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由于那陣忽如其來的風，雲袖在反應過來時就已經站在劍光上了。
在她站定後，青年适時松開她的手。
飛宵遙遙的喊聲追在身後，“雲袖袖，再見了！以後有機會來妖界找我玩啊！我請你吃天山蜜烤肉喝珠珠花酒，還有紫霞椰燴魚禮雲子琵琶蝦竹荪錦雞湯玉芙芙奶糕——”
雲袖肚子咕嚕了一聲。
雲袖：“……”
別以後了，她現在就想下車。
就剩下三個月生命，一邊是暢吃暢喝游山玩水，一邊是在劍宗膽戰心驚藏頭藏尾，傻子都知道該怎麽選吧？
可惡，一定是魔法，她到底是怎麽上來的。
“對了，我老姨那旮沓有一個厲害的妖醫，專治腦子，他很專業——”
雲袖：？
方向是不是偏了點，有沒有那種治全套的，比如能讓她在被亂劍砍死後原地複活的？
實在不行光治腦子也行，之後再整個炫酷機器人身體把腦子安上，未來科幻片裏都這麽拍。
遠遠地已經聽不到二哈聲音了。
雲袖蹲在角落思緒一路跑偏，已經到了星際與修仙碰撞，土著修士大戰外星高達了。
唔……這麽拍好像熱度不夠上不了黃金八點檔啊，還是星際婆媳比較有收視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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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香甜的氣味忽然飄到鼻間，雲袖注意力瞬間被吸引，擡起腦袋，看到了黃油紙包裏的小奶糕。
白衣青年語氣平淡：“來的路上路過百花城，耐不住城民熱情便收了一點謝禮，我早已辟谷不需這些，你若想吃便吃吧。”
雲袖接過小奶糕，小聲：“謝、謝謝。”
五分鐘不到，雲袖就把這包奶糕吃完了，她摸了摸還沒飽的肚子，精神有些恹恹的，剛放下手，劍尊大人又遞過來一包熱騰騰的芙蓉花糕。
雲袖眼睛一亮：！
又是五分鐘不到，一大包芙蓉花糕被她消滅掉，肚子卻還是咕嚕了一聲，雲袖有些不好意思，壓低帽檐小聲：“可、可能是最近搬墓碑有點太累了，我、我以前不這樣的。”
以前她在現世裏吃飯也多，但怎麽說屬于正常飯量範疇，穿過來的這具身體飯量特別大，總是覺得餓餓的，上次在水靈宮足足吃了兩桌子菜才飽。
“無礙。”
青年并無什麽情緒，輕輕應了一聲。
下一秒，他掐訣捏了個小雲團桌和兩個雲團凳子出來，支在她面前，從儲物袋裏拿出了雕花酒醉蟹、糖醋魚、東坡肉、清炒竹筍……還有一果籃的水蜜桃。
水蜜桃是新鮮的還帶毛，青年面色平靜掐訣用水團把水蜜桃洗好，擦幹，擺進果盤裏。
“吃吧。”他淡淡道。
雲袖盯着面前的一桌子菜看了許久，擡起腦袋，像是鼓足了勇氣，小聲叫他：“那個，道……師、師父。”
謝無妄目光掃過去：“？”“你到底收了人家多少東西？”
謝無妄：“……”
折竹劍靈幽怨盯着吃大餐的少女，它老大一出仙盟就過來了，哪有時間去聽百花城那群凡人的感謝語錄，當然是在仙盟買的。
它老大不愧是劍尊，就連當師父都是最細心的，這麽忙還記得給沒築基的弟子買飯。
嗯，如果不是花它口糧買的就更好了。
戴着帷帽吃飯實在不方便，雲袖偷偷觑一眼謝無妄，見青年正慵懶坐在小雲團桌對面翻着一卷書在看，壓根沒看她。
雲袖放下心來，慢吞吞摘下帷帽放下。
然後拿起碗筷大口大口炫飯，腮幫子鼓鼓，滿足得眉眼彎彎，如果狐貍尾巴沒藏起來現在一定是搖着的。
青年如玉指節執着書卷，漫不經心翻了一頁，半垂着眼睫，輕輕笑了一下。
-
修真界的宗門一般都建造在沒有凡人居住的偏僻之地，淩雲宗主宗便地處九黎地區，陰寒之地。
這裏的溫度極低，修士踏入此地便要時刻運起靈力來祛除那股鑽入筋脈的黏膩陰寒。
九黎的環境也很特別，荒蕪空洞，遍地都是寒氣析出的灰白色晶柱、黑色晶花，瑰麗奇異。
