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2章
時宇潇非但不驚訝,反而有些猜中彩票數字的小得意。
“我接受你們的決定,謝謝你特地打電話通知我,文源。”
挂斷電話,他朝英見畫無奈地笑笑。
“怎麽辦啊,我失業了,只能求你包養我了。”
“……”
大概是對時宇潇這種天塌下來照樣當被子蓋的性格太了解,英見畫崩了下他的腦門,淡淡地答:“好啊。”
“真的嗎!”
時宇潇立刻開心地撲過去抱他,“我記下了,不許反悔!”
英見畫用小拇指去勾他的,然後大拇指蓋章,“不反悔。”
“那……其實我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從英見畫懷抱裏退開,時宇潇把記賬APP遞給他看。
“我的卡債!全部還清啦!”
一開始只是為了假意“追求”英見畫,所以記賬記得不情不願。但養成習慣以後,時宇潇還真從中找出不少沒必要的支出。
加上再不混酒局、時間都圍繞英見畫轉悠,他早早斷舍離了許多只知道讓他掏錢請客的狐朋狗友,畢竟一晚上喝臺酒下來,他也得掏個千八百。
更別說H牌財大氣粗,幾場合作下來給到的薪資待遇頗為豐厚。所以半年多時間,時宇潇就把那十幾萬的卡債給還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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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身手藝還在,掙錢不難!”時宇潇拍拍胸口,“接下來,我可以正式開始攢老婆本了!”
“什麽老婆~”英見畫被逗笑了,“我為什麽不能是老公?”
時宇潇的臉色突然變得比剛才聽到甲方要跟他接觸合作還黑。
“……橋豆麻袋,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啊?”
“你才是,是不是誤會了什麽。為什麽我長得漂亮,和別的男人不一樣,所以就必須是老婆?”
說完他把時宇潇一推,低頭俯視着躺平的他。
這這這……倒反天罡?
沒等時宇潇整理好接下來要說的話,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英見畫居然主動為他解開褲腰帶。
“我知道那天你在浴室裏待了那麽久是在做什麽,我聞到了……”
時宇潇已經感覺身下一涼,他詫異于英見畫這回的主動,畢竟前兩次可是他死皮賴臉求來的。
他更詫異的是,自己的身體居然一碰就不受控制,很快他便沉浸在浪潮中情難自抑。
當然前提是對方必須是英見畫。
室溫一路飙升,到達最高點時,仿佛直接将時宇潇全身融化,視線一片模糊,他只能看見那傾瀉而下的黑色長發……
情熱占滿整個空間,這裏只有他們兩人所以完全不必有所顧忌,一次不夠就三次。
徹底結束以後,亢奮又疲累的時宇潇平躺在熟悉的床板上,伴随着怎麽也聞不厭的洗發水香味,意識逐漸遠去。
當他再次站在複古感十足的街頭時,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
檢查褲子穿好沒。
“你來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得時宇潇一跳,轉身一看,蔣宏進正站在他身後。
面對時宇潇,他看上去還是有些怯,但并沒有厭惡與嫌棄,這讓時宇潇暗舒一口氣。
只要不排斥他,就還有救。
大腿根處還在戰栗的時宇潇邁着順拐的步伐走上前,他決定先示好,笑着伸出右手,“還沒跟你好好打個招呼呢,咱們先交個朋友吧!”
見蔣宏進在他伸手的同時後退了半步,時宇潇并不着急,“我真的不是壞人,你可以試着相信我,好嗎?”
他把手再往前那邊送了送,蔣宏進這才猶豫地擡起手來,淺握一下指尖,然後立刻放開。
氣氛緩和,話就好說。時宇潇讓蔣宏進帶他随處轉轉,今天這地方他完全陌生,看上去也不像盛城大學附近。
“你是剛好在我出現的地點附近嗎?”
“我就這麽在路上走,突然感覺你可能會來,然後沒過多久,你就真的出現在我面前。”
如此看來,穿越地點并不随機,而是有目的地将他送到蔣宏進身邊。
“那個……我,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蔣宏進聲音低低地問。
“在回答你之前,我想先問你,以後喊你宏進可以嗎?”
