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初見時,石像老爺子說過,她身上的段家血脈是特別的。

具體特別在哪,只說:“我曾經的所有能力,你都可以完美繼承。但眼下還不行,你的修為不夠。”

不過有一個辦法,可以讓她短暫地使用這些能力。

把自己的靈力獻上一部分給他,以此為媒介,她就可以通過石像本體借助他的力量。

其實徒為基本沒怎麽用過,主要很多事可以靠自己,這回卻不能了。

最後看了眼半掩的門扉,果然還是想不到任何能夠填補他心中傷口的詞彙,她只能轉身離去。

地下之前走過一回,徒為記得路,那間觸發了傳送法陣的房間黑漆漆的,她伸手去摸櫃子,傳送法陣被發動,她迫使靈力強行進入,更改了法器的傳送地點,等回過神,已經在方才發現鳳千藤的寬敞花廳內。

這也是石像老爺子的能力之一,不管法器的主人是誰,都可以短時間內讓它受自己操控,不需要締結靈契。

時間緊迫,她找到屋內那頭受傷的白虎妖獸。還沒死,就是骨頭斷了動不了,她看見它眼角有濕潤的淚,不免想到鳳千藤,他好像在她來之前也因為什麽哭過。眼尾都是紅的。

“你想讓我救你嗎?”

虎妖嗚咽了幾聲。

“那我有兩個條件。”她道:“一,從此往後不能傷害鳳千藤。一,打開你的識海,讓我看看你的記憶。”

第一個條件對一心想為母報仇的虎妖而言有些困難,可它也最清楚,死了就什麽都沒了。

“嗚……嗚嗚……”

“我不喜歡別人騙我。如果你将來敢出爾反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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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妖擡起眼睛,瑟瑟發抖着,好像是求饒和保證。徒為姑且相信它。

她蹲下身,覆上它毛茸茸的腦袋,神識探入它的識海。

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在剎那間灌入腦中。

如同走馬燈,流水淌過,那麽輕巧,卻讓她嘴角緊繃,發僵發直。

早就該知道的,不管鳳千藤怎麽說,她當初都該直接一劍殺了鳳裏。

現實的時間只過了一息,徒為松開手,接好了虎妖的骨頭,告訴它可以走了。

石像老爺子發現她一張臉更沉,好奇道:“怎樣?得到你想知道的了?”

“算是吧。”

但不清楚的事也變多了。鳳家和魔神聯手……是為了什麽?鳳千藤之前一個字也沒和她提過。

回到地下入口,已是酉時。天際沉着紅霞,大片大片壓在破敗據點頭頂,一眼望不到盡頭。

沈心泉等人還沒從地下出來,四周無人。她試着施展石像老爺子的追蹤能力,鳳裏果真已經不在據點附近。但也沒跑遠,他竟然回了邊界地要塞。

但不用想,他還會回來的。鳳千藤在這裏,他也還有未完的事,不可能逃走。

這裏人少,比起邊界地要塞,當然是不那麽引人注目的地方更适合她下手。

思考着,她行到門前,停了一停,屋內寂靜,離她離開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

鳳千藤不知睡沒睡着,就算嘗試着在門外叫他一聲,也沒有回應。

背對她的單薄身影明明只有幾步之遙,卻好像離她很遠。

哪怕伸手,也仿佛會頃刻間消失不見。

他好像,真的已經不想活了。

徒為不知要怎麽改變他的想法,除了去殺鳳裏,找不到任何解決辦法。

但這樣就真的可以解決最根本的問題嗎?鳳千藤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她不知道。

結果最後她也沒進去,在屋外的廊下蹲着發了一晚上呆。第一天午時,鳳裏竟然主動找上了門。

來得比她想象中還要快。

“你叫什麽來着,徒為?”他一來就是這樣一句,仿佛是再普通不過的熟人寒暄。

徒為的手悄悄掐了咒訣:“對。”

這裏是據點中央,不管是鳳千藤所在的靜心房還是地下入口都距離很遠。鳳裏會死得悄然無息,誰也不會被驚動。

“我發現,鳳千藤似乎很喜歡你。”他道:“其實,我還沒見他對誰縱容到這種程度過。”

“你想說什麽?”

“不,我只是感慨。畢竟我和他在同一個屋檐下整整一十來年,不管我如何裝乖,他都從沒拿正眼看過我。”

他笑了笑。

“不對。也許只是單純的對我‘不感興趣’罷了。”

“所以,我很羨慕你。”

原本決定在他說完最後一句話時就用罡風砍斷他的腦袋。這一招很快,這麽近的距離,不會被躲開。

可徒為卻停住。

她還在想昨晚的事。

殺了鳳裏,就能解決最根本的問題嗎?

也許可行,但終歸是小孩子在宣洩情緒。解決不了問題的話,那就不能算是辦法。

要是以前的徒為,恐怕想也不想就已經動手。可現在她卻開始考慮,對于鳳千藤而言,到底怎麽做才是最好的。

“想和我聊天,不如找個能坐下來的地方。”她撤了咒訣,放下手道。

鳳裏竟然一口答應。并肩而行時,徒為用神識在他身周探了一圈,這人竟然沒帶武器。

他想幹什麽?

