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有人在醫院跳樓身亡的這件事迅速在網上引起熱議，熱度居高不下，紛紛都在猜測女子跳樓的原因。佟林生一直忙着調察此事，碰巧又被有關部門找去問話，在他的地盤上有人自殺，影響确實不好。
事情原委很快知曉，女子丈夫悲傷過後站出來，說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妻子得了肺癌，治療這個病最好的辦法就是做肺移植，先不說能不能幸運的等到合适的肺源，就是昂貴的治療費用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更可悲的是夫妻兩人都是從小地方過來的，身上根本沒什麽錢，而且這麽多年一家人處于斷保狀态，也就是說現在在醫院裏的每一筆費用都無處報銷。
醫保的費用每年都在上漲，普通家庭根本無力承擔，所以有很多底層生活水平低的人群紛紛選擇斷保，這就導致了如今的這個局面。
事情原因既已找到，那麽這屬于死者的個人行為，跟院方沒有關系。不過佟林生還是被上級領導的批評，稱他安全措施做的不到位，如果以後在出此累事件，就卸了他的官職。
不管怎麽說都是佟林生管理不到位，領導讓他回去做書面檢查，等下次過來開會時當着大家的面做檢讨。
傍晚時分，佟林生趕回醫院，被領導罵完灰溜溜的，別看他在人前受人尊敬，其實他在他的領導面前也跟孫子一樣，這就是職場中的食物鏈。
他直接來到女子跳樓的樓層，二十一層樓的高度可以輕易的吞噬掉一個人的生命。跳樓女子今年才三十多歲，還沒有佟林生大，不過女子已經結婚十多年了，孩子都已經上了初中。
才短短幾個小時而已，丈夫便失去了妻子、孩子失去了媽媽，一個家庭就這麽散了。并且女子上面還有雙親，失去女兒的痛苦老兩口以後該怎麽活啊？
醫院裏是最能看到人間疾苦的地方，說是人間煉獄也不為過，患者承受着病痛折磨，還要承受精神上的折磨，還有來自家庭的經濟壓力，這些都像巨石一樣壓在患者身上。
可是這一點辦法都沒有，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
所以有很多患者承受不了這些壓力，選擇輕生者不在少數，有的甚至在醫院裏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院裏為了制止住這種行為，所以每座大樓的天臺都上了鎖，一般人根本上不去。女子跳樓的地點選在二十一層樓，從打開的窗戶中一躍而下。
回到醫院的佟林生緊急召開會議，妥善處理相關工作，并加強醫院的安全保障，杜絕此類事情再次發生。
安保科調出了事發時的監控錄像，畫面裏顯示，女子和丈夫走到偏僻一角，這時丈夫提前離開，留下妻子獨自一人等着，就是趁着這個時間，女子從窗縫中擠了出去。
原本窗戶只開了一條小縫，只是女子的身體太過瘦弱，一般的成年人根本無法做到從這麽窄小的縫隙中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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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整個醫院的領導層人人自危，就連佟林生都在深刻的檢讨中。
女子的丈夫并沒有鬧着醫院要說法，這完全是他妻子的個人意願，連他自己都想不到妻子會有輕生的念頭。他只是哭訴命運的不公，為什麽活在底層的人永遠都翻不了身，不僅看不起病，幾百塊的醫保錢也交不起。他們只是想活着而已，為什麽就這麽難？