在征得對方同意後,時宇潇溫柔地說:“宏進,和我在一塊兒呢,你不用這樣拘束,做你自己就好。我啊,是絕對不會批判你的。”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話音剛落,蔣宏進表情變得怔怔的,随即眼眶發紅,淚水在裏頭打轉。
“怎麽了?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時宇潇習慣性地去撫他的臉,還沒碰上,蔣宏進突然觸電一般将他的手大力打開。
“不要碰我!!!”
他大口喘氣,像是要把胸腔裏的氣體全數輪換那樣用力。随着他的動作,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眼眶裏滾落,很快打濕了臉頰和衣襟。
“好好好,我不過去。”
時宇潇自覺保持距離,而越哭越傷心的蔣宏進往地上一坐,把頭埋進膝蓋,接着便是一陣失聲痛哭。
時宇潇沒辦法,幹脆也往地上一坐,長腿一盤,看着蔣宏進頭頂的呆毛因為哭泣聳動的身體在微微抖動。
等了一會兒,他神奇地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紙巾,剛好遞過去。
“擦擦臉吧。”
蔣宏進擡起頭接過,可他不知怎麽打開外包裝,盯着這小小長方體鑽研了老半天。
于是時宇潇幫忙抽出紙巾塞他手裏,“喏。”
“謝謝。你為什麽……為什麽對我這麽好?”蔣宏進用帶着鼻音的聲音問。
“好嗎?”時宇潇有些驚訝,“可我沒做什麽呀!”
蔣宏進抿了抿嘴,“你是對我最有耐心的人。”
時宇潇想了想,說:
“其實我只是尊重你罷了,但是這個世界上很多人連尊重二字都不知道怎麽寫。這不是你的問題,是他們太不是東西,不要用他們的錯誤懲罰自己,自信一點,好嗎?”
見面前的小人兒不排斥他,時宇潇繼續說:
“宏進,有些話我就直說了。最開始我特別不明白為什麽要把我送回到三十多年前,但是現在這件事情反倒成了最不重要的事情。我父母十多年前就車禍去世了,可我發現在夢裏出現的人可能與我媽媽有關聯,而現實世界裏,現在又發生了許多不好的事情。所以我想請你幫幫我,在這個世界裏幫我一起尋找線索,好嗎?”
蔣宏進的表情變得十分驚訝,他自然想不到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背後還有這麽多故事。
“我……可是我,應該怎麽幫助你呢?”
“很簡單,你帶我到你生活、工作過的地方走走,然後把你和我知道的信息拼湊在一起,也許我們就能離真相更近一些。我先問你,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孟瑩瑩的女孩?”
不出意外,蔣宏進果然面露疑色,“不認識。”
時宇潇很想接着往下問,可他無論怎麽做心理建設都張不了口。
“沒關系,你說吧,我願意幫助你。”
蔣宏進看出他的猶豫,善解人意地讓他接着說。時宇潇心裏卻更加不是滋味。
面對只見過兩面的奇怪男人,只對他散發過微不足道的善意,他就願意真誠地施以援手。英利群說得對,他實在是非常善良的一個人。
“宏進,感謝你,我想我必須跟你說實話。其實我已經穿越回來好幾次,看到了一些……你無論如何不會願意回憶的畫面。”
“都……是什麽呢?”
“你想知道嗎?”
蔣宏進抿緊嘴唇,點點頭,“嗯,攤開說吧。”
時宇潇盡量簡短地描述穿越之後的所見所聞。
“我站在地下室的角落裏,你和那個男的都看不見我。他打罵你,羞辱你,我快把手捶爛了,可那道屏障就是過不去,對不起,沒能救下你。”
時宇潇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蔣宏進的反應。
“他去你家,拿來裙子,還有一些女孩子用來打扮的物件……”
聲音越說越低,時宇潇終究還是沉默下去。
良久,蔣宏進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你不用說對不起,做錯事的人不是你,是我。我不正常,我變态,腦子有問題,像我這種人,根本就不配活着。”
時宇潇難以理解這些小衆的文字,可他記得,英見畫說過自己不是他,沒有經歷過他經歷的一切。所以他決定先不作常規的安慰,而是調轉話題,讓蔣宏進多笑笑。
蔣宏進果不其然面露驚訝,時宇潇解釋:“剛才還是第一次見你笑,雖然是苦笑啦,不過你笑起來還蠻好看的,所以以後要多開心地笑,好嗎?”
