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結束

結束

被愛和信任的人背叛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不是恨也不是怨,而是一種不可置信,如耳鳴一般,失去了感知萬物的能力。

就像被丢進一個真空的環境,你聽不到任何的聲音,聞不到任何氣味,耳邊也沒有一絲風,周遭的一切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只有最後的畫面定格在腦海中,一遍一遍地回放、升格。

然後,眼淚在你意識到之前早已奪眶而出,下墜,暈開,緊随而來的才是如墜深淵般的無助、恐慌與心如刀絞。

“缪缪,你怎麽了?”

李瑩瑩買了牛奶回來,看到哭成淚人的缪苡沫頓時對食堂的後廚産生了深深的敬意,也對南方人吃辣的能力有了全新的認識。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逼你吃的,我錯了,我跟你道歉。你把這瓶牛奶喝了好嗎?根據我的經驗,牛奶最能解辣了。”

缪苡沫整個人看上去暈暈的,眼神渙散,像是沒聽見她說的話,看着她卻又不像是在與她對視。

過了許久,缪苡沫終于回過神,她拿起手機,扶着發抖的雙腿站起身:“我不想吃了,我身體不舒服,下午想請假回去。”

李瑩瑩原本蹲在地上,見她終于有了反應便跟着站起來,聽到她說身體不舒服,表情十分擔憂:“是因為剛剛那片肉嗎?那我也請假吧,我陪你去醫院看看是不是吃傷了。”

“不用。”缪苡沫擺擺手,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沒這麽弱,我就是突然覺得有點暈,可能是前段時間太忙沒休息好,我回去睡一覺就好了。你的飯還一口都沒動呢,你先吃飯吧。”

缪苡沫打車回了家,剛進門媽媽的電話就打來了。她扔掉包,脫掉鞋子,鈴聲還是沒停,只好認命般地接起來。

“媽媽。”

“缪缪啊,”缪媽媽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該如何開口,“現在方便通電話嗎?你在上班吧?”

聽到媽媽溫暖的聲音,缪苡沫繃緊身體,指甲嵌入掌心,強迫自己不要失控:“我在家呢,你說吧。你們是不是......看到新聞了?”

電話那頭陷入了片刻的沉默,隐約能聽見小聲談論的聲音,但聽不清他們具體說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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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後,缪媽媽嘆了一聲氣道:“那個男孩子,就是你之前說想帶回家給我們看看的那個是不是?”

“......嗯。”

“那,這是怎麽一回事啊?”

悲傷與絕望瞬時湧上心頭,缪苡沫再也忍不住,捂着臉失聲痛哭:“我不知道。”

“不哭不哭。”電話那頭的缪媽媽也落了淚,心愛的女兒被辜負,做父母的同樣心如刀割,“爸爸媽媽只是想問問你,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這份愛已經有了裂痕,缪苡沫做不到視若無睹。

即便她因為舍不得原諒了他這一次,可這份傷害會一直留在心裏,像一根刺,像碎玻璃銳利的一角,随着時間的流逝,慢慢地,一點點紮進血肉,摧毀所有美好的回憶,将她,連同他們之間的感情消耗殆盡。

“我,”缪苡沫緊緊攥着衣角,用力到指尖都泛白,“我想去找他,當面問問他。然後......我想我會和他分手。”

聽到女兒這樣說,缪媽媽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做父母的對女兒能做出這個決定感到十分欣慰。

缪苡沫環顧四周,所見之處全是他們一起生活過的痕跡。

“只是媽媽,”

一想到會和紀柏宇分手,缪苡沫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她背靠着門慢慢往下滑,最終無力地跌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我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歡紀柏宇,為什麽會這樣?”

*

缪苡沫給蘇郁打去了電話,現在英國那邊的時間是上午十點多,蘇郁應該已經起床了才對。可是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就在缪苡沫要放棄的時候,聽筒裏終于傳來了熟悉的聲音,讓她有一瞬的喜悅與安慰。

但是蘇郁好像在忙,嘈雜的背景音,夾雜着嘔吐聲和蘇郁的咒罵聲。缪苡沫以為她遇上了什麽麻煩,但蘇郁說她只是在照顧宿醉的室友。

“對不起,缪缪,我現在不太方便,我遲點回你。”

說完這一句後,她就挂斷了。

四周重新變得安靜,異常的安靜,安靜到讓人感到害怕。缪苡沫盯着掌心的電話,看着手機屏幕從“通話中”切換到“通話結束”,再到熄屏,最後映出她的臉。

缪苡沫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沖進淋浴間。

直到從傷口處傳來切實的疼痛,她才意識到自己忘了戴手套。神奇的是,肉、體感覺到不适的時候,心裏的痛反而緩解了一些。她急不可耐地将蓮蓬頭對準傷口,表情無神又癫狂。

第二天,缪苡沫請了假來找紀柏宇。

他顯然也沒休息好,面無血色,雙眼凹陷,眼球裏布滿了紅血絲。只不過不知道是因為覺得對不起女朋友,還是因為被抓包了才感到慚愧。

紀柏宇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新聞播出兩個小時之後,他和徐冬冬下了訓練就回了公寓洗澡,随後結伴去食堂吃飯。剛進去兩人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因為幾乎所有人都在看紀柏宇,用一種十分詭異的眼神,還時不時地與旁人竊竊私語,顯然是在讨論他。