這些話是佟林生去慰問時女子的丈夫向他哭訴的，佟林生聽進去了，說了幾句體己話，逝者已矣，讓他保重身體。不過說的再多也顯得蒼白無力，事情沒攤在自己身上，說什麽都沒用。
院裏開會時決定拿出一部分錢作為補償，人是在醫院跳樓的，就算院方沒有責任也要做一些經濟方面的賠償。女子還有一個上初中的孩子，以後上學花錢的地方多了，能幫就幫一點吧。
這件事情在醫院裏雖然屬于重大新聞，但并沒有人會同情這家人的遭遇，因為來這裏看病的人有很多都是小地方看不了的疑難雜症，每位患者身上都承受着病痛的折磨，每個家庭單拿出來都能唱出一把辛酸淚。所以說如果想體會人間疾苦的話，來醫院看看就可以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就是這個道理。
佟林生一直忙到天黑才算完事。顧景航今天不上班，但是聽說醫院有人跳樓後就趕來醫院，陪着佟林生一起解決這件事。現在忙完了，着實讓人松了口氣，顧景航餓了，吵吵着要去吃飯。
佟林生沒空吃，他還要趕去病房看奶奶呢，他從中午就出來了，奶奶她們肯定擔心死了。
顧景航見他要回病區，還納悶呢，追上他的腳步問道：“你去住院部幹什麽？”
佟林生走的極快，頭也沒回的說道：“我奶奶昨晚住院了。”
“什麽？”顧景航驚訝的瞪着眼睛，“奶奶的身體那麽好，怎麽會住院呢？”
進電梯時，顧景航剛想問佟奶奶因為什麽住院，就看到佟林生直接按了神經內科病房的樓層，“奶奶的腦子怎麽了？”
這句話問的不對勁，不過佟林生沒計較，回道：“輕微腦出血，現在正在觀察中。”
顧景航聽後松了口氣，他還以為佟奶奶得了什麽大病呢。輕微腦出血只要觀察得當就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他爸也是輕微腦出血，這都十多年了，一點事都沒有。
佟奶奶看到大孫子回來了，眼睛一紅，朝他伸出一只手：“阿生，你可算回來了，你沒事吧？”
跟已經逝去的生命比起來，他能有什麽事呢，只是挨了一頓罵而已。
他急步走到病床前，拉着奶奶的手說道：“我沒事的奶奶。”
佟奶奶嘆了一口氣，“都快要吓死我了，我就怕你被牽連，你這好不容易當上的院長可不能掉下來啊，太沒面子了。”說完才看向佟林生身後的顧景航，“景航也來了。”
顧景航笑眯眯的看向佟奶奶：“阿生也真是的，沒提前告訴我一聲您住院了，害的我兩手空空的來，什麽都沒給您買。”
佟奶奶挺喜歡顧景航這孩子的，笑面、會來事、能說會道，就是人有些花心，女朋友走馬燈似的換。
“不用買，奶奶什麽也不缺，你人來了就好。”
這時佟國山問道：“這件事怎麽解決的？”
顧景航先一步說道：“能怎麽解決，該道歉道歉，該賠償賠償，該挨罵挨罵，哪個環節都不能落下。”
“還挨罵了？”
“那當然，人是在醫院的地盤上跳的樓，阿生就是管理方面的失職，沒卸他的官職就不錯了。”
佟林生不想把這些事情跟家裏人說，偏偏這個顧景航嘴快，什麽都說出去了，他只能在一旁解釋道：“沒那麽嚴重，領導就是讓我寫一份檢讨而已。”
佟奶奶叮囑了他幾句：“以後把工作做好，別出岔子，也別留下把柄給別人。”
因為他管理上的失職，一條生命就這麽逝去，佟林生心裏很自責，“知道了奶奶，我以後一定注意。”
這時李阿姨在旁邊問道：“阿生還沒吃飯吧？中午就沒怎麽吃，我去食堂看看還有什麽吃的。”
顧景航攔住李阿姨，說道：“都這個點了，食堂應該關門了，我和阿生出去吃吧。”
佟林生一臉的倦意，昨晚他就一夜沒睡，熬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他現在只想躺下休息。
