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好好好。
有爹的孩子像塊寶, 爹越強,拿你當寶的人越多。
墨夙離深感佩服,同時對聞折月能混到今天這副鬼樣子産生了巨大的疑惑:“你當時自爆神魂幹什麽, 為什麽不喊你爹幫忙?”
“我爹又不在場, 我喊了也沒……”
真沒用嗎?
聞折月回憶了一下,聞逍和藺月盞離開之前, 好像似乎也許大概提到過一嘴,這一分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閑着沒事不用惦記他們, 但到要死要活的時候, 也別忘了找他們。
他當時沒往心裏去。
真到命懸一線的時候,他爹還能從天而降不成?
看着他出事之後突然回來的聞逍和藺月盞,聞折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嘿, 他爹好像真的能從天而降。
“你果然是個傻子。”墨夙離已經不知道該說他什麽好了,有這麽厲害的爹都不會用,暴殄天物啊!
聞折月堅決不承認自己當時腦子轉不動, 沒想到這茬,瘋狂找補:“我這不是尋思着你是我的娘子,懷着我的崽子,我救你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叫我爹來救你, 不合禮數。”
“……”
是讓你爹救我, 又不是讓你爹娶我,有什麽不合禮數的?
墨夙離呵呵一聲:“你剛剛還說我們是一家人, 原來心裏把我和你家裏人分得清清楚楚,別狡辯了, 你就是一條花心龍。”
聞折月啞口無言。
怎麽回事,怎麽感覺他智商不高的娘子最近反應變快了,一點都沒有孕傻的跡象。
聞折月數不清這是他今天第幾次吃癟了,曾經的輝煌不複存在,如今聞逍和藺月盞回來了,就連墨夙離都爬到他頭頂上了,他在家裏的地位一落千丈。
等崽子出來了,保不準也會爬到他頭頂。
思及此,聞折月頓時有了危機感:“我和崽子同時掉進水裏,你先救誰?”
墨夙離:“?”
“你快說啊,你先會救誰?”
好端端的又發什麽瘋?
墨夙離牙疼似的,試圖和他講道理:“你是龍,淹不死,崽子——”
聞折月委屈巴巴地打斷他:“所以你會先救崽子嗎?”
墨夙離毫不懷疑,如果他回答“是”,下一秒聞折月就會一哭二鬧三上吊,攪得他不得安寧:“不,我誰都不救,要是崽子淹死了,那也是它的命數。”
不是他冷血,他和聞折月的崽子要是會被淹死,那也沒活的必要了。且不說他,聞折月那可是龍族血脈,聽說過旱鴨子,沒聽過旱龍的。
聞折月還是不滿意,悶悶不樂地跟他說正确答案:“不能不救,你得先救我。”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墨夙離不會哄他,那他就教墨夙離怎麽哄。
墨夙離長嘆一聲:“真想快點把你治好。”
這樣就能揍你了。
什麽先救誰,救不救的,問出這種問題的聞折月就該被他揍一頓,吃飽了撐的,揍一頓就好了。
聞逍短短幾句寒暄就讓駐守在玉海明沼的仙兵仙将讓了路,墨夙離拔腿就往裏跑,藺月盞看了他一眼,對聞逍道:“你留在這裏。”
他們來玉海明沼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到天帝耳朵裏,要不了多久,天帝就會趕過來。
聞逍朝遠處看了一眼,隐約可見雲層聚攏,風雨欲來,只怕天帝來得比他們想象中更快:“小心點,別受傷,折月有他的命數,我們摻和不了。”
藺月盞默不作聲,聞逍在這方面比他看得透徹,他知道聞逍說得沒錯,聞折月能不能活是他的命數,但他還是控制不住想要多幫一把。
或許這就是為人父母的通病。
“這個拿上,或許用得到。”聞逍把金色的琥珀石頭交給他。
藺月盞挑了下眉頭:“你确定?”
這是神族的屍骸所化,傳說最初的神族托生于草木,世間還有草木靈植,那神族就不會滅絕。
當初被滅族時,仙魔兩族害怕神族卷土重來,将所有人挫骨揚灰,屍骨都沒留下一點。他們在神族遺址搜尋了千百年,幾乎将那片土地翻了個遍,才找到這麽點和神族相關的東西。
這或許是解開詛咒的關鍵。
“如果墨夙離想要報複仙魔兩族,這個交給他,只會加速世間的滅亡。”藺月盞摩挲着手裏的琥珀,調侃道,“看來心懷天下的仙尊大人在兒子和天下人之間選擇了前者。”
還勸他看開點,自己不也做不到袖手旁觀。
聞逍故作無奈:“那能怎麽辦,我要是選後者恐怕今晚就會被剝奪使用床鋪的權利,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管他那麽多,反正我選和你睡覺。”
藺月盞好氣又好笑,嗤了聲:“還想睡覺,你先攔住人再說吧。”
來人已到,藺月盞轉身就走,聞逍暗嘆一聲,沖着天帝扯出一個笑,攔住他的去路:“打一架?”