蔣宏進眨巴眨巴眼睛,臉頰慢慢染上緋紅,他不自然地挪開視線。
雖然沒有回應,好歹方才陰郁的情緒慢慢褪去了,時宇潇在心裏誇了誇自己。
兩人休息了一會兒,然後一直沿街走進一片居民區。
這裏的房子有兩三層的紅磚房、一層平房,還有筒子樓。
蔣宏進指着遠處一棟筒子樓,“那裏就是我家。”
“你家住樓房啊,還挺好的。”
“嗯,原先我爸媽單位分的房子,小一室。他們走得早,單位上照顧我,就一直給我住着。”
“你大概幾歲開始獨居呢?”時宇潇問。
“十歲,”蔣宏進淡淡地回答,“差不多兩年以後,就完全獨立了。”
“我也是十歲開始就一個人過。那年我父母車禍去世,因為走得太急,沒立遺囑,給親戚們鑽了空子,瓜分掉他們留下的一切,我連一個子兒都沒拿到。”
“那你後來……”
“後來我被同學的媽媽帶回家照看,等上了大學,靠獎學金、助學金,還有兼職撐到畢業。雖然阿姨多養我一個不是問題,但總不好意思麻煩人家,你說是吧?”
時宇潇說得雲淡風輕,可蔣宏進瞄了眼他的側臉,久久沒有說話。
“那你呢,有沒有人照顧?當年物資不充裕,如果光靠你自己,一定很難。”
“沒人照顧我。”
話題過于沉重,兩人沉默着繼續往前走。雪花慢慢從天空飄落,以一種不正常的速度,在地面和屋檐迅速積起了雪。
幾乎是一瞬間,滿目都是皚皚白雪,街邊民宅的大門、窗戶上,紛紛貼上火紅的春聯、福字,還有小孩在馬路牙子上點炮仗玩。
腳底傳來嘎吱嘎吱的踩雪聲,時宇潇卻完全不覺得寒冷,此處仿佛全息投影,逼真但與現實感官毫無關聯。
他們來到蔣宏進住的那幢筒子樓下,還沒走近,一位穿着花襖子的中年婦女,訓斥一個衣着破爛的小男孩的聲音遠遠傳來。
“你看看你,給我們添了多大麻煩,這麽大個人了,不知道照顧自己!那些多管閑事的蠢貨跑去找領導,領導又來說我們不管你,哎喲喂,家裏還有四個孩子呢,哪來的餘糧再多養你一個啊!”
哪怕是街上的流浪漢,時宇潇也沒見過破成這樣的穿着——從衣服到褲子,幾乎沒有一塊好布,補丁也打得亂糟糟,還有棉絮從破洞裏漏出來。
他的頭發蓋過眼睛而且很髒,一看就沒人照顧,時宇潇還以為是個小叫花子。
女人罵得十分刻薄,小孩低垂腦袋,不說話,懷裏捧着個物件,即使女人的指尖都快戳到他額頭,也沒有擡一下眼皮。
“有房子住不錯啦,不然你還想要什麽?自行車?哎喲喂我的個大少爺,我求求你行行好,放過我們一家老小吧!你爸爸文化人,知識分子大學生!活着的時候,向來是瞧不起他弟弟這個文盲的,也瞧不上我們全家,怎麽死了還要拿你來折磨我們呢!”
“我去,這特麽誰啊!怎麽對個小孩這麽刻薄!”