佟彤看出大哥身上的疲累，拿出手機說道：“還是我點外賣吧，很快的。”
佟國山一錘定音：“阿生回家吃吧，吃完好好的睡一覺，你們都回去，今晚我陪着你奶奶。”
“那怎麽行？”佟林生反對，“爸爸你還是回去吧，你的身體不适合陪床，有我在這裏就好了。”
佟奶奶說道：“你們都回去，老太婆我什麽事都沒有，晚上就睡覺了，有什麽好陪護的。”
李阿姨不贊同婆婆的想法：“萬一您晚上要起夜上廁所該怎麽辦？不行，還是要人陪着才行。那我留在這吧，我伺候您有經驗。”
佟奶奶不願意兒媳陪護她，人家在醫院裏待了一天了，應該讓人回去好好的休息才對，“不行，明早我還要吃你做的飯呢，你不能留在這裏。”
這時佟彤跳了出來，擋在奶奶面前說道：“這回該我逞英雄了，晚上我來照顧奶奶。”
“你個小丫頭竄出來幹什麽？”佟奶奶也不願意小孫女留下來，“小孩子家家的快點跟媽媽回家去，不要留下來添亂了。”
“怎麽能是添亂呢？”佟彤不服氣的說道，“人家已經長大了，可不是小孩子了，是時候該鍛煉鍛煉我了。”
李阿姨覺得女兒長大了，很欣慰，“好吧，晚上就你留下來照顧奶奶好了，記住，有什麽事就去找醫生，知道嗎？”
佟彤笑着點了點頭：“好，知道了。”
佟國山睨了女兒一眼：“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麽能照顧好奶奶呢？”
佟彤雙手掐腰：“爸，你不要門縫裏看人，你都沒讓我做怎麽就知道我做不好呢？”
佟林生看着愛玩鬧的妹妹，勸道：“佟彤，別添亂了，趕緊回家，這裏有大哥在就夠了。”
“你看你都累成什麽樣子了？”佟奶奶心疼大孫子，“昨晚你就沒睡，今天又沒有好好的休息，你現在趕緊回家吧，今晚就佟彤陪我了。”
“可是……”
“就這麽定了，你們誰都不要再說了。”
佟國山發話了：“好了，就聽你奶奶的吧，順便讓佟彤鍛煉一下。”
時間已經很晚了，佟林生怕打擾奶奶休息，所以沒在堅持，臨走前特意囑咐了妹妹幾句，讓她晚上精神點，有什麽事趕緊往家裏打電話。
一行人乘電梯下樓。顧景航嘆道：“頭幾年佟彤還是個小姑娘呢，如今都長這麽大了，時間過的可真快啊。”
李阿姨笑道：“都二十五了，還跟小孩子一樣，根本長不大。”
“有父母的疼愛誰願意長大啊！”顧景航說道，“每個女孩子恨不得一輩子都在父母的手心裏捧着才好呢。”
經顧景航的提醒，佟林生才想起盧佳佳來，他今天實在太忙了，根本無暇顧及她，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生他的氣？
去停車場取車的時候，佟林生表明今晚要回自己的公寓裏對付一晚，就不回老宅了。他找到自己的車後，拉開車門上了車，迅速的發動車子把車開走了。
顧景航只來得及吸一口汽車尾氣，傻愣愣的看着佟林生的車子開出醫院大門。說好的一起去吃飯，他先走算是怎麽回事？
佟林生沒有回自己的公寓，而是把車開到了盧佳佳所住的巷子口，然後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機聯系她。
這段日子兩人的感情正在上升階段，雖然佳佳還沒有答應他，但是她的态度已經很明顯了，而且他也能感受到她對他的感情。
晚上九點鐘，整座城市被霓虹點亮，高樓大廈間LED屏争相綻放，五顏六色的畫面沖擊着人的眼球，給大家帶來一場視覺盛宴。
遠處的一座屏幕上播放着婚紗攝影廣告，模特身穿頂級設計師制作出的婚紗和愛人攜手一起在沙灘上奔跑，畫面太美，讓人沉醉其中。
如果佳佳穿上這件婚紗肯定更加好看，她本就嬌俏甜美，穿什麽都好看。
佟林生想象着那樣的畫面，不知不覺中嘴角流露出幸福的笑意。