當然，這只是宗外，宗內是另一番場景。
開宗之時淩雲宗便用五件高階法器融入五座主峰開啓了五行逆轉法陣，使堵塞的靈氣自然運轉，源源不斷，且不受陰寒影響。至于天氣與日照，避免讓弟子感受不到時間流逝，則按照凡世一年四季而來。
嗯，這些都是雲袖早前在淩雲宗招生網頁上看來的。
雲袖坐着小雲團凳，捧着桃子，遠遠看到了淩雲宗的宗門，以及……門口烏泱泱一群人。
都是些年輕的面孔，眼神飽含憧憬，背着劍匣仰首挺胸，意氣風發。
她啃了口桃子，小聲問：“這、這麽多人，今天是新生入學嗎？”
劍尊大人慢悠悠從書中擡眼，掃了一眼，語氣平淡：“不是。”
那為什麽圍在這裏？
雲袖正疑惑着，飛劍離近了些，她聽到了空中傳來細碎的話。
“真的能見到劍尊嗎？”
“不确定啊，只有靈網上小道消息說他今日回宗，我見人都在這我也來了。”
“那這麽多人等在這。”
“不管了，我也等，萬一見到了呢。”
雲袖：“……”
她這下知道了。
謝無妄慢條斯理合上書卷，“到了。你是想先從這裏下去熟悉宗內環境，還是……”
不待他說完，雲袖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裏的書卷，眼神堅定得像要入黨：“我選第二個。”
謝無妄看着她，“你确定不用再考慮一下？”
雲袖：“不用了！”
還有什麽能比被小粉絲包圍的場景更恐怖的！
謝無妄笑了下，“行。”
淡藍劍光從這群弟子上空一晃而過，無人發覺。
雲袖拍了拍胸脯，正慶幸自己逃過一難，啃了口桃子，飛劍忽的落在了一個莊嚴肅穆的大殿門口。
一眼望去，玉階彤庭，雕梁繡柱，周圍安靜無比，一點聲音沒有。
雲袖的目光順着長長的玉階緩慢往上，看到殿裏站滿了神情嚴肅的師叔，目光如炬。
再往上，上位坐着一排一板正經的長老，正襟危坐。
再再往上，雲袖沒敢繼續看。
雲袖瞳孔緩緩碎開，腦袋僵硬轉向身旁青年。
白衣青年聲音輕慢：“原想着你怕生，想讓你先熟悉一下宗內環境再來這裏觐見各位長老的，沒想到你這麽迫不及待。”
雲袖：“……”
你也妹說這兩件事是遞進關系啊！
在來之前，雲袖兩手插兜，不知道有什麽還能比粉絲見面會更恐怖。
現在她知道了。
那就是——不停盯着你問東問西，甚至還可能讓你在飯桌上表演節目的家庭聚會。
“走吧。”
身旁青年拾級而上，雲袖沒動，低頭看了眼手裏沒啃完的桃子。
要是現在她跑了，是不是就讓他在這麽多人面前丢臉了……？
好人哥也沒壞心眼，之前給她烘幹衣服，打架讓她先跑，還給她那麽多吃的。
……他只是想收個徒弟而已。
雲袖垂眼片刻，心裏有了答案。
她伸手把桃子揣好，一咬牙，小跑跟了上去，艱難跟在他身旁。
似乎見她身體着實僵硬，謝無妄溫聲：“不用害怕，這些人無法幹預你我的師徒關系，今日只是帶你見見人而已。”
“不論他們說什麽，若你不想應答，那便不必理會。”
雲袖小聲嗯了一聲，想起飛宵老說她畏畏縮縮的像小老鼠，扶着帷帽挪了挪，努力把腰板挺直。
……
平平無奇的一天，游玉景正在練劍……的間隙摸魚，靠着樹看畫本子，自家師父忽然騎着白鶴急匆匆沖了過來，落在練劍臺。
速度太快，白鶴沒剎住車，爪子蹬了幾下地面，腦袋即将撞到練劍木樁上的時候，游玉景連忙兩手薅住了鳥頭。
“小玉玉，為師有急事找你！”
白鶴吐着鳥舌停穩，游玉景松了口氣，“師父，說了多少次了，您是一宗之主，平日裏行為舉止要穩重些。這次是什麽事？”
朔雲淮一臉嚴肅：“你無妄師叔收了個徒弟，今日回宗，你幫我挑挑見面禮我該送點什麽？”
“是送這個無敵霹靂帥的黃金鬥篷，還是送這個會發光的法鞋？我覺得這個七彩琉璃水晶劍匣也不錯，劍修一定用得到。小玉玉你覺得呢？”
游玉景：“……”
他沉默兩秒，戴上了一副奇珍坊墨鏡。
游玉景：“都不錯，不過師父，你知道無妄師叔收的弟子是男是女嗎？”