紀柏宇覺得很不舒服,但也沒在意,他向來這樣,對自己不關心的人事物不會多給一個眼神。直到回宿舍後,他掏出手機,正準備給女朋友打電話,一打開才看到推送的頭條新聞。

他不敢置信,反複用手擦屏幕來确認上面那人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因為極度的震驚與失控眼睛始終無法聚焦,直到他拿給徐冬冬看,才證實了這一切都不是假的。

缪苡沫是做新聞的,自然是最先看到的那一批人。紀柏宇急瘋了,立刻打了電話過去,才響了兩聲缪苡沫就接起來了。她的聲音很冷淡,沒有哭,沒有鬧,十分平靜地說明天會過來找他。

然而現在,兩人面對面站着,彼此深愛,卻好像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好殘忍的畫面。

看着他的臉,缪苡沫還是繃不住哭了,就像昨天晚上洗好澡後,她以為在浴室裏大哭一場就結束了,誰知進了房間,看到屬于他的東西,聞到屬于他的味道,情緒再度奔潰。

“為什麽這樣對我?”她的聲音在顫抖,眼裏滿是悲傷與不舍,“不是答應過我,如果你喜歡上別人了會先跟我說的嗎?為什麽背棄誓言,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傷害我,你不是說你愛我嗎?”

她往前跨了一步,眼裏忽然亮了一下,希望聽到他合理的解釋,祈求奇跡發生。

紀柏宇雙唇泛白,嘴角抽動,額頭滲出大量汗珠,“沫沫,我......”

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因為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張照片是什麽時候,在什麽情況下拍的。

“你沒辦法解釋吧?你怎麽解釋呢?”缪苡沫眼裏的光又消失了,她替他做出回答,同時也給了自己答案,“照片我看過了,沒有任何合成的痕跡,所以那個人真的是你。”

紀柏宇從昨天看到新聞後就滴水未進,現在只能感覺到一陣陣劇烈的眩暈,胸悶氣短,胃裏也開始翻江倒海,想吐又沒什麽可吐的,除了在心裏一遍遍地喚她的名字,甚至連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最後她說——紀柏宇,我們結束了。

長痛不如短痛,這還是他教會她的。

缪苡沫轉身離開,淚如泉湧但不甘示弱,她掐了自己一下,分手的真實感逐漸顯現,猶如鋒利的刀片刺破了她的靈魂。

而她身後的紀柏宇咬牙往前走了一步,卻因供血不足導致雙腿麻痹跌倒在地。他看着她的背影,努力張開手掌撐在地上試圖重新站起來,卻發現自己既沒有辦法使喚這副肉身,也沒本事喚回愛的人。

那一刻,地動山搖,高樓被瓦解成瓦礫,他被遺棄在廢墟之下,從身到心都寫滿無力。他獨自走進黑夜,消逝在黑暗與虛無中,無法逃脫,無人問津。

*

缪苡沫原本是打算一早就來找他的,最後還是把見面的時間定在了晚上。她整個白天都在收拾行李,收拾心情,收拾自己的心。

到家後,餐桌上擺滿了她愛吃的菜,父母十分默契地對那三個字絕口不提,好像這就是個再平常不過的夜晚。女兒工作了一天下班回家了,飯桌上有她愛吃的東西,電視裏放着她愛看的紀錄片,身邊是永遠愛她、護着她的人。

到了夜裏,缪苡沫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因為還是會忍不住想他,想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發生的點點滴滴。幸運的是,就在下一場奔潰光臨之際,蘇郁的一通電話及時拯救了她,在了解到紀柏宇出軌後,蘇郁沉默了整整兩分鐘。

“缪缪,會不會是誤會?”

蘇郁也不相信紀柏宇會出軌,就像喜姐一樣。

“沒什麽誤會,我去找他了,他看起來不太好,也許是因為感到抱歉吧。但是他沒有任何解釋,沒有道歉,沒有挽留,這還不夠明白嗎?我想這就是我們的結局,我很難過,可是我必須接受這個事實。”

接受她的人生中再也不會有紀柏宇的事實。想到這裏,心髒又疼了一下。

如果像蘇郁這樣本就不相信男人的人都覺得紀柏宇不會背叛她,如果像楊微喜這樣,即使被男人那樣傷害過都不願相信紀柏宇會傷害她。如果這樣的兩個人對男人的看法都會産生偏差的話,是不是就說明男人這種生物就是不能被賦予信任的。

“蘇郁,也許我早該聽你的,男人果然都不是什麽好東西,走到最後只剩背叛。”

今晚沒有星星,但月亮很圓很亮,缪苡沫對着月光,與在昨天之前都還很完美的初戀做最後告別。

——很遺憾我們最終只能以這樣的結局收場,再見了,紀柏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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