“你是不是瘋了?!”天帝氣得說不出話來。
聞逍因為聞折月和他打架,他可以理解,為人父母心疼兒子情有可原,但現在事關仙族與神族的大事,聞逍還要擋在他面前,這是和整個仙界為敵。
“你這是想陷我于不義,置仙界衆人于死地!”
“你沒有子嗣,不明白。”聞逍嘆了口氣,用袖子擦了擦逐日槍,“我不是要置仙界于死地,我只是做了一個男人應該做的事情,保護兒子,還有兒子的孩子。”
說到這裏,聞逍又樂呵呵地炫耀了一嘴:“你知道我兒子有孩子了嗎?”
天帝在心裏罵罵咧咧,他對墨夙離趕盡殺絕就是因為墨夙離懷了孩子,聞逍這是在點他呢。
“啧,孤家寡人不懂兒孫繞膝的快樂。”
天帝皮笑肉不笑,琉璃火噌的一下燒了起來:“別廢話了,動手。”
他忍不了了,聞逍這厮太欠揍了。
兩人真刀真槍地打了起來,仙兵仙将們都傻了眼,已經進入玉海明沼的墨夙離和藺月盞也聽到了動靜,墨夙離停下腳步,面上難掩擔憂。
藺月盞頭都沒回:“不用管他們。”
“會不會出事?”墨夙離有點擔心,當然不是擔心天帝,他擔心聞折月少個爹。
“放心,天帝打不過他,至于琉璃火,确實有點麻煩,不過……”藺月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現在琉璃火應該也快滅了。”
墨夙離:“?”
他覺得藺月盞話裏有話。
玉海明沼外的琉璃火陣也滅了,難道其中有什麽聯系嗎?
墨夙離将疑問暫且壓進心底,轉而看向前方,湖泊向外擴張的速度很快,已經遠遠超出白椿叢生長的範圍,他沒讓藺月盞繼續向前:“我自己進去就好。”
藺月盞沒說什麽。
墨夙離以為他在擔心,信誓旦旦道:“我保證會把聞折月救活。”
“你誤會了。”藺月盞拿出那塊金色的琥珀,溫聲道,“聽說你和折月拜過堂了,作為長輩,也沒給你準備見面禮,這是神族的屍骨所化,我們這些年也就是為了這玩意兒在外奔波,恰好你是神族,送給你也合适。”
墨夙離手足無措:“不行,這太貴重了。”
他雖然不知道神族遺骨的用處,但能讓聞逍和藺月盞奔走千年,想必十分重要。
“拿着吧,折月沖動,還望你多擔待。”
聞折月暗戳戳地幫腔:“對對對,拿着吧,這代表公婆認可你了。”
墨夙離知道藺月盞的意思,其實藺月盞不這樣做,他也會盡心盡力的,聞折月是為了救他才變成現在這樣的,他必須對聞折月負責。
他接過那塊石頭,一種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墨夙離渾身一震,眼睛亮了起來:“這個……真的給我嗎?”
藺月盞微微颔首,仿佛沒有看到他的驚訝,大手一揮:“沒錯,給你了。”
墨夙離按捺住心中的激動,一改客氣的态度,連語氣都熱切了幾分,恨不得抓住藺月盞的手好好道謝:“多謝,多謝爹爹!”
聞折月:“???”
不就是塊破石頭,有什麽魔力?
輕而易舉就讓墨夙離改口了,這麽好用,趕明他也去找一點。
墨夙離喜滋滋地拿着石頭往湖泊裏走,随着他的靠近,溢出來的液體向兩側分開,仿佛在歡迎他一般。
藺月盞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嘆了口氣,看來他們猜得沒錯,墨夙離果然是解除詛咒的關鍵。
只是這世間未來會走向什麽樣的結局,還要看他們的選擇。
“這破石頭有什麽用?”聞折月很好奇。
“這可不是破石頭。”
“所以有什麽用?”
墨夙離噎住,要說有什麽用處,他還真不知道,他只知道這東西很重要,潛意識告訴他必須要拿到手。
墨夙離遲疑道:“可能是我的殼?”
聞折月怔住:“……殼?”
“你是從龍蛋裏出來的,有蛋殼,我覺得我可以也有殼。”墨夙離若有所思,“就叫花殼。”
聞折月啞口無言。
墨夙離卻覺得自己的猜測沒有錯:“這石頭裏面是空的,看起來就像一朵花,或許以前我就住在這裏面。”
明顯能看出這塊琥珀缺少了一部分,對準陽光,看得更加清晰,的确和墨夙離說得一樣,空心的位置就像是一朵花。
聞折月将信将疑:“所以玉海明沼不是你的老家,你真正的老家是這塊石頭?”
墨夙離的老家已經從無妄海禁地變成異界,接着變成玉海明沼,現在又變成了這塊石頭。
“四海為家,說得就是你。”
“正是因為沒有真正的家,所以才會有這麽多暫居之處。”
墨夙離是随口一說,聞折月卻聽了進去,心裏酸酸的:“從今以後,折月秘境就是你的家,真正的家,我和爹爹們都是你的家人。”
丹田裏的小花揮舞着葉子,似乎在附和。
從異界出來後,小花似乎有了意識,能夠聽到他們說話,經常會配合着做出反應,如今就像在告訴墨夙離,它也是他的家人。
不再是一朵寄生在丹田裏的花,墨夙離開始真的感覺到一個生命在他的身體中孕育。
他垂下眼簾,小聲嘟哝:“我可不敢住,說不定哪天就讓你關在裏面出不來了。”
聞折月有前科,是熱愛囚禁人的變态龍。
嘴上不樂意,但墨夙離心裏甜滋滋的,他在認識這個世界之前就認識了聞折月,聞折月是他最喜歡的人,是他的初心和夢寐以求。
餘生和聞折月組成一個普通的家庭,一定會很幸福。
而他最想要的就是幸福。
走到湖泊邊緣,墨夙離犯了難:“我要直接跳下去嗎?”
說實話他有點害怕,湖泊吞噬仙官屍體的畫面還歷歷在目,萬一之前的猜測中有一環出了差錯,他可能就會葬身于此。
幸福觸手可及時,就更加懼怕意外。
“剛剛湖水避開了你,要不你先把腳伸過去試試,不行的話……”聞折月沒說下去。
“不行的話我就少了一只腳,變成個殘廢,以後省得打斷腿的功夫了。”
“好哇好哇!”
“好個屁!”
墨夙離暗暗在小本本上又記了一筆,等聞折月好了,他全都要讨回來。
在身上摸索了一圈,沒找到可以使用的東西,墨夙離思索了一下,從頭上拔了一根頭發:“頭發也是我的一部分,就用它了。”
頭發被扔進湖泊,墨夙離俯身,幾乎要趴在湖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頭發的變化,湖水分開,頭發落下去,落下去,落下去……
最後沒影了。
墨夙離皺眉:“我的眼睛,你看清楚了嗎?”
聞·眼睛·折月語氣嚴肅:“我看到頭發掉下去了,不知道有沒有被吞噬,但肯定是淹沒了。”
兩人趴在湖邊,叽裏咕嚕讨論着。
外圍,一直緊密觀察着情況藺月盞默默打出了一個問號。
他的兒媳婦這是……返祖了?
從他的方向看過去,墨夙離手腳着地趴在湖邊,反正看起來不像個人。
神族幸存的人竟然是這個樣子……嗯,感覺世界不會滅亡了。
聞折月和墨夙離讨論了一會兒,終于達成共識——下水。
因為聞折月說的一句話觸動了墨夙離:“你就跳下去,反正真死了也有我給你墊背。”
丹田裏的小花熱烈響應,墊背人選再加一位。
墨夙離仔細想想也是,他們三個現在在一條船上,真要出點事,在地府裏還有繼續當家人。
于是他一聲招呼都沒打,從地上爬起來直接跳進了湖裏。
藺月盞被吓了一跳,連忙追過去,他騰空避開了湖水,只看到水面蕩起一圈圈漣漪,連個泡泡都沒冒出來,墨夙離就沒影了。
沉下去了。
該不會出什麽事吧?
藺月盞憂心忡忡,就在這時,身後的打鬥聲也停下來了,他回頭看了一眼,聞逍和天帝相對而站,齊刷刷地看着同一個方向。
那裏,是無妄海的方向。
在遙遠的海面上,萬丈狂瀾拔地而起,滔天巨浪幾乎飛濺到了天邊,雲朵聚攏,電閃雷鳴。
天帝回頭瞪了聞逍一眼,當即帶着仙兵仙将離開了。
聞逍摸了摸鼻子,來到藺月盞身邊:“這回鬧大喽。”
藺月盞睨了他一眼:“我怎麽感覺你挺高興的?”
