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可我在乎

可我在乎

61

顧寫塵沒飛升。

他就在這裏。

如當頭一棒, 把霜淩從茫然中敲醒過來。

她像是被雪水澆透,開始覺得冷,唯有金丹融合的地方灼熱。

他說什麽。

他說選……

“啊——”霜淩猛地回過神,手忙腳亂地捂住丹田, 試圖運轉經脈之間的荒岚之力, 推拒随之歸位的千絲情蠱。

可那确實是她一劍劍一天天修出來的金丹, 融于金丹的升起陰陽雙合鼎之上銘文湧現。

它本就是容納天地荒息之物, 如今竟與這副荒息流淌的蓮體, 渾然天成。

霜淩心中運轉的九荒息岚心訣,她手中穩固荒岚的混蓮珠,冥冥之中環環相扣,像是命定一般……她有關荒息的一切,全部聚齊。

而附加條件,是那千絲萬縷的情蠱。

再一次繁複輕柔地流遍全身。

等到金光全部吞沒,殿內恢複幽寂。

霜淩捂住灼熱的丹田, 感受到旺盛的力量回歸,經脈之間絲絲發熱。然後她終于顫顫擡眼, 對上那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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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寫塵眸光漆黑。問出那個問題之後, 他始終并未起身。

相顧無言。

都難開口。

霜淩張了張嘴, 本能讓她想要不死心地再問一問,可她啞然看着這四周的一切,黑金宮頂垂下森然冷光,幽寂之中似有幢幢不甘的魔魂。

殺意凝結, 恨欲叢生。

這是陰古魔宮, 集歷代魔主之魔障。

這裏随他意念而動。

“顧寫塵是魔主”的事實如此清晰。

可似乎正因為是事實, 才格外讓人無助。

熾月,是沸騰之玉。淞陽, 為寒山之日。

原來他一直在給她信息。

……他以截然對照命名。他從艮山而來。他很久不用劍了。

他說他曾經修道。他說他如今堕魔。

但他沒說他曾經九洲第一。

更沒說他如今魔宮問鼎。

霜淩眼底也莫名紅了起來,為什麽啊?

她捂着自己金光彌漫的丹田,看向對面那人看似平靜的目光。可眼底魔氣湧動得像是幽冥深海,帶着堕魔之人毫無疑問、難以自控的躁郁和陰冷。

霜淩記憶裏的顧寫塵停留在飛升前的那一刻。

到今天他自己推翻了她有關于“顧寫塵”的全部印象。

可那年玄天當前,她用汲春絲穩住經脈,鎖住金丹,為的就是能不損害對方一身的修為。

然後呢?

今日的顧寫塵就這樣孤決地傾瀉他經脈之中、最後屬于那劍修天才的全部靈流。

從此真正地,這世上再無白衣劍尊。

霜淩圓睜着眼睛,眼底說不清是被魔氣熏染,被金丹的光芒刺痛,還是終于睜到了極致,她眼中緩緩漫上了水霧。

為什麽啊?

九洲之內處處流傳着這個人飛升的傳說,四海之間都在談論魔主臨世對仙門的危機。

你真是——從來驚世駭俗。

她低頭徒勞地看着地上掉落的靈甲短劍,那能夠吞噬魔氣重創魔主的利器,就躺在他們都夠得到的地方。

顧寫塵垂落的眼睫微微一動,覆下淡影。

其實。你殺我。我不在意。

霜淩心中的确有過掙紮,可最後還是重重地揉住了自己的眼睛。

打破仙魔平衡的滅世之人就在眼前,她肩着宗門與正道的期盼而來,被推到這樣的立錐之地,竟真的成了唯一能了結魔主之人。

可她知道,她下不去手了。

這把劍她捅不下去。

她只能空茫地睜着眼睛,“怎麽是你啊顧寫塵。”

顧寫塵的膝壓在石磚之上,黑袍矜貴,繡金線如山巒走水,他身上的氣息也全都變了,他微微捏緊了手指。

霜淩聲音空空地說,“見到你應該很高興。”

