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行蹤暴露
第072章 行蹤暴露
劉芳芳死了。
夏禹感覺到身體猛烈地震了一下, 比腳下的震動更為明顯。
她到死都沒能從蟲子的洗腦中清醒,不知該說幸運還是不幸運。蟲無頭,不一定死, 人無頭,不可活。這樣的震驚程度讓夏禹産生短暫耳聾, 噪音都聽不到了。這不是他設想過的計劃,他原本想要救下劉芳芳!
為什麽死了?為什麽要死那麽多人?
夏禹親眼看着劉芳芳的身體被蛹占據,蟲腿紮進她脖子的皮膚, 逐漸融成一體。他幾乎站不住了, 倒不是因為虛弱, 而是無力。好像不管怎麽樣做,這個世界都變不回“美好”的模樣。
可“美好”真的存在嗎?在女娲沒有叛變之前, “美好”是不是就已經被瓦解了?
這樣的人類社會, 是建立女娲智慧的初衷嗎?女娲擁有了自我意識之後,會不會對真實的世界失望透頂,充滿了不屑。它以強大的視角審視人間,叛變了造物主, 那時候它究竟是什麽樣的心情?
劉芳芳的腦袋在地上滾動,拖着殘破的血跡,最終滾進了湖水裏。它攜帶着劉芳芳本人的一生記憶, 對婚姻的失望、愛人的怨恨以及孩子的思念, 滾進了深不見底的綠湖, 從此畫上句號, 再也無人知曉。
她的生命結束了,而蟲的生命開始了。
半透明的蛹殼, 咔嚓,出現了一道裂縫。裂縫不規則, 凹凸不齊,流出了蛹裏的液體,半透明琥珀色。液體粘稠地流了劉芳芳的屍體一身,緊接着那層殼全方位得裂掉了,掉在了地上。
露出了裏面的成蟲。
噪音武器讓每個人都震懾在原