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7章
再次睜眼,時宇潇發現自己一覺睡到了下午四點。
他低頭往被子裏看了一眼,确認自己狀态正常,又回憶起上午那把結束之後,作為“犯罪證據”的紙巾已經被他沖進下水道,這才放心地從被子裏起身。
“你醒了?”
屋內傳來英見畫帶着鼻音的聲音,時宇潇心想,果然還是不太習慣家裏還有別人。
他走過去,看到床上那人将枕頭立起,背靠床板坐着。從面色看,這一覺他睡得也挺不錯。
烏黑的長發自然垂落,披散在肩頭、前胸,為他增添了幾分慵懶的氣息。時宇潇心頭一動,有些刻意地清了清嗓子。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英見畫傳染了,這兩天怎麽也總是在咳。
“你餓不餓?我在點外賣,喏。”
英見畫伸直手臂,将手機往時宇潇的方向送了送,“正好你醒了,想吃什麽随便點,就當是我答謝你。”
靠着門框站的時宇潇換了條重心腿,眉峰一挑,“一頓外賣就打發我啊?”
明顯沒料到他會這樣問,英見畫表情一滞。
“昨天晚上,是誰幫你在醫院跑前跑後,照顧你一整夜的?一頓飯才值幾個錢啊,你知道醫院護工一晚上怎麽收費嗎?”
英見畫瞪他一眼,咬了咬下唇。
“嗯嗯嗯嗯嗯,謝謝你在醫院跑前跑後,照顧我一整夜!”
他這個不情不願的樣子給時宇潇逗得直樂,他又問:“除了親人,什麽人才對你這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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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這三天的飯我全包了,這樣行不行!”英見畫都有些急了。
時宇潇的惡趣味上來,他故意板着個臉,繼續說:
“哥們兒,你要是不答應我的追求,那我也沒必要繼續倒貼。我這兒可不是旅館酒店,收留你睡一覺,已經是最大限度的包容。既然你都有錢包我的飯,為什麽不直接住酒店呢?你在裏頭吃自助或者點外賣,總之是餓不着,對吧?”
嘴上使壞,其實時宇潇心裏都快樂死了。兩人認識這麽長時間,他從沒見過英見畫的臉色如此刻這般,比畫家的調色盤還精彩。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吃完飯,你就收拾收拾回吧。到時候別跟我再耍小區門口那套啊,大不了我就報警呗!正好讓你這幾百萬粉的大網紅再出出名,沒準還能上個熱一啥的。別謝我,my name is 紅領巾!”
想到過去在他那受的氣,時宇潇變本加厲,他欺身向前,死死盯住英見畫那雙慌亂無助的漂亮眼睛。
“如果我說,讓你用別的來換取,在我家過夜的機會……”
“你!”
說時遲那時快,在英見畫即将爆發的一瞬間,時宇潇快速奪過他手裏的手機,同時身體向後退。
“想什麽呢,我看你手機就挺不錯,用它來換吧!”
時宇潇給自己點了小龍蝦,烤串,一鍋羊蠍子,然後給英見畫點了最适合他如今身體狀況的食物——米粥。
于是乎,他開開心心剝蝦撸串,英見畫喝着稀飯,一雙鳳眼滿是哀怨與羨慕。
兩人不知道聊啥,氣氛有些尴尬。時宇潇就在筆記本上放了部國漫電影,這才有讨論的話題。見時宇潇吃得專心,英見畫還偷偷夾了幾塊羊肉。
心滿意足地飽餐一頓,時宇潇把衛生收拾好,發現英見畫已經洗漱完畢,重新坐回床上。
這種類似于同居的氣氛……還真是別扭。
“怎麽了?”英見畫疑惑地望向杵在門口的時宇潇。
在英見畫的注視下,時宇潇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麽,明明這是他的家。
他局促地撓頭,和面對喜歡的姑娘時,猶猶豫豫的愣頭青一樣,好半天才擠出一句:“你,你真的要住三天啊……”
聞言,英見畫愣了愣,總是在時宇潇面前趾高氣昂的樣子完全不見,他聲音很輕,但語氣是認真的:
“我出差絕對不會超過三個晚上,算上昨天,其實就剩兩天了。所以後天一早,我答應你,一定離開。”
其實……多住幾晚也可以。
這句話莫名其妙,又十分絲滑地溜到時宇潇嘴邊。
他趕緊換個問題,“為什麽不超過三晚?怕叔叔擔心,也擔心叔叔?”