顧寫塵指尖微微一蜷。

她都不知道多少次擡頭看天,想起那個飛升成神的天才。

她還常常竊喜,有關于你的傳說,有我的一分托舉。

霜淩勉強露出一個不怎麽好看的笑容,“可現在世界好像完蛋了。”

顧寫塵的黑眸清晰,看着她,終于低聲道,“…早就完了。”

霜淩感受到得他身上壓制過仍然洶湧的魔氣,她帶着混蓮珠都依然能夠感覺得到。

可那顆在他身邊的金丹卻靈沛如瀑。

絲滑地融進她的身體裏,有如此強烈的觸覺。

随着修士結丹的歸位,霜淩也終于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修為在哪裏。

原來,醒來吸納荒岚的這短短月餘,她竟然已經破境到了……元嬰圓滿的境界。

好快啊。

好厲害。

霜淩茫然地感受着自己的境界。

這是你曾經最想我做到的。

快速進境。

她感受了半天,終于茫然地擡頭,“顧寫塵,我破境了。”

然後呢?

顧寫塵眼底的魔影驟然千重。

尊魔之劍在他的身後嗡鳴反噬。

他也覺得痛,他矜貴的領襟之上臉色其實并不好,可他強行露出一點笑意。

“這次不一樣了。”

他竟然試圖在緩和氣氛。

那點強行的笑意像是冰川消融之時難以化開的裂痕。

好陌生。

顧寫塵垂眸,“這次我不會逼你了。”

霜淩的手攥住膝蓋上的裙角,“然後呢?”

顧寫塵深吸一口氣,解釋道,“金丹會讓你重新入道,修者一生只能結丹一次,它是你的唯一。”

“而即便重來一次,你的命定情蠱還是會與我相連。”

“因為無論是修道,還是修魔,我都會是天下最強。”

“…汲春絲方圓萬裏,只會是我。”

顧寫塵微頓,然後看着她,“整個陰儀之內,你想要什麽,想過怎樣的生活,都可以。”

他站在高位,就是為了如此。

霜淩眨了眨眼睛。

她努力想要理解他,可她摸着自己下腹部,擡手緩緩指着他的臉,終于有點崩潰地顫聲道,“可現在我們連體系都不一樣了啊……我們怎麽解蠱?!”

怎麽解?修魔之人與修仙之人怎樣消解?

你魔階登頂,我蓮體托生。

你帶我入劍道仙門,轉身卻入欲孽之獄。

這早就不只是汲春絲的問題了……

“如今你連……魔主都當上了。”

我的大天才。

顧寫塵那強行示好的神色終于微微繃緊,然後恢複了他熟悉的清冷微茫,“可我沒辦法…控制。”

他勉強解釋,“你說修魔也可以的。”

“可我沒說是你——”她聲音終于挑高了一些。

像是矛盾的軟鈎終于被拉長在兩人之間。

然後她聲音帶顫,握緊拳頭,眼底發燙,“顧寫塵,你騙我。”

顧寫塵的指尖收緊。

他聽見她輕聲問,“你還知道你是誰嗎?”

你有沒有意識到,你是顧寫塵啊。

顧寫塵從她濕潤的瞳孔中,看到一個新的自己。

他看見自己的無措。

他很少看見自己這樣。但他知道這三年已有無數次。

可如今他身後的劍也看得到。

他日日壓制,但只要一有空隙,尊魔之劍就翻湧不止,歷代魔主的魔識壓着他難得的弱勢,開始瘋狂暴漲。

所有不死魔識都在伺機擊破他,取而代之。

這就是滅世魔頭的詛咒。

“熾月,放我出去玩玩吧。”

“這就是合歡聖女?更漂亮了。”

“你不破十,遲早被尊魔之劍吞掉哦。”

顧寫塵單膝重重壓下,喉間驀地一甜,伸手攥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強行支撐住清醒。

他不想在她面前展示,他選擇的這條路是煉獄歧途。

哪怕他自己也已經知道了。

“瘋魔吧,殺戮吧,魔主就要如此——”

“殺光踏入魔域的每個仙門之人,殺回仙洲。”

顧寫塵擡手,驀地将指尖伸到滅魔靈甲的劍尖之上,生生刺破。

霜淩下意識阻攔:“你——”

鮮血湧出,靈甲滲透,這種方法不比刺入魔丹,但他識海中瘋狂沖擊的魔識瞬間連着他自己的魔氣被削下一截。

“你瘋了?!”