“是個小姑娘。”朔雲淮頭都沒擡繼續選。
“小玉玉，你有什麽想法沒？現在的小姑娘都喜歡什麽？”
游玉景頓了一下：“女修喜歡什麽……這種事您不該去問龍師妹嗎？”
“她說送靈石，這也太俗了，不行不行，我堂堂淩雲宗宗主怎麽能送這麽俗氣的見面禮。”
朔雲淮掏出來一件鑲滿各色寶石足以亮瞎眼的羽衣：“小玉玉，你覺得這件衣服怎麽樣？”
游玉景：“……”
他覺得龍師妹說得對。
最後，游玉景在朔雲淮懷疑的目光中，艱難地從朔雲淮的百寶箱裏選了唯一一件看起來正常的玉笛法器。
朔雲淮摸着下巴念念有詞，“現在的小姑娘真喜歡這個？審美真奇怪……”
得知了無妄劍尊今日回宗，還會帶回自己的弟子的消息，游玉景對這名弟子十分好奇，索性跟着朔雲淮一起去了淩霄殿。
路上游玉景得知，其實這個消息最初只是無妄劍尊昨天在仙盟拒絕其他大能推薦弟子時，随口說了自己已有弟子。
被淩雲宗大長老知道後，就再三追問打探，糾纏不休，無妄劍尊這才說明日将會帶她回宗。
因為這句話，今日的淩霄殿內座無虛席，不管是有事的還是沒事的長老師叔都抛下一切事務，天未亮就早早坐在這等着了，生怕遲到。
畢竟淩雲宗整宗上下還沒有長老敢不給無妄劍尊面子。
等了大半日也沒見個人影。
長老還能坐，游玉景弟子身份只能在下席站着，索性撿了個靠牆的位置，拿出畫本子看。
這是本暢銷的言情畫本子，目前還在連載中，他手中的是第七卷。
男女主之間的傾世虐戀據說讓無數修士深夜落淚，不過游玉景卻并不喜歡，他喜歡的是畫本裏的一個邊緣配角角色。
男主有一個天生冷情的劍宗小師妹，性子冷冰冰，平時穿一身黑衣，戴着帷帽，與人講話從不超過三個字。
總之，看上去就非常桀骜自滿，高冷自傲，是個十分不讨喜的角色。
但游玉景卻非常喜歡，他也由衷地理解這個角色。
小師妹不與人來往，是因為她天生對于情緒感知不敏感，不知道該怎麽和人相處。
小師妹說話簡短，是因為她覺得自己不會說話，怕惹別人生氣，多說多錯。
在沒有人的角落，小師妹也會感到孤單，蹲在地上和野花小聲說話。
還有還有……
總之，游玉景為了高冷小師妹這個角色追了整整七卷畫本子，就為了從大篇幅的男女主虐戀中找她寥寥無幾的戲份。
終于翻到了。
游玉景看着畫本上的小師妹忍不住泛起星星眼，感覺心髒軟軟的，正要接着看下去，周遭的人忽然站正了身子，神情都嚴肅了起來。
游玉景擡頭一看，看到了殿外的兩道身影。
無妄劍尊帶着弟子來了！
他連忙把畫本子收起來，也站好，和整個大殿中的人一樣，目光注視着門口。
無妄劍尊不緊不慢走進殿內，身旁跟着一道黑色身影，看身形是個女孩沒錯，只是卻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
在場這麽多人，少女卻也絲毫不露怯，身形挺直，步伐沉穩，跟着無妄劍尊一步一步走進來。
座上的大長老摸了把白胡子。
小姑娘氣度倒是不凡，尋常弟子見了這陣仗都得冒汗了。
只是……
在場的人心中都萦繞着跟大長老一樣的問題。
……看不出她的境界？
是用了什麽法子遮掩，還是這小姑娘修為比自己高深所以看不出來？
朔雲淮也不拘禮節，在一陣官方的寒暄後，直接從座上走下來，笑眯眯地打量着雲袖，“無妄，這便是你的弟子？”
謝無妄不輕不重嗯了一聲。
“有趣。”
朔雲淮笑了聲，看向雲袖：“你叫什麽？”
一秒，兩秒……
大殿的空氣忽然陷入沉默。
在長達一分鐘的沉默過後，等得在場的長老們都有些焦灼地坐立不安了。
少女才終于輕聲開口：“雲。”
在場長老和師叔們瞳孔震顫了下。
這是何等的傲慢，面對淩雲宗的宗主，連全名都不肯說？
只有角落裏的游玉景，震驚的目光從手裏畫本子高冷小師妹身上，緩慢挪到大殿中央的黑衣少女身上。
嗯……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