“是。”
“你們父子感情真好啊!”時宇潇展露出一個發自心底的笑容,“真羨慕。”
時宇潇家的情況,雖然了解得不多,但他父母早逝這件事情,英見畫是知道的。
兩個人再不對付,怼得再兇,他也絕不會拿這個來說事。
聽到他說羨慕自己,英見畫心裏突然變得柔軟。這種從未有過的奇怪感覺讓他有些無措,于是趕緊轉換話題。
“你站那冷嗎,要不要坐過來?”他輕拍床沿。
大概是在自己家,時宇潇比較自在。他走到床邊,鞋子一脫坐了上去,甚至直接把腳塞進被窩。
就是和章睿博,也好久沒有像現在這樣過了。
“英見畫。”時宇潇開口喚了他一聲。
英見畫直直望着他,用眼神示意自己在聽。
“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為什麽……為什麽那麽讨厭我?”
英見畫垂下眼眸,然後保持這個姿勢很久,像是潛入到大腦深處去刨根問底。
耐心地等了一秒又一秒,時宇潇的視線未曾從英見畫臉上轉移,直到他終于等來了預想中的回答。
“我真的不記得了。”
“出車禍之前的記憶,你是一丁點兒都沒有了嗎?”
英見畫咬着下唇,失落地點頭道,“我連媽媽都忘幹淨了。”
聽到這句話,時宇潇內心一陣隐隐作痛,雖然他的媽媽也早已離去,但他至少還保留了許多珍貴而美好的回憶。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勾起你的傷心事。”
“沒關系。”
時宇潇問出下一個困擾他許久的疑惑,“既然你什麽都不記得,那為什麽再見到我,還是那樣反感呢?”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英見畫的反應,試圖組織不對他造成傷害的措辭:“你返校後第一次見到我,甚至都暈倒了,還記得嗎?”
聽到這句話,英見畫果然表情沉了沉,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陽光明媚,卻也冰冷刺骨的中午。
“我不想和你做敵人,英見畫。”時宇潇伸出手,安撫似地隔着被子拍拍他的膝蓋。
“我對你從始至終都沒有敵意,既然現在要追求你,我想認真搞清楚原因,至少……不要讓你繼續讨厭我。”
他的語氣溫柔但堅定,“也許我們可以先成為朋友。”
“我……我……”
水墨暈染般的眉頭糾結地擰起,英見畫突然雙手抱住腦袋,深深地埋下去。
時宇潇慌忙之下起身向前,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肩,把人抱緊在懷。
“好好好,那不想了,不想了。”
如果不是這次陪他去醫院,他甚至都不知道車禍之後,英見畫落下了頭痛的後遺症。
此時的他有點懊惱,自己的執着是不是反倒成了別人的負擔。
“帶了止痛藥嗎?沒帶的話我出去給你買,反正現在還早。”
“不,別走!”英見畫着急忙慌地抓緊時宇潇的手臂,生怕人跑了一樣。
兩人這時稍稍回過神,發現自己和對方正以一種十分親密的姿勢依偎在一起。
不同于醫院裏的那兩次“意外”,這一次,是真正受情緒驅動的行為——英見畫縮在時宇潇懷裏,而時宇潇則擁他入懷,關心着他的一切反應。
這種從未有過的親昵,讓兩人同時感覺很不自在。英見畫慢慢從時宇潇懷裏退了出來。
“我現在好多了。”他說。
時宇潇略微尴尬地擦擦鼻尖,又坐了回去,也有意避免和英見畫視線相接。
後來,在他的堅持下,他還是找跑腿買來止痛藥。雖然英見畫無奈地反複強調,自己的頭痛早就不需要吃藥了,扛一扛就過去的事。
親眼看着英見畫吃完藥,時宇潇不放心地繼續叮囑道:“我明天有工作,吃飯你自己解決。外賣地址已經幫你設置好了,到時候直接讓人放門口,等人走了再開門。其他任何情況都不要搭理,我這兒除了章睿博沒人會來,他有鑰匙的,明白了嗎?”
英見畫順從地點點頭。
“好啦,我也去洗漱了,明天還要早起。”說着,時宇潇下床,伸着懶腰往門外走。
“噢還有。”他突然想到了什麽,剎住腳步,轉身說:“我明天就在前面不到兩公裏的電商園,所以應該很快就能收工。你要是有什麽急事,一定給我打電話,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英見畫快速應答着,“嗯嗯嗯,知道了。”
說完,他把枕頭正面拍拍,反面拍拍,然後又重複一次。
潔癖啊這是,時宇潇腹诽。他輕輕帶上房門,洗漱去了。
聽見關門的聲音,英見畫才停下手裏的動作。他呆呆望着門板,然後不知想到什麽,把臉埋進柔軟的枕頭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