“千機門怎麽還沒死。”

“這東西用什麽煉的??”

“熾月,你比我們更瘋啊。”

顧寫塵那冷白寒峻的五官,竟然狠得幾乎狼狽。

霜淩怔怔看着他,她也想表現得冷漠一點,可她發現自己的心在痛惜。

她想的竟然不是我白費了心思,也不是早知道就直接爆丹身隕,甚至不是她終究背負上了害他堕魔的罪過,而是想問他——

你知道仙魔遙峙之約,魔主之容要出現在九洲之上嗎?

你知道你九洲之內無數信徒,他們都會看到嗎?

天下悠悠衆口,要怎麽編排诋毀你,從九洲清月跌落滅世魔頭?

她終究沒有抽出自己的手腕,她只是抿住了唇,問他:“顧寫塵,修魔好嗎。”

讓你在登天梯前轉身下墜。

“——我不後悔。”他含着血說。

他從出生開始,就似乎劍指九天,人生大道日日清苦,他像是比機械更僵硬的機械,他只求飛升。

可人生悔恨過,痛苦過,強烈地渴望過,他才能明白一點。

“霜淩。”

“我不想飛升了。”

霜淩眼前忽然有些模糊,聽見他肯定地說。

“其他的,我并不在乎。”顧寫塵握緊手中嗡鳴震顫的尊魔之劍,眼底壓出寸寸清醒。

她也終于确定。

她親眼看見白月高樓轟然倒塌。

她所認知的一切,遙祝的未來,這顆被他塑造的道心,重頭再來。

“你以為我在乎嗎?我——”

我也只是在乎你的名字。

就在這一刻,魔宮忽然從四面震蕩。火炮連着刀影劍光、與萬千獸鳴同時進深,貫穿攻擊着此地。

被抽離的聲音終于傳來依稀。

“聖女!”

“聖女你在哪裏——”

此時外邊已經急瘋了。

熾月魔尊忽然拉入虛無,聖女原地消失,剩下的人被圍困在萬萬魔衆之中。

陰古魔宮之中,那群瞳仁漆黑的宮魔已經迅速地圍了上來。

誅殺魔主的計劃極速失敗,而聖女是唯一的俘虜!魔主殘暴嗜血,沒有人知道霜淩會發生什麽。

平光閣四洲的修士們以及合歡宗弟子在大殿之中瘋狂焦慮,黑色小蟒在人群踩踏之中左支右绌。

顧沉商臉上都難看得十分明顯起來。他分明說過,一旦危險,合歡全宗只保聖女,可是那一瞬間他們甚至來不及做什麽,他的劍和夜寧的劍幾乎同時撞到了一起,霜淩卻已消失在原地。

他們還是低估了魔主的力量,以及他對聖女的精準察覺。

可在場萬萬魔衆,聖女藏于其中,他到底是怎麽發現的?!

仙門衆人也是急切萬分。

“霜淩——”

“霜淩你在哪?!”

可他們的攻擊已經激怒了在場所有魔修——攻擊魔宮就是亵渎,是不尊魔主,是與整個魔域為敵!

顏玥喚來漫天七階以上的飛獸,此時顧不上仙魔遙峙之約,也顧不得在仙魔之間率先開戰的罪名了,她只能禦獸抵抗狂熱的獸境魔修們。

底下霜淩的那條黑色小蟒身上的鱗片似乎在溫養中變了些花色,讓顏玥莫名感覺到熟悉,但此時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

一個牛鼻子的牛魔率先掄起拳頭砸了過來,然後一呼百應,在場萬萬魔修高呼熾月魔主之名,反殺仙門與合歡宗。

龍成珏的爆破符篆陣法,配合千機門的無數火炮,倒是能夠壓制這些魔修,但是——

“這魔也太多了?!”