時宇潇剛想上前理論,被蔣宏進一把扯住手臂。
“他們聽不到的。”他搖搖頭。
吃癟的時宇潇用力踢了腳地上的積雪,然後和蔣宏進一起旁觀。
“不過呢,你要是願意把這房子給你弟弟妹妹住,咱們一大家子和和樂樂多好呀,是不是,宏進?”
原來這孩子是小時候的蔣宏進!
好家夥,從地下室,到盛城大學,再到這裏,一切都是蔣宏進的人生走馬燈啊!
“不,不行的!”
一聽到女人打房子主意,小蔣宏進立刻擡起臉,神色焦急地反駁:“領導叔叔說過,房子只能我們一家住,不可以給,給……”
“那就帶着你的死人爹媽好好住吧!最好你也餓死在裏頭,這房子給你們一家三口當棺材!”
被拒絕的女人嘴裏惡毒的咒罵連綿不絕,仿佛将生活裏所有被貧窮與不幸折磨而帶來的怨怼,全數發洩在眼前這個無依無靠的孤兒身上。
“大過年的積點口德行不!要罵回自己家罵,給別人聽着晦氣!”
有鄰居聽不下去,打開窗來回怼,那女人見是成年男人,立馬收聲,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這是沒占着便宜就算吃虧啊!那後來呢,後來她還有再來找過你麻煩嗎?”
“後來再沒人管過我,不過這樣也好,清淨。”
時宇潇以為剛才聽不下去出聲的是熱心好鄰居,結果女人一走,那人沖站在雪地裏的蔣宏進又開始罵。
“別招些不三不四的人來,沒爹沒媽就管好自己,少給別人添麻煩!這一家子真特麽晦氣!”
“砰”的一聲,窗戶被重重摔上。有幾戶打開窗縫看熱鬧的,一見外頭只剩個孤零零站着的小孩,也就關緊窗戶不再理睬了。
小蔣宏進就這麽抱着一包東西,在風雪裏站了很久,直到肩頭積起薄薄一層雪。
他哆嗦着手,打開那個布包,裏頭是兩個白面饅頭。
在看到饅頭的那一刻,他黯然無光的眼睛裏出現一抹光亮,然後低頭啃了一口。
這一口下去,孩子臉上露出滿足的神情。他卻沒再繼續,而是無比寶貝地把饅頭重新用布包好揣進懷裏,接着找了一片幹淨沒踩過的白雪,捧起一把送進嘴裏。
他如同品嘗美味佳肴那般,用凍得通紅的小手,一捧一捧,舉到嘴邊,再咽下去。
直到他覺得夠了,才兩只腳一深一淺地,踩着雪往樓洞裏走。
伴随着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關門聲傳來,但對應那戶人家卻始終沒有亮燈。
“為了省電,我基本不開燈。”
時宇潇不知自己何時落的淚,只覺得心髒像被泡在黃連汁水裏,苦得他心顫。
寄人籬下,被踢皮球的日子,他不是沒有經歷過。只不過,他生長于21世紀,物質上斷不可能如此匮乏。
可那種被欺負、被打算盤,連一個孤兒在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傍身之物都要奪走的感覺,時宇潇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他不和別人倒苦水是因為沒有必要,張绮蘭和章睿博給了他與家人無異的支持與關愛,可蔣宏進呢?
物質不豐富的時候,人性中的貪婪與惡毒便毫不掩飾,弱肉強食,此時此處,正是叢林。
“你別哭……”
一只冰涼的手輕輕擦過他的臉,卻在他轉頭的一刻慌忙後退,“對不起,我……”
“餐巾紙給我吧。”
見他沒反應過來,時宇潇解釋道:“剛才我給你的那包東西。”
蔣宏進學着他的動作,抽出一張,再抖開遞給他,時宇潇擦擦臉和鼻子,問:“那你後來怎麽生活呢?”
“撿破爛,給人搬蜂窩煤,去工地搬磚扛大包啥的。”
時宇潇吸吸鼻子,“嗯,三十多年以後的年輕人,也都在搬磚。”
“啊?”