不知道這個點她有沒有躺下休息，不過身為職場中人，哪有這麽早就睡覺的。
佟林生在對話框裏打了幾個字：在嗎？睡了嗎？
沒想到盧佳佳回複的很快：還沒。
然後緊跟着又發過來一條：事情處理好了嗎？
看來佳佳已經知道了白天的事。佟林生回複過去：嗯，忙完了。
随後又問道：今天沒聯系你，有沒有生我的氣？
盧佳佳：沒有，我知道你忙。
佟林生：那就好，我還以為你生氣了，過來看看你。
盧佳佳：你來了？
佟林生：對啊，在巷子口。
昨晚還是瓢潑大雨，今早就放晴了，到了晚上，月色如水，繁星點墜，夜色美的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佟林生站在這漫天星空下，和他心愛的女孩子打電話。
盧佳佳還沒想好說什麽呢，佟林生的電話就來了。
“你怎麽這麽晚了還過來？”電話剛接聽，盧佳佳便說道，“很晚了，趕緊回去休息吧。”
佟林生下意識地皺皺眉頭，他發現她的嗓音有些低，像呓語一樣，有種淡淡的微醺感。
“佳佳，你怎麽了？感冒了？”是不是昨晚被雨水澆濕了？真是的，昨晚就不應該聽她的，他怎麽也要把她送回家門口才對啊。
盧佳佳慵懶的窩在沙發裏，眼睛微眯，好像下一秒鐘就會睡着一樣，“我沒事，就是困了。”
佟林生不疑有他，稍稍松了口氣：“那你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
耳邊就是佟林生溫厚的嗓音，盧佳佳一時沉醉其中，在迷亂中，一只腳不小心碰到了玻璃杯子，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什麽聲音？”剛要挂斷電話的佟林生發現不對勁，“佳佳，你在幹什麽？”
盧佳佳也被聲響吓了一跳，猛地坐起身子時，一只腳不小心踩到了碎玻璃渣上，瞬間疼的驚呼出聲，眼淚橫流。
佟林生吓壞了，也不管此時合不合禮儀，他都要去找她，身影迅速的跑進漆黑的小巷子裏。他對這裏的地形不熟悉，踩到了幾處障礙物，差點被絆倒，如果是白天的話，可以清晰的看清他臉上的狼狽。
“佳佳，你等我，我馬上去找你。”
盧佳佳看着被鮮血染紅的右腳，一時心裏委屈，忍不住對電話裏的佟林生哭訴道：“佟林生，我疼。”細聽之下，竟有撒嬌的意味。
這使得佟林生更加心疼她幾分，哄着她說道：“乖，你忍一忍，我馬上就到了。”前面就是她家，他把手機挂斷揣進兜裏。
大門已經上鎖，佟林生無法進去，只能站在門外喊了幾聲：“佳佳，你怎麽樣了？”
按理說她受傷了，她爸媽應該在才對，可是電話裏怎麽沒聽到她爸媽的聲音呢，莫不是不在家？
想到此處，佟林生的膽子大了些，直接從大門處翻到院子裏，做了一回牆上君子。還好周圍沒有人發現他，要不然保不準把他當做賊。
剛要伸手敲門，這時門從裏面打開，現在的門外的他把裏面的女孩子吓了一跳。
屋子裏很暗，好像開着電視，屏幕的亮光一閃一閃的，女孩子站在這種忽明忽暗的光影裏顯得格外不真實。
佟林生發現她的一只腳上占滿鮮血，把粉色拖鞋染紅一片，臉上的淚痕還沒有消失，淚珠在看到他時瞬間傾瀉而下。
佟林生心疼的不行，把她摟在懷裏哄道：“別怕，我來了，我來了。”
佟林生來的很是時候，尤其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她抱住他的身子，躲在他懷裏哭的一塌糊塗，“佟林生，我疼。”
看屋裏的情形，她的爸媽果真不在家，要不然他怎麽可能進的來呢？
佟林生沒有一絲顧慮，把她打橫抱起走進屋子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