葉斂焦急地閉目感知氣息,沒有人知道霜淩被魔主拉到了哪裏。

單憑她自己,如何能誅殺?現在他們只求她能安全。

葉斂凝神去探,霜淩似乎就在不遠的地方,但是被濃郁的魔氣層層包裹。

好在她手中有葉家的青葉竹息,只要她揮灑出來,他們就能找到她。

“殺!殺!欲境聯合仙洲!”

“背叛魔主,殺!殺!”

“熾月魔主!熾月魔主!”

陰古魔宮空闊的大殿化作血腥戰場,魔修們陷入獻祭般的狂熱之中,然而——合歡弟子比他們還瘋。

“聖女!——聖女!”

每個人幾乎是狂暴狀态,在荒息蓮印之下人人爆階,幾乎是要把陰古魔宮掀了的架勢。

合歡宗弟子好不容易迎回了他們的聖女,他們已經無法承受再失去一次信仰。

魔修的戰鬥殘暴而直接,打到最後甚至會用肉.體堆疊,萬萬魔潮直接如海浪一樣壓到合歡弟子之上,瘋狂踩踏。

“啊啊啊啊……”

一道藍衣流光忽然及時沖了進來。

“君喚!”

龍成珏狼狽擡頭,驚叫一聲。

從天上回來之後,這位藍印長老就一直在昏睡,但他或許是再次通過荒息蓮印感知到了聖女的危機,醒來直奔陰古魔宮。

化神的力量在這裏得到充分體現,畢竟他已經是顧寫塵之後最強的年輕劍修了。

顧沉商朝他點點頭,就在方才他也破境了八階魔修,再加上君喚,他們今日一定要把聖女帶走。

君喚一劍掀開了堆疊的魔塔,場內的仙門與合歡弟子重新掌握了秩序。

在一片混戰中,他忽然看向魔宮深處。

君喚安靜地看了一會,沒有人知道他在看什麽。

可他又擡起頭,看向了大殿之上。在雪山之隙中,一輪孤月懸于空中。

在月亮之上,更遠的地方——

一縷漣漪微微在暗色氣流中湧動。

再次……開始了……

君喚指尖觸碰蓮印,緩緩握緊了劍。

霜淩隐隐聽見了他們的聲音傳來。

是她的弟子們在焦急尋找聖女。

她狠狠抹了一把眼睛,咬牙翻身坐了起來。

顧寫塵靜默地看着她。

她也不知道她現在被顧寫塵困在了什麽空間之中,總歸到處都是他的魔氣,像密不透風的牢籠,困住她,更困住顧寫塵自己。

霜淩不能坐視她的弟子們與整個魔域厮殺,也不能讓她的朋友們焦急擔心,她至少要去給他們報信!

霜淩現在的耳力足夠清晰,她大概能分辨出聲音的方向。

她往後撤了一步。

顧寫塵緩緩站起身,他似乎壓制住了體內反噬的魔氣,又像是根本已經不再壓制。

說完那些,他身上只剩平靜的瘋感,冷靜又像是祈禱。

他垂眼,又掀起,“留在這裏——”

霜淩卻忽然撒了一把粉霧,精準地包裹住他,然後轉身就向弟子們的聲音方向跑去。

“我當你不是顧寫塵——”

她身影頓了一秒,背對着他。

“…我也不會告訴他們的!”

