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婚夜

新婚夜

和祁明雪大吵一架後,我們不歡而散。

其實我倒不在乎我父親和祁家達成了什麽交易或者是認知,總歸手段不會幹淨到哪裏去——

我了解我爹,他和祁明雪的爹祁莫綏其實是同一種人,只不過他沒有祁莫綏那種從底層爬起來的陰狠,他的精致的利己被包裝在高高在上的上層人的優越感裏,讓人覺得更容易接受而已。

人總是對天生的有錢人有濾鏡,而對于用不光彩手段後天發家的,總是樂于在背後暗暗譏諷,這也就是為什麽祁莫綏成了祁家正式的掌權人,但還是會時不時被人诟病靠妻上位。

我爹就不一樣了,他家世背景顯赫,京海有名的太子爺,吃過的唯一的苦就是冰美式,從小大少爺當慣了,人生就奉行四個字——随心所欲,當年其實也是個花心風流種子,後來遇到我媽才老實。

我媽看起來乖巧溫柔,實則頗有手段,當年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從一衆omega中脫穎而出被我爺爺奶奶選中,和我爸結了婚。

他知道我爸不喜歡他,但他不在意,堅信強扭的瓜不甜但解渴,硬是逼着我爸和他領了證生了娃,而我現在對祁明雪多有執着,也不知道究竟是先天遺傳還是後天學習。

因為和祁明雪的信息素匹配度太低,所以祁莫綏一開始并沒有将我納入祁明雪未婚妻的選項裏,但是我爹拿出了巨額的“嫁妝”之後,祁莫綏思慮幾周,終于同意了。

但他同意,不代表祁明雪同意。

他對這件事表示了極其強烈的反對,甚至和祁莫綏鬧到了完全無法收場的地步,連江叔叔也無法從中調解。

後來祁莫綏用了點方法讓顧蘭屏吃了苦頭,逼着祁明雪妥協,祁明雪恨極了他這個爹,但又和祁莫綏關系惡化會導致祁莫綏繼續傷害顧蘭屏,惱怒之下找到我,讓我主動放棄。

“我不會放棄的。”我說:“我為什麽要放棄?”

“我不愛你。”祁明雪這幾天很是疲憊,坐在沙發上,垂着眼皮看着地面,幾乎不想看我一眼:

“結了婚,你會後悔的。”

我微微一怔。

我不知道為什麽,忽然走神想到了我媽。

我媽和我爸結婚的時候,我爸也不愛他,還很是厭惡他,當年兩個人也是三天一小吵十天一大吵。

我長大後還保留着對當初兩人吵架的記憶,曾經好奇地問過我媽要是我爸一輩子不喜歡他,他要怎麽辦,我媽笑說當時沒想這麽多,只想把這個alpha先弄到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許阮?許阮?”祁明雪見我走神,不滿地皺起眉:

“我在和你說話。”

“.........我在聽。”我回過神,看着祁明雪,随即搖了搖頭:“我不會後悔。”

我握緊放在膝蓋上的拳頭:

“永遠不會。”

祁明雪煩躁地将落在額頭的發絲撩到頭頂,一臉陰沉地看着我,就算他看我的眼神帶着憎惡,我也該死地為他心動。

好吧,無所謂。

我心想。

強扭的瓜不甜但解渴,先把這個alpha弄到手再說。

可祁明雪始終沒有松口。

我不着急,等他慢慢想。

他會妥協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有一天,我接到祁明雪主動打給我的電話:

“來公證處這邊一趟。”

我放下手中的文件,微微一怔:“公證處?”

“對。”祁明雪冷淡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婚前公證。”

我猛地站起來,朝門外跑去,一路上車開的飛快,差點超速。

我沒想到祁明雪想通的時刻來的這麽快。

但事出反常必有詐,我一邊欣喜若狂,一邊心中卻在冷靜地忐忑。

等到了公證處之後,我才發現原來這場婚姻公證并不是簡單的公證。

——祁明雪将自己的衆多財産和保險都記在了顧蘭屏的名下,如果我和他結婚,我要付出巨額的“嫁妝”,但我從他身上什麽也得不到。

除了他這個人之外。

“怎麽樣,還要和我結婚嗎?”祁明雪看着我,瞳仁眼色深的如同透不進一絲光彩。

他在賭。

他在賭我不堪忍受這樣的不平等條約,會主動放棄。

我沉默片刻,半晌揚起了臉:“可以。”

