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佟奶奶年紀大了，有時候身體會出現一些小毛病，不過在她疼愛的大孫子的精心看護下，平常沒什麽大礙。可是今晚的老太太不知是怎麽了，回房間睡覺時突然暈倒了，吓的佟國山一聲一聲的喊着“媽”，眼淚糊了一臉。
都說“七十歲有個家，八十歲有個媽”。佟國山都七十歲的人了，就盼着老母親身體健健康康的，不管他多大的年紀，都有一聲媽媽叫。
佟彤也在家，爸媽現在吓的渾身癱軟，現在只有她能獨當一面，她先是打了急救電話，然後在給大哥打電話。
當時佟林生正在回家的路上，接到妹妹的來電後，加大馬力往家裏趕。
佟國山見到兒子回來後，哭着罵道：“你這個小兔崽子，大晚上的死哪裏去了？還不趕快過來看看你奶奶。”
李阿姨已經把家裏的醫用箱準備好，佟林生拿出聽診器開始給奶奶做體格檢查。
佟奶奶正在昏迷當中，佟林生發現奶奶瞳孔異常，種種跡象表明，佟奶奶是因為腦部的原因而暈倒的。
佟國山趴在一邊看，急忙問道：“你奶奶怎麽樣了？”
佟彤和李阿姨也站在一邊，焦急的等待着結果。
佟林生放下聽診器，說道：“我奶奶可能顱內出血，但現在還不确定裏面的出血量是多少，要做進一步檢查才行。”說完拿出手機給放射科和神經內科打電話，讓他們提前做好準備。
大門外的警報聲越來越近，佟彤快速的跑出家門，引領急救人員進來。急救人員都認識佟林生，點了一下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佟林生直接坐上了急救車，而佟國山開車帶着妻女在急救車後面跟着。
來到醫院後，佟奶奶做了腦部CTA檢查，神經內科的主任看着電腦成像說道：“還可以，出血量不算太多，先觀察吧。”
佟林生這才松了口氣。從影像室裏出來後，佟林生把奶奶推去了神經內科病房，佟奶奶将住院觀察幾天。
不僅佟林生松了口氣，佟國山他們更是松了口氣，剛才差點沒把他給吓死。還好老母親沒有什麽事，要不然他以後該怎麽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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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彤被吓的哭了出來，靠在媽媽懷裏求安慰。
既然老太太沒什麽大礙，佟國山就讓她們娘倆先回家，等明早在過來。
李阿姨問他：“你不回家嗎？”
誰知佟國山來了脾氣，沖着妻子吼道：“讓你先回家就回家，在這裏墨跡個什麽？”
李阿姨深知丈夫的脾氣，平常能忍則忍，忍不了就掉幾滴眼淚就好了，她不敢多說什麽，點頭稱是：“好，我和佟彤先回去。”
佟國山的這幅暴躁模樣，作為兒女的佟林生和佟彤都不幹了，尤其是佟彤，這可是她親媽，憑什麽要對她這個态度？她不服氣的回怼道：“爸，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你看奶奶醒後我肯定告你的狀。”
佟林生也覺得爸爸做的過分，即使李阿姨不是他的親生媽媽他也要讨個說法：“爸，我知道奶奶生病你心裏着急，可是李阿姨不是你的出氣筒，你說話最好尊重別人。”李阿姨剛出校門就被爸爸騙回了家，在這個家裏付出了二十多年，既有功勞又有苦勞，不是阿貓阿狗随意被人欺辱。
李阿姨心裏暖暖的，便出來打個圓場：“好了，你們不要在說了，你爸只是太着急了而已，他平常可不是這樣的。”
佟國山也知道自己做錯了，可是男人的面子不允許他低頭認錯，“好了好了，很晚了，趕緊回家吧。”
這次佟林生沒有給爸爸面子，而是态度強硬的把佟國山也給趕走了，奶奶這裏有他照顧就行。
在态度強硬的兒子面前，佟國山不服老不行，他只能聽從兒子的安排。
最後，佟國山開車帶着妻女原路返回。