她仍然,想保全顧寫塵的名聲。

她确實在乎。

可顧寫塵在那粉霧之中無聲閉眼,腳下魔氣卻更加蔓延開了。

……抑制魔氣的青葉竹息,葉斂給她的。

他痛恨這種氣息。

黑霧猛地從他身後騰起,那人眼底漆黑,追着那跑遠的少女。

她循聲而去,跑入陰古魔宮森白的廊道之中,每經過一段,身後就陷入黑暗。

她像是這魔宮之中移動的光源。

身後,顧寫塵一步步跟着。

他明明走得很慢,可和她的距離卻在不斷縮短。

霜淩察覺到了,她紅着眼睛咬了咬牙,又想耍她嗎?魔主大人。

她以手中靈甲短劍,體內更加強大的內力運轉,除魔三式一路向前,劈開一條逃離的路。

“霜淩!”葉斂的聲音正好切入這片空間,“是你嗎?我聞到青葉竹息了——”

“我在——”霜淩連忙回應,想要告訴他自己沒事,讓合歡弟子千萬不要自殺式暴動。

可下一秒,身後的魔影驟然千百倍暴漲。

徹底将她籠罩,轉瞬之間,她又回到了他的面前。

顧寫塵隔霧看着她。

他眼底漆黑一片,指尖燙得厲害。

霜淩心頭急了,她将自己的荒息運轉到極致,可又發現無論是此刻的心法、手中的劍法,都和眼前這個人有關。

她逼自己狠心,轉身揮出去了一劍,想要揮退他。可那黑霧像是密不透風的懷抱一樣摟緊了她,劍氣回攏,撕裂了她的半截衣袖。

蓮息彌漫。

在陰古魔宮之中,甜得明顯。

霜淩連忙攏住衣服後退,急着逃離。

可那黑霧更加向上探去,落在溫熱皮膚之上,帶着強壓的怒欲。

“顧寫塵!”她探身掙動,可嘩啦一聲,領口連着灰褐的袖子全都被扯裂,露出了被藏在灰撲撲之下瑩白清香的瓷肌。

圓潤白皙的肩頭暴露在陰古魔宮之中,她皮膚薄軟溫熱,顫了顫,抱住自己。可那黑霧順着她的藕臂向上,所過之處,後脊開始發麻。

他在憤怒,吞噬那清甜的蓮息,他像是要揉碎這花瓣,淹沒所有不該有的氣息。

像是對一朵花的征伐。

可在濃霧之中,霜淩緩緩放下了掙紮了的手,她的指尖開始發顫。

她任憑自己被那霧氣吞噬,蓮生黑水,貪嗔癡欲,點墨成濃彩。單薄盈滟的身形似被摟緊,修頸在霧色中像出水一般。

霜淩不動,也不跑了。

她只是顫抖着忽然開口。

“顧寫塵。”

“你不飛升,就是為了這個嗎?”

她話音出口,終于開始委屈,說到最後一個字近乎哽咽。

黑霧驀地停下,顧寫塵重重一怔,“不…”

他的臉從霧中清晰露出,兩手垂在身側。

霜淩眼淚掉下來了。

顧寫塵驟然開始無措。

可我真的在乎你的大道啊。

顧寫塵。

我真的在意你是萬年獨一的天才,在意你從出生被詛咒般的絕世天賦,在意你日日苦修劍劍為痕,在意你本能飛升成神——

漫天魔氣散落下來,像是他色厲內荏,披在身上的最後一層外衣。

委頓在地。

少女聲音哽咽柔軟。

到這時候她也不怕他魔主之威了,她就是當年不在峰上小心翼翼一炷香內煉氣的學生,她就是一個自不量力想要救他飛升的凡人,她就是想問問他——

“你帶走我的金丹,就是為了這個?”

顧寫塵瞳孔微縮,上前一步,又停住,屬于魔尊的黑金色華貴衣擺拖曳在地,聲音竟有一絲急迫。

“不是的。”

千頭萬緒沸水一般滾過他心底,酸痛像一場清醒。

“我只是…”

恨你告訴所有人…獨不告訴我。

恨你愛天下人,愛得太多。

顧寫塵眼底的魔跡洶湧翻騰卻又被壓制,最後終于變成金色蓮花的紋路。

黑霧彌漫成一個謹慎的擁抱,他像是碎了又重組,最後卻只是指尖穿過她的,握緊了她的手。

“…我只是想證明。”

“我帶着你丢掉不要的東西,萬水千山,仍會找到你。”

能不能。

別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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