沒有天花板的屋子,幸好有一張桌子,旁邊還有落滿灰塵的床榻。

“我們說到哪兒了?”鳳裏坐下,自問自答:“對了,說到我很羨慕你和鳳千藤的關系。”

他擡眼看向她。

因為沒有血脈的聯系,所以和鳳千藤的面貌毫無相似之處。眼睛是黑的,不笑時是無害的杏仁眼,笑起來便微微彎曲,像只溫順娴靜的小狗。

“你不知道吧?鳳千藤從小就有好多好多東西,你要是看了也許都會吓一跳。”

“每一年慣例,阿爹都會送他生辰禮,各個都是貴重之物。而我,只有弱冠那年才被贈了把匕首。”

“我以為那是阿爹特意差人給我煉的,可後來才知道,那把匕首是商人芥子袋裏只值一千靈石的,随處可見的玩意。”

“可我還是很珍視它,畢竟,雖然廉價,可也是鳳千藤沒有的東西,不是嗎?”

“我長大到現在,時常會想,我受盡了被輕視、被奪走的滋味,什麽時候才能讓他也品味品味其中痛苦?”

他一字一句的,如同在講一個悠遠綿長的故事,只有一雙眸子專注地往返在徒為臉上、身上。

“青霜劍嗎?可那不是他無可替代的東西。被我搶走,還有第一把、第把,他不會在乎這些。”

“那他的名聲呢?我來代替他成為鳳家後裔,讓那些仰望他的視線消失……可他似乎也不在意這些。”

“那到底被奪走什麽,他才會變臉,才會憤怒,才會想把劍重新拿起來?”他沒有在問問題,因為早已找到答案:“我想了一晚上,總算想到了。”

那是一瞬間的事。

鳳裏伸手抓住徒為的衣襟把她拽向自己,桌子被劇烈的動作掀翻,可徒為的速度比他更快!

一把抓住鳳裏頭頂的發絲,神識便在此刻破開他的識海強行進入。

浪潮一樣的舊時記憶席卷而來——

“阿姐,阿姐。”

“阿姐……你理理我。”

望着前方不做停留徑自離去的背影,侍女安慰道:“少爺別傷心,大小姐只是……只是心情不好罷了。”

“不是讨厭我嗎?”四歲的鳳裏委屈地問。

“一定不是的。大小姐只是……壓力太大了,畢竟她是玄女先祖唯一的後裔呀。”

“唯一?”鳳裏問:“我不也是阿爹的孩子嗎?”

侍女一愣,摸摸他的腦袋沒有回答。

褪色的記憶裏,時光流轉飛快。

滿地的花瓶碎片,被人砸了個稀巴爛。十一歲的少女……不,是少年,跪坐在其中。他長相昳麗,小小年紀已然顯出極致的美貌,以至于雌雄莫辨,只讓人神往。

那只雪白細瘦的手中,攥着一塊鋒利碎片,被他攥得太緊,已經割破了皮肉,淌下鮮血。

他視若無睹,喃喃自語:“為什麽非要扮女人?我是男人……男人……”

“為什麽我剛才殺了那些人?因為不殺,就要暴露了。”

“哈哈……哈哈哈……”

“明明從來就沒有人對我報以期望,為什麽我……唔!”

似乎有什麽東西扼住了他的咽喉,他捂住口鼻摔倒在地,面色慘白幾近窒息,那是鳳家家主施加在他身上的禁咒。

就像一條被拴起來的狗,想往外扯鏈子,痛苦的只會是自己。

但他清明的眼中并無絕望,反而燃起隐隐的火光,撫摸着脖頸,聲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聽見。

“九重天。鳳搗儀都無法觸及的境界,如果被我一個毫無血脈的凡人抵達,鳳家這幫人應該會氣得嘔血吧?”

“那我更要試試了……我要去那裏。”

“喂……喂!”

神識被突然彈回來,記憶中斷,徒為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愣着幹什麽?”和記憶中的孩童不同,成人的鳳裏正壓在她身上。

她這下徹底清醒,此前的迷惘倒是在此刻散了個幹淨,因為從剛才的那些走馬燈中,她好像……找到了一個辦法。

不過眼下,她和鳳裏倒在榻上,被揪着衣襟,他不知發了什麽病,跨坐在她腰上,低頭俯視着這邊:“你聽清我剛才說的話了嗎?”

“什麽?”

“我說,我要讓鳳千藤變得想要再次拿起劍,然後再殺了他。這樣,才算解我心頭之恨。”

說完抓住徒為,讓她的手貼着自己的腰際慢慢往上滑,衣袍撩開,露出一大片肌膚,被迫按住了少年皮肉下的胸骨。她臉黑了一半。

鳳裏笑道:“這個辦法,當然就是你了。你可以幫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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