奶奶住在單間病房裏，環境很安靜，此時奶奶已經挂了水開始治療，明早應該就會醒來的。佟林生就坐在凳子上守了奶奶一整夜，期間沒敢睡一覺，生怕奶奶在出什麽意外。
一直到了第二天天亮時，佟林生整整一夜未合眼。
在藥物的作用下，佟奶奶已經醒了，睜開眼時就說道：“看來我老太婆的陽壽未盡，又活了過來。”
佟林生看了一眼心電監護儀，除了心率快點，其餘指标都正常。
他站起身，彎下腰看着奶奶說道：“您還沒看見重孫子呢，所以您要健健康康的活着，等以後還要給我看孩子呢。”
佟奶奶被逗笑了：“我的重孫子在哪裏？你最好快點給我生出來，否則我死都不會閉眼的。”
“您看您又胡說了，什麽死不死的，您要好好的活着，然後看着我結婚生子。放心，肯定能讓您看見。”
有了這劑定心丸，佟奶奶感覺自己的身體瞬間好了，神清氣爽的，還沒吃早飯，就吵吵着要回家，她就願意吃兒媳婦做的面疙瘩湯。當年她下鄉插隊時食物緊缺，能吃上一碗白面疙瘩湯就算是改善夥食了，這個味道即使是現在條件好了，她依然想念不已，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吃上一碗。
她現在還在觀察期，腦子裏的出血量随時有增大的風險，所以還要在醫院裏住幾天才行。
佟林生按住奶奶的身子，給她掖了掖被子說道：“奶奶，你這幾天哪裏也不能去，老老實實的在醫院裏待着，想吃什麽就說出來，我讓家裏阿姨給你做好帶來。”
佟奶奶覺得在醫院裏住就跟上刑一樣難受，可是孫子不發話讓她回家，她只能忍着。現在連佟國山在兒子面前都服老了，她這個當奶奶的就更聽孫子的話了。
佟國山來的特別早，手裏拎着兩個保溫桶，都是妻子特意起早做的。對于昨晚的亂發無名火，回去之後他就向妻子道歉了，妻子什麽也沒說，靠在他懷裏哭了半天。他心裏疼的要命，以後可不能在這麽亂發脾氣了，一家人就要和和氣氣的才行。
佟彤和媽媽跟在爸爸身後，一起來醫院看奶奶。昨晚她也沒睡好，朦朦胧胧間做了許多奇怪的夢，一會兒夢見她掉下了懸崖，一會兒夢見奶奶躺在棺材裏，醒來時就被吓哭了。她是在奶奶的呵護下長大的，感情親的不行，比跟爸爸都親，如果奶奶真要出什麽事的話，她該怎麽辦呢？
所以她來到病房後，趴在奶奶懷裏說道：“奶奶，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佟奶奶憐愛的摸了摸小孫女的腦袋，還開起了玩笑：“奶奶還沒送你出嫁呢，可舍不得死。”
“呸呸呸，不許說這個字。”佟彤擡起頭說道，“奶奶一定要活到二百歲，比我活的時間都要長。”
“那我這個老太婆還不成了妖怪了。”其實像佟奶奶九十歲的高齡，已經算是長壽的了。
“您無論變成什麽樣子，都是我奶奶。”
李阿姨把女兒拉起來，“奶奶還要吃飯，你去洗個臉，不要在你奶奶面前哭哭唧唧的。”
早上她特意給婆婆做的面疙瘩湯，還吵了兩道清淡小菜，配着面旮瘩湯吃最合适了。
佟奶奶胃口大開，連喝了兩小碗。
佟林生看到奶奶的食欲這麽好，臉上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看着李阿姨說道：“早上奶奶還說要吃您做的面疙瘩湯，沒想到您就給做了，看來奶奶的喜好您已經摸的一清二楚了。”
說到這個佟國山慚愧，因為他從不知道母親願意吃什麽，只知道母親不挑食，什麽都吃。
李阿姨被誇的不好意思，笑道：“還是你奶奶不挑食，做什麽都愛吃。”
佟奶奶吃飽喝足後精氣神更足了，平常連走路都費勁的她竟然要下地走幾圈，佟國山這個做兒子的充當拐杖，扶着老媽在病房裏轉着圈的走，累的他滿頭大汗。
佟林生打斷奶奶的興致：“好了，不要走太多路，奶奶還是需要卧床靜養才行。”
佟國山累的呼哧帶喘：“對，對，先躺下休息一下吧。”
佟奶奶伸手拍了一下兒子的腦袋，嗔道：“胖的跟頭豬似的，什麽也指不上你。”
佟國山不幹了，敢情用完他就數落他，哪有這樣的老太太？“媽，是阿生說你需要卧床休息的，我可沒說。”