“沒什麽,開個玩笑。”
他大概覺得自己這個從未來穿越回來的年輕人很奇怪吧。
可蔣宏進笑了,這一次,是真心的笑。
“我們都以為,到了21世紀,這些事情都是機器人做呢。”
“你确實打算往人工智能方向研究來着。”
聽到人工智能,蔣宏進眼裏幾乎發光,“你那個年代,大學生就能接觸人工智能研究了嗎!”
時宇潇點點頭,“你是年級第一,被系裏最厲害的教授選中,跟着他做課題來着。”
正當蔣宏進還想繼續問,這時,樓裏走出一個人,是個青春期年紀的男生。
他頭發剪短許多,身上衣物依舊不太合身,像別人的衣物修改拼接成的,但好歹比小時候看着幹淨整潔許多。
來人正是長大些的蔣宏進。
白雪退去,周圍環境變成開春的模樣,綠葉抽新芽,花骨朵上還沾着雨後水珠。
青少年蔣宏進背着個布包,神色淡然,但明顯能看出被生活打磨過後的不屈不撓和堅韌,總體是個有朝氣的少年人。
“你這是要去哪兒呀?”
蔣宏進回答:“去給同學補課。”
“給同學補課?”
他們跟着少年蔣宏進,邊走邊聊。
“幾個同學數學有點吃力,課後讓我給他們補習,他們再給我一點費用,這樣吃飯的錢就有了。”
“那還不錯哈。”
中學生蔣宏進走在前邊,步履輕盈,心情貌似不錯。
他的背影十分接近自己印象中,地下室場景裏他的模樣。如此看來,當下的時間點,距離第一次犯罪發生時,不會太久。
時宇潇喜歡這個內斂又意氣風發的少年人,即使他和英見畫從外形上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可時宇潇總能從他的方方面面裏,找到英見畫的影子。
只要是有關英見畫的一切,全都讓時宇潇心生歡喜,他感覺自己像個癡漢一樣跟在人家後頭,不過不管了,反正不會被發現。
就在他沉浸其中時,袖子再一次被拉住,時宇潇回頭,發現蔣宏進一臉的緊張與不安。
“怎麽了?”
他的呼吸越發急促,臉色變得煞白,“不要去,不要去……”
不明就裏的時宇潇望了眼少年蔣宏進的背影,人已走遠,不過,當然還是他身邊這人更重要。
他把人扶到馬路牙子上坐下,然後自己也坐到他身邊。舉起的手停留在距離他肩膀幾厘米的位置,最終還是沒有觸碰上去。
“你剛才說不要去,是不想讓我跟上嗎?”
“不!不是的,”蔣宏進立刻否認,“我是……不想讓我自己去……”
“同學對你不好?校園霸淩,欺負你?”時宇潇語氣嚴肅起來。
沒想到蔣宏進再次搖頭,“他們對我很友善。”
“那……”
蔣宏進吸了吸鼻子,慢慢開口道:“我們高中很難進,要麽是家裏條件不錯,早早花錢請人補課,要麽關系硬走後門。剩下的,就是和我這樣,沒錢沒背景,全靠自己努力學習考進去。”
“那你很棒诶!怪不得同學願意花錢請你教他們!”時宇潇佩服地誇贊他。
“他們條件好,又心善,知道我家裏困難,特地照顧我。不過他們确實也說過,比起外頭的大學生家教,我的方法更能讓他們理解。所以一開始,我只是課後幫忙答疑,後來同學們硬要給錢,不收還不高興。我就象征性收點飯錢,這樣大家都開心。”
“這樣很好呀,那後來,是鬧矛盾了嗎?”
“沒有。只是班上有一位同學,看我很不順眼……只要見到我,他一定冷嘲熱諷的……”
他們背地裏都瞧不起你!都說你醜得令人惡心!
電光火石間,這句話突然從時宇潇記憶深處蹦了出來。
“那個男的,是不是叫wén tāo?”
猝不及防聽到這個名字,蔣宏進吓得“蹭”地站起身,但又因為行動突然,他消瘦的身體搖晃幾下,虛弱地向後仰倒。
糟了,怕不是低血糖!
