月前面背一個,後面背一個,感覺自己的肩膀都要被壓塌了。

下完樓,門口傳來了說話聲。

梁錦月擡頭,正好看見程嘉嶼和何椰一起進來。

她點點頭算是招呼。

程嘉嶼目光掃過她身上的大包小包,出聲道:“你要走了嗎?”

梁錦月點頭:“我回學校。”

程嘉嶼:“別打車了,我也要回去,一起吧。”

梁錦月有點猶豫。

他不是不想看見自己嗎?

程嘉嶼使了個眼色:“正好順路,走吧。”

梁錦月看向他旁邊的何椰。

何椰一直安安靜靜地站在旁邊沒說話。此刻也笑了笑開口:“我們都要回江大。”

梁錦月又看向程嘉嶼,了然。

好吧,幫你一次。

三人一起坐車回去。

梁錦月和何椰都坐在後排。

何椰主動找梁錦月聊天,問她們學校是不是很多帥哥美女。

梁錦月說是。

何椰睜大眼睛:“那追你的人裏也一定很多帥哥吧?”

梁錦月想了想:“還行吧。”

何椰好奇:“怎麽沒談呢?都不喜歡嗎?”

梁錦月頓了頓。

她和何椰不熟,自然不會和她交心。

于是反問道:“那你呢?追你的人一定也多吧,怎麽沒交男朋友啊?”

何椰的臉頓時紅了,支吾說沒有合适的。

說完,她轉頭看向後視鏡裏的程嘉嶼。

程嘉嶼嘴角還有沒來得及收起的笑意。

何椰向前傾了傾,溫聲細語地問:“程嘉嶼,我們是不是先去江戲再回江大啊?”

程嘉嶼收斂起表情,平靜道:“先把你帶到江大。我今天不回去。”

“哦。”何椰坐回自己的位置。

一直到江大門口,三人都沒有再講話。

到達江大門口了,何椰猶豫再三,從包裏拿出一個禮盒遞給程嘉嶼。

“雖然你說不用帶禮物,但我還是想送你一個,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程嘉嶼接過來,直接放在了副駕駛。

何椰咬唇:“那我先回校了,再見。”

下了車以後,梁錦月後知後覺。

人家本來是想找個單獨的時刻送禮物的,沒想到中途多了一個自己。

難怪何椰她最後一直猶猶豫豫的,對她來說估計很難為情。

梁錦月嘆了口氣。

程嘉嶼看她一眼:“坐過來。”

他把副駕駛的禮盒放到後排。

梁錦月換到副駕駛的位置,聽到他問。

“你嘆什麽氣?”

“沒,只是今天多了一個傷心的少女,我感嘆一下。”

程嘉嶼睨她:“那多一個傷心少男的時候你感嘆了沒?”

梁錦月:…………

程嘉嶼見她沒反應,有點氣。

一路沉默着開到江林戲劇學院的門口。他停下來。

臉色很沉,也沒什麽語氣。

“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因為和我哥吵架就要分開?”

梁錦月直視前方來來往往的人流,非常理智地分析:“這只是最後那根稻草罷了。我們總不可能一直這樣,早晚都要分開的,你現在只是因為被我甩,啊不對,因為我提出來所以一時不能接受。等你後面想清楚——”

程嘉嶼臉色更加難看:“你說的對,我現在真的很不高興。”

他解了車鎖,第一次趕人。

“下車。”

梁錦月一下車,程嘉嶼立刻就把車開走了。

好像一秒都不想多呆似的。

梁錦月望着越來越遠的車影,有些悵然若失。

可只要她和程嘉嶼約一次,程西淮那天的話就會在她腦子裏回放一次。像根刺在往心裏紮。可能她是有些任性,可她也真的不想委屈自己。

*

路上,程嘉嶼給媽媽打了個電話。

韓母接通後念叨起他的生日。

“過生日都不回來。你奶奶都有意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從小她就最疼你……”

程嘉嶼笑着說:“我不是提前和奶奶過了嘛。”

韓母又說了些什麽。

程嘉嶼連忙說:“我答應你,等這陣忙完一定回去陪奶奶好吧?”

他話鋒一轉:“再說了,我不在不是還有我哥嗎?”

韓母嘆氣:“你哥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很少回家。”

程嘉嶼“哦”一聲,狀似無意地問:“他現在在哪啊?”

韓母:“他最近基本都在江林的公司。”

“江林啊。”程嘉嶼默念一遍,轉動方向盤。

*

梁錦月覺得程嘉嶼這次真的生氣了。

就連她把生日視頻和照片發過去,程嘉嶼也沒個回複。

不過她沒有心思想太多。

在忙完前期的準備工作後,梁錦月要進組了。

趙呈的片子講的是由一對祖母孫女之間的故事,選址在距離江林市不算遠的鄉村,叫綠安村。

綠安村并不是富裕的新農村類型,裏面的村民大都還是以農忙種地農閑外出打工這樣的模式生活着。年輕人有能力的都出去了,留守的大都是中老年村民。算是普通農村的一個縮影。

劇組的其他人提前就過去了。梁錦月因為有課程,周五下午才啓程去綠安村。

綠安村的交通不是很方便,從鎮上的汽車站過去也還有很長一段路程。

梁錦月走得晚,只買到了去縣裏的汽車票。

下了汽車,路邊停了一排招攬顧客的司機師傅。

梁錦月走了一圈,找了個打表的女司機,将趙呈給她的地址告訴司機。

上了車,她問司機:“這邊過去得多久啊?”