佟奶奶只是故意逗兒子而已，末了笑的連假牙都掉了出來。
到了上班時間，醫生們都陸陸續續的過來上班，給佟奶奶看病的主任被急診叫走了，所以他安排徒弟幫他去看一眼。
佟彤剛才沒忍住，在奶奶面前就哭了，後來又被媽媽趕了出來，她就站在走廊裏抹眼淚。
這時她面前突然出現一包紙巾，随後頭頂上方響起一道男聲：“別哭了，你是這間病房裏的病人家屬吧，聽我老師說佟老太太沒有什麽大礙，我過來看一眼，你就不要再哭了。”
佟彤淚眼婆娑的擡起頭，就看到面前站着一位很清秀的男生，目測不超過三十歲，身材挺好的，個子挺高，不過沒有她哥高，穿着一身白大褂，看來是這裏的醫生了。
“你是誰啊？”佟彤還是問了一句。
男醫生對她笑了一下，解釋道：“我是院裏新來的規培醫生，姓裴，你叫我裴醫生就好了。”
男子的笑容如三月微風沁人心脾，聲音帶着點江南的吳侬軟語，很符合他身上幹淨的氣質。佟彤不知是怎麽了，像被點了穴一樣，哭都不會哭了，只知道傻愣愣的看着裴醫生。
裴醫生臉上的笑意不由得加深幾分：“還打算站在這裏嗎？那我先進去了。”說完越過佟彤，推開病房的門走進去。
佟林生見是他來了，朝他身後看了一眼：“你老師呢？”
“今早急診收治了一名癫痫患者，情況挺嚴重的，老師剛上班就被叫去了急診室。”裴醫生禮貌的說着，“佟院長怎麽在這裏？”
佟林生朝病床上的佟奶奶伸出一只手，解釋道：“這是我奶奶。”
裴醫生點點頭，随後給佟奶奶查體。
一家人都圍了過來，佟彤也站在裴醫生的身後，眼睛時不時的瞟一眼穿着白大褂男人的後背。
李阿姨看出女兒的不對勁，小聲問道：“你臉怎麽這麽紅？是不是發燒了？”
佟彤被突如其來的問話吓了一跳，磕磕巴巴的回道：“沒有，我就是太熱了而已。”
金秋十月的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觑，只有早晚稍稍涼爽一些，其餘時間都熱的不行，不過好歹不像伏天那樣發悶了。
李阿姨看了一眼女兒身上穿着的黑色皮外套和闊腿牛奶褲，根本沒有懷疑她的話。
裴醫生讓佟奶奶跟着他的指令擡手做動作，一套動作做下來老太太可不幹了，她總覺得這麽做檢查好像把她當猴耍。
“好了好了，小醫生，老太太我好着呢，不用檢查了。”
佟國山見母親滿臉的不樂意，脾氣又上來了，沖着裴醫生怒道：“你這個醫生是怎麽給我媽做檢查呢，你沒看老太太不願意了嗎？昨天看病的那個主任呢，讓他來，我信不過你。”
年紀輕的醫生經常會遇到這種情況，早已見怪不怪了，畢竟大家都信得過資歷大的醫生給看病。
還沒等裴醫生解釋呢，佟彤先不幹了，生氣的說道：“爸爸，你能不能有點禮貌？人家裴醫生也只是例行檢查而已，我們作為病人家屬的應該配合才對，你怎麽能跟人家生氣呢？”
這邊的佟林生跟裴醫生道歉：“對不起啊，我爸爸脾氣急了些，您多擔待。”
裴醫生的脾氣好像很好，根本沒往心裏去，而是笑道：“沒關系的，佟院長，我資歷淺，信不過很正常。這樣，我老師應該馬上就回來了，一會兒我讓他在來一趟。”
佟林生颔首：“有勞了。”
“您客氣了。”裴醫生接着說道，“其實佟院長就可以給您奶奶做檢查，不必非要我老師過來的。”
佟林生說道：“術業有專攻。畢竟我們不是一個系統的，還是專業的給做檢查更加細致一些。”
裴醫生不在多話，轉身告辭離開。
等到外人走後，佟奶奶才數落幾句兒子：“人家醫生是按流程給我做檢查，是我老太婆嫌煩，你說你生什麽氣？你這個死脾氣什麽時候能改改，你這不是給阿生丢臉嗎？”
佟彤也覺得爸爸剛才的表現很過分，竟然把昨晚上他吼媽媽的事向奶奶告狀。
佟奶奶聽後更加生氣，抄起枕頭用盡力氣扔向兒子，嘴裏罵道：“你這個死東西竟然還學會吼人了？人家小娜多好的女人啊，你還不知足，人家嫁給你可虧死了。”
老太太這一激動，監護儀上的心率蹭蹭往上竄，警報聲不停的響起提示音。佟林生趕緊扶着奶奶的身子，勸道：“奶奶別生氣，我爸已經知道錯了。”