時宇潇一把摟住那瘦小的身軀,還好動作及時,蔣宏進被他抱進懷裏。
時宇潇把他放平,腦袋枕在自己大腿上。好在他沒有失去意識,過了會兒,半睜開雙眼。
“你後來也這樣過。你下輩子的身體,原先的主人出了場車禍,裏頭的靈魂不知怎的,就換成了你。你先是在醫院昏迷三個月,醒來以後,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身體裏,在家休養快一年,才返校上課。結果車禍之後和我重新見的第一面,就當街暈了過去,當時我也像現在這樣抱着你。”
“那後來呢?”蔣宏進虛弱地問。
“後來我和同學一起把你送進校醫院。原來你頭疼犯了,疼得厲害,而且也是左邊後腦勺這個位置,現在不疼吧?”
“不疼,剛才就是……頭暈,謝謝你。”
等蔣宏進緩過來,時宇潇扶他起來坐好。
“宏進,我很感謝你答應幫助我,可我也知道,讓你再回想曾經那些事真的很艱難……說實話我特別不忍心。”
“實話跟你說吧,我工作的時候,遇到一個身高體型和氣質都和你長得很像的男孩,第一眼我還以為那就是你!可他寒假第一天就失蹤了,現在大家都在找他。他從小和媽媽相依為命,他媽媽現在……狀态很差。”
說到這裏,時宇潇已經顧不得那麽多,雙手握住蔣宏進有些佝偻的肩膀,說: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年你也是人間蒸發。我總有種感覺,所有的這些,和我,和你,絕對暗藏着某種關聯。只是我們現在知道的只有冰山一角,所以我們從最關鍵的線索開始——有關那個男人的一切,如果你想到什麽,請通通告訴我,好嗎?”
這一次,蔣宏進回答得比以往都要迅速,“宇潇,既然我答應過你就絕對不會反悔,我也很想幫你,可是确實是不記得了……我會努力去想,努力……想……嘶——”
他又開始頭疼了,時宇潇有些後悔,覺得自己應該循序漸進才是。
“對不起,是我太心急了,不想了不想了,你先好好休息一會兒吧。”
“都是我的錯,是我太沒用了,對不起,你不要生氣……”
時宇潇愣在原地,他突然有種又氣又急的感覺,但最後全化作無奈。
“宏進,不要再向我道歉了,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也不需要随意向任何人道歉。該道歉的是他們,對不起你的是他們”
等蔣宏進狀态好些,時宇潇才繼續憤憤地說:“要下地獄的也是他們!不要再用你的善良和忍讓,去滋長他們的惡毒,你很好,你很優秀,讓那些侮辱貶低你的人見鬼去吧!”
蔣宏進眼眶又紅了,時宇潇一把攬住他的肩,在對方掙紮的瞬間朝他喊了句:“不許躲!”
然後蔣宏進就真的沒躲。
“聽着,不管你是蔣宏進,還是英見畫,反正你們芯子都是同一個,都是我很親近的人。所以像現在這樣,不算冒犯。”
“你剛才說的那個名字,是……下輩子的我?”
原來這麽重要的事情還沒告訴他!
“公子應見畫中,此中我獨知津。蘇轼的詩,聽過嗎?”
“好像……有點印象。”
“詩裏的‘見畫’,就是你的名字,碰巧你姓英,英語的英,念起來就和詩裏一樣了。”
“噢……”蔣宏進緩緩點頭,“這個姓倒是挺特別的,我只認得一個人姓這個。”
那可不!就是你下輩子的爹!
面對毫不知情的蔣宏進,時宇潇決定,暫時還是不要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他了吧……
“那說到名字,我也有問題想問。”時宇潇問。
“你說。”
“那個男的确實是叫wén tāo對吧?如果我沒聽錯的話。”
“是……”
“哪個wén,哪個tāo?”
在時宇潇鼓勵的眼神下,蔣宏進回答道:
“文藝的文,浪濤的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