女司機用不太标準的普通話告訴她需要4,50分鐘。

梁錦月點點頭,疲憊地靠在後座。

去綠安村的路上,沿途風景漸漸由城市高樓轉為了低矮的小樓,路也開始變得沒那麽寬闊和平坦。周圍開始出現了大片大片的農田和蘆葦。

梁錦月有些無聊,打了個電話給姐姐報告自己要下鄉的事。

聊了一會兒,她問起姐姐和程西淮的情況。

馮錦纾說程西淮不同意分手,兩人目前還在冷戰中。

“先不要告訴爸媽,我怕他們擔心。”馮錦纾叮囑。

梁錦月說好。

挂掉電話,梁錦月看了看手機地圖的定位。

現在是下午6點,她所在的道路已經屬于綠安村了。

路兩邊除了商業店鋪還有學校之類的場所,車輛即将到達目的地。

梁錦月第一次來農村,有些新奇地四處打量。

路過一棟外表端正的建築時,她看見門口的工作人員正在挂橫幅。

梁錦月好奇地透過看過去,隐約看到紅底白字的橫幅寫着“法律援助”之類的字樣。

“這裏在幹嘛?”她問司機。

司機也不知道:“可能周末有什麽活動,這是村支部的房子。”

梁錦月“哦”了一聲,平靜下來。

她覺得自己有點反應過度了。

怎麽會因為這四個字就想到程嘉嶼呢?

“到了。”司機在一棟寫着“綠安酒店”的建築前停下車。

梁錦月付了錢,拎好行李箱下車。

酒店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外表看着黃黃舊舊的,蒙了層灰似的。寫着“綠安酒店”的牌匾缺筆少劃的,變成了“錄女灑店”。

在灰藍色天空的映襯下,酒店更加顯舊了。比起酒店,更像是以前的普通招待所。

如果是以前,梁錦月是萬萬不可能住在這裏的。

可據趙呈說這是村裏唯一的酒店。再要找一個,至少得去鎮上了。成本又得上升不少。

換言之,他們只能住這。

酒店門口沒有做斜坡,梁錦月只好提着行李上臺階。

進了大門,酒店前廳倒是相對寬敞。

前臺只有一個女服務員在。

梁錦月給了自己的身份證,登記入住。

服務員登記時,她四處打量大堂。

大堂裏的椅子上坐着一個黑胖的中年男人,不時瞟向她。

梁錦月連忙收回打量的目光,問服務員。

“有早餐嗎?”

服務員看她一眼:“沒有。”

“哦。”梁錦月低頭玩起手機。

正在這時,酒店門口傳來動靜和腳步聲。

梁錦月聽到身後有人過來,往旁邊挪了挪。

“好了。”服務員将房卡和身份證放在臺面。

梁錦月接過來,低頭查看房間號。

“辦入住。”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頭頂斜上方響起。

梁錦月不可置信地擡頭,對上程嘉嶼烏黑的眉眼。

“你怎麽在這?”

她又驚又喜,下意識地問出口。完全忘了程嘉嶼可能還在生氣中。

程嘉嶼一身黑色西裝外套,背着雙肩包,臉被口罩擋了大半,只留下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

這次他倒是沒不理她,如實回答:“學校組織的法律援助活動。我和其他同學還有老師一起。”

“哦。”梁錦月恍然大悟,原來那橫幅真的和他有關。

至于他的同學和老師在哪,她并不是很關心。

“不好意思,麻煩把口罩摘一下。”前臺服務員突然插話。

程嘉嶼頓了一下,望向梁錦月。

“你還不走?”

梁錦月皺眉,催她幹嘛?

“不啊,我等你。”

難得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到,她肯定要等他的。

程嘉嶼嘆氣,摘下了口罩。

服務員頓時愣住。

梁錦月也倒抽一口氣。

程嘉嶼原本白皙幹淨的臉此刻像打翻了調色盤。左邊嘴角和顴骨下方變成了紫紅色,隐隐泛着青黑。

服務員說“可以了”之後,程嘉嶼迅速戴上口罩,又變成了一個标準帥哥。

梁錦月好不容易等他辦完手續,憋不住問他臉怎麽了。

程嘉嶼拖着行李箱往電梯方向走,睨她一眼。

“現在真破相了,還有什麽好說的?”

梁錦月:“……我在關心你哎。”

程嘉嶼語氣淡淡:“帥的時候都不關心,不帥了還關心什麽?”

……

“別陰陽怪氣的好不好。”

梁錦月拉了拉他的衣擺。

“你到底怎麽了嘛?打架了?”

程嘉嶼安靜兩秒,目光平靜地看過來。

“和我哥打架了。”

梁錦月愣怔了幾秒,突然兩眼放光地看向他,豎起拇指由衷說道:“幹得漂亮!”

程嘉嶼:…………

梁錦月跟在他後面進了電梯,語氣雀躍。

“你做了我想做但不敢做,上次做了也沒成功的事!你好厲害啊程小島。”

她此刻對程嘉嶼充滿了崇拜。

崇拜之餘也有點好奇。

“你贏沒贏啊?”

程嘉嶼清了清嗓子,語氣有絲不易察覺的驕傲。

“反正他傷得比我重。”

梁錦月眼裏的光更亮了。

“細說一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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