李阿姨也過來勸，一下一下捋順老太太的後背：“媽，國山從沒有虧待我，您別這麽說。昨晚您暈倒了，他心裏着急而已，說到底還不是心疼你，他都快要哭死了。”然後又看向佟彤，“你這孩子就知道胡說，不知道你奶奶的身體需要靜養嗎？”
佟彤沒管屋子裏的事，而是跑出了病房，好像去追什麽人。
佟奶奶的臉色緩和了幾分，嘴裏哼哼道：“他不氣我就是心疼我了，眼看着快要七十歲的人了，還讓人不省心，都沒有阿生讓我省心，我看我什麽時候躺在棺材裏才不操心呢。”
佟國山沒敢上前，站在原地跺了跺腳，急道：“您看您又胡說了，什麽進棺材，呸呸呸，以後不許再說了。”
佟奶奶在大家的哄勸下，心率慢慢降了下來，最起碼監護儀不在報警了。
佟林生松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奶奶，您注意一下情緒，可別這麽吓我了。”即使他是醫生，即使奶奶在醫院裏，佟林生還是怕的要命，這可能就是近情情怯吧！
李阿姨給佟奶奶削蘋果吃，切成一小塊裝在碗裏，然後拿牙簽紮着吃。
佟國山坐在凳子上，瞬間反應過來一件事：“佟彤去哪兒了？”
佟奶奶一邊吃蘋果一邊說道：“她剛才告你狀，肯定是怕你罵她。我說你也真是的，連女兒都怕你，看你老了誰伺候你！”
佟國山接連這麽被數落，心裏憋屈的要命，瞪着眼睛為自己辯解道：“什麽她怕我？這個死丫崽子可不怕我，我說一句她能頂三句，可厲害了。”
“厲害也是随了你。”
“怎麽都是我的不對？”
佟林生坐在一邊憋笑憋到內傷，沒辦法，他的爸爸這輩子無法無天，只有奶奶能治得了他。
追出門外的佟彤在走廊裏東看西看，就是沒有找到裴醫生的身影。他去哪了，怎麽一轉眼就不見了？
走廊裏有很多患者來回走動，她怕碰到人家，身子縮在一角伸長着脖子張望着，企圖看見裴醫生的身影。
他是哪裏人？他叫什麽名字？有沒有女朋友？又或者是他結婚了嗎，有沒有孩子？
這些她都迫切的想要知道。她活了二十五歲，頭一次真正的體會到了心動的感覺。以前不是沒談過男朋友，可總是差了那麽點意思，可就在今天，剛剛的一剎那，她清清楚楚的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很響，好像快要跳出胸腔裏一樣。
也可能裴醫生的角色給他加分許多，畢竟醫生的職業人人崇敬，就跟他哥一樣受人愛戴。
這時她的肩膀被人輕輕地拍了一下，随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你在看什麽呢，這麽認真？”
佟彤回過頭時，激動的差點驚叫出聲，跟她說話的正是裴醫生。
她按耐住心裏激動的情緒，努力讓自己變的淑女一點：“沒什麽，我就是想跟你解釋一下，其實我爸爸人挺好的，就是脾氣急了些，請你不要放在心上。”
裴醫生還以為是什麽事呢，笑道：“放心，我是不會往心裏去的，因為像我們當醫生的要有一顆包容萬物的胸懷，況且生氣對身體不好，我每天工作都要忙死了，也沒時間生氣。”随後才反應過來，看着佟彤的眼睛問道，“難道你是特意過來找我的？”
兩人離的很近，佟彤可以清晰的看清他眼睛裏面的澄澈，他有一雙潔淨無暇的眸子，裏面盛着真誠與熱情，還倒映出兩個小小的她。
佟彤一瞬間臉色爆紅，臉上火燒火燎的難受，她自己都感覺到了，“我……我先走了。”說完在裴醫生訝異的目光中跑走了。
裴醫生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好像猜到了點什麽。
這麽水靈靈的小姑娘誰不喜歡啊，但是有時要看看自己有麽有這個資格，注定沒有結果的事情還是不要心存幻想，免得讓自己落入尴尬的境地裏。
他還有很多工作要忙，沒空去管其它，所以剛才心裏的那點旖旎心思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