“可不高興嘛,不用再陪天帝打架了,他弄不死我,我也不想弄死他,這架打得忒沒勁了。”
聞逍收起槍,他有預感,逐日槍要回到他真正的主人手裏了:“天帝心裏有數,神族的事情必須有個了結,只是他在這個位置上,盯着他的人太多了,他不可能将主導權交到別人手裏。”
更何況墨夙離僞裝成魔族,本身就對仙界有偏見,如若不做點什麽,恐怕會任人宰割。
聞逍啧啧,又開始發表見解:“所以說不能當官,尤其不能當一把手,事太多,連陪老婆睡覺的時間都沒有,還要被人罵。”
說的就是天帝。
藺月盞默默翻了個白眼,你以為你被人罵得少嗎?
“兒媳婦呢?”
“跳河了。”
聞逍愣住:“嗯?”
藺月盞指了指玉海明沼深處,在墨夙離跳下去之後,湖水消退了很多,并且湖泊的水位還在持續性下降。
八成和無妄海的風波有關系。
他們猜得沒錯,如今墨夙離已經通過玉海明沼的湖泊去到了無妄海,嚴格來說,是已經消失的無妄海禁地。
魔氣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墨夙離看到了被刨開的土地,那裏曾是他生長過的地方。
墨夙離往前走了兩步,沒化形前的記憶在腦海中閃過,他蹲下身,摸了摸那個小坑:“這裏是你挖出來的。”
聞折月也想到了那段日子:“我挖的可仔細了,連鏟子都不敢用,拿小飯勺一點點挖……你随身攜帶飯勺子,是不是因為我?”
他思維跳躍,話題突然就換了。
墨夙離想說不是,他當時早就忘記了聞折月,但仔細想想,又不太确定了,他也說不清為什麽,似乎是潛意識裏殘留的印象。
愛是隐藏不住的,就算忘記了,還會留下痕跡。
聞折月問那茬也是随口一提,沒打算得到答案,又開始碎碎念:“花要埋在土裏才能長出來,也就咱們家的崽子特殊,長在你的丹田裏。”
這話剛說完,就從墨夙離身上掉下來一個東西,金色的一塊,赫然是他剛從藺月盞那裏得到的見面禮。
見面禮正正好好落在小坑裏,琥珀在泥土裏泛着明亮的光。
聞折月幸災樂禍:“你的殼掉進去了。”
他見不慣墨夙離寶貝其他東西,就算是塊石頭也不行。
話音剛落,一抹金光從墨夙離腹部鑽出來,正正好好落進了那塊琥珀裏,空心的琥珀被填充完整,散發出來的光芒愈加耀眼。
墨夙離沉默了一會兒,略有些遲疑,道:“你的崽子好像也掉進去了。”
聞折月:“……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墨夙離摸了摸肚子,平了,他查看了一下丹田,裏面空空蕩蕩的。
他這次沉默的時間有點長,語氣也變得艱澀:“不,我沒有開玩笑。”
崽子真他娘的沒了!沒了!!
從心音裏共享到了墨夙離的心路歷程,聞折月發出尖銳爆鳴聲:“你快把我們的崽子撈出來啊!”
墨夙離剛伸出手,那塊石頭就“咔嚓”一聲,裂開了一道縫隙,而後一株金色的小芽從石頭裏鑽出來,跟猛灌了幾瓶激素藥一樣,噌噌噌往上長。
出芽,抽枝,枝葉舒展,長出一個拳頭大小的花苞。
聞折月瞠目結舌:“崽子和你一模一樣。”
金色的小花和曾經的小美如出一轍。
墨夙離還沒反應過來,花苞就緩緩綻開了,和小美不一樣,這朵花的花蕊是水藍色的,冒出了尖後顏色越來越淡,最後變成很清透的藍色,散發着瑩白的光,乍一看,就像是聞折月龍鱗的顏色。
墨夙離瞪大了眼睛:“也有像你的地方。”
他無比真切地意識到一點:這是混合着他和聞折月血脈的小崽子。
小花揮舞着葉子,貼上了墨夙離的手指,就像他曾經用葉子去觸碰小白龍的手一樣,在這一瞬間,一道稚嫩清脆的童音同時響徹在聞折月和墨夙離的腦海中。
“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