我說:“我不缺你的錢。”

言罷,我直接拿起筆,在祁明雪準備好的材料上簽上了我的名字。

錢什麽的無所謂,我只想得到祁明雪這個人而已。

簽字的時候我甚至還嫌自己寫的慢,但當阮的最後一筆即将落下時,我的手腕卻被祁明雪用力握住,不能動彈。

“..........”我仰起頭,看着祁明雪。

祁明雪神情有些明滅不定,片刻後似乎是意識到在抓着我的手,像是被燙了一樣,緩緩松開。

“........随你吧。”祁明雪轉過頭:“如果你一定要這樣的話。”

我在空白處落下最後一筆,随即站起身,看着祁明雪:

“那請你遵守約定。”

我頓了頓,随即道:“未婚夫。”

祁明雪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沒有應聲。

婚前協議已經簽了,這下祁明雪想反悔,也沒有反悔的餘地。

但他遲遲沒有和我去領結婚證,我也沒有逼他,反正人就在那裏,要跑也不可能跑到哪裏去。

于是在祁家和許家兩家的一拍即合下,我和祁明雪的結婚宴開始了緊鑼密鼓的籌辦。

而祁明雪雖然知道這件事,但完全沒有過問,連我送過去的禮服,他也沒有試,甚至看也不看,直接當着我的面丢到了垃圾桶。

這讓我覺得有些難堪,但想想這是我自己種的因,就算結的是苦果,我也得把它咽下去。

因為祁家和許家都是京海有名的世家,兩家人的背景關系讓這場結婚宴也終究不可避免的輪回了上流世家的社交場所。

我知道祁明雪不愛這種場合,但是我沒有辦法。

我比較俗,也從未想過和我的家族割席,所以即便祁明雪不願意,我也沒辦法。

結婚宴那天很多人都來了。

我和我爸媽還有哥嫂早早就到了現場,堪稱盛裝出席,接受了很多人的祝福。

但當結婚宴正式開始之前,祁家也只到了祁莫綏和江承徽兩個人,現場至始至終沒有出現祁明雪的身影。

我心中咯噔一聲,有了一種微妙的預感,在後臺詢問了祁莫綏關于祁明雪的下落,祁莫綏再三和我保證等到交換戒指的環節,祁明雪會出現。

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懷着忐忑的心情,一直等到了結婚宴開始。

我期待着現場的大門會突然打開,然後祁明雪會拿着戒指盒從外面走出來,但很顯然這一幕存在于我的幻想裏,我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他來現場。

婚宴現場已經出現了些許混亂和議論的聲音,我有些難堪地站在臺上,最終還是祁莫綏出現,宣布了婚宴開始,随即跳過了交換戒指的環節,直接開宴。

開宴後我沒有心情去吃飯,穿着白色的西服坐在後臺發呆,聽見祁莫綏給祁明雪瘋狂打電話,但祁明雪無一例外都挂了,最後甚至直接關機。

誰也不知道在結婚當天,新郎去了哪裏。

我忽然眼圈一酸,有些想哭,但又覺得在結婚當天哭不吉利,只能強忍眼淚,起身出去了。

我不想讓人看笑話,所以還是去敬了酒,連帶着祁明雪的那一份。

婚宴結束之後,我又和我爸媽一起把客人都送走,等到這一整套流程結束之後,我才回到自己的新房裏。

房子是我爸媽給我買的,也是我的嫁妝之一,我把房間的鑰匙放在了祁明雪的辦公室抽屜裏,不知道他有沒有收。

在婚宴上我一直忍着沒有哭,因為我爸媽在,但當獨身一個人回到孤零零的新房之後,我還是忍不住哭了。

我一邊哭一邊用紙巾擦眼淚,哭到沒什麽力氣了,才躺在沙發上睡着。

睡到半夜,有些冷,我被凍醒,從沙發上緩緩坐起身,睡眼朦胧間,被沙發上坐着的一個人影吓了一跳。

白天消失的祁明雪正坐在我對面看着我,客廳昏黃的小燈在他的臉頰上打下淡淡的陰影,他的睫毛很長,像是小扇子:“醒了?”

我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我沒有說話,祁明雪也沒有主動開口,更沒有解釋自己白天去了哪裏。

我打了個噴嚏,片刻後擡起頭,看着祁明雪:

“祁明雪..........”

祁明雪挑起半邊眉頭看着我:“想問我問題嗎?”

我點了點頭。

“問。”他說:“你想知道什麽?”

我于是蹭到他身邊,想要離他更近一些,然後低聲開了口:

“祁明雪,戒指盒,還在嗎?”

祁明雪微微一怔,看起來有些意外,大抵沒有料到我會問這樣的問題。

他難得面對我沉默,失了游刃有餘的力氣,只剩下深深的疲憊:“還在。”

他從衣兜裏掏出我買好的戒指盒,放在桌上。

我拿起戒指盒,将小的那個戒圈給自己套上,随即拿起那個大的,遞到了祁明雪面前:

“交換戒指。”

祁明雪看着我,随即道:“一定要戴?”

我用力點了點頭。

祁明雪端詳了我一眼,片刻後破天荒地對我笑了笑。

我沉浸在這個笑裏,還沒反應過來這個笑背後的意思,祁明雪就已經拿過了戒指,站了起來。

他站起來,我也站了起來,跟着他進了卧室:

“祁明雪.........”

祁明雪背着我走,沒有理我。

我想要拉住他,卻被他輕巧躲開,緊接着他大踏步進了浴室,來到了洗手池邊。

他低着頭,像是彈硬幣一般,将戒指丢進了洗手池裏,随即打開了水龍頭開關。

我登時瞪大眼,猛地撲過去,踉跄間還撞到了浴缸的角,摔跪在地上。

膝蓋火辣辣的疼,可是我顧不上查看傷勢,忍着痛爬起來,趴在洗手池邊緣,伸手想要去撈戒指。

可是事實哪裏會如我的意,我精挑細選了幾個月的戒指被水龍頭裏的水沖進管道裏,很快就會進入下水道,變的了無蹤跡。

我崩潰地擡起頭,一把抓住祁明雪的衣領,将他按倒在牆上。

祁明雪有着我将他按倒,只冷笑着垂眸看我:

“後悔嗎?”

他這一句話猶如當頭棒喝,将我從與他結婚的美夢中打醒。

這場婚姻本來就是我強逼的,他就算是不願意,也是應該的。

我手腕顫抖,許久,才松開了祁明雪。

我和他面對面站着,像是互不服輸的兩頭狼,誰也不肯低頭。

不知道是幾秒鐘,亦或是幾分鐘過後,我才聽見自己咬着牙開了口:

“我不後悔。”

我一把抓住祁明雪的手腕,張口咬傷了祁明雪的中指,在他吃痛的聲音裏,給他的皮膚留下了一個圓圓的牙印,用力到甚至咬出了血:

“我絕不後悔!”

alpha骨子裏的掌控欲被血徹底激發,祁明雪終于被我激怒,猛地從我的口中抽出指尖,一把掐住我的脖頸,重重地将我慣在了牆壁上。

我的後腦勺砰的一聲撞上堅硬的瓷磚,痛的我眼前發黑,在睜眼看向祁明雪的一瞬間,我忽然察覺到一陣膽寒——

祁明雪好像,真的想要在這裏掐死我。

最後他還是沒有動手,而是嫌惡地甩開了我,我脫力被他摔在地上,捂着被掐出指痕的脖頸,用力咳嗽。

“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賤,許阮?”祁明雪蹲在我面前,偏頭看我:

“我這麽打你會讓你很爽是嗎?”

我嗓音被掐的沙啞,聞言心中微顫,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鼻尖酸的差點流下了眼淚。

許久,我才聽見自己抖着嗓子開了口,像是在笑,細聽又帶着哭腔:

“是啊。”

我說:“我就是個賤骨頭,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啊,祁明雪。”

祁明雪的神情瞬間冷了下來。

他盯着我,片刻後撇開頭,起身走出了浴室。

很快,我聽見客廳傳來重重的關門聲,alpha的體溫從我的皮膚表面迅速流失,只有冷風從窗外流了進來,如海水一般包裹住我的身體,我冷的五髒六腑都在發顫,最後終于忍不住抱緊膝蓋,痛哭出聲。

我在一個人的浴室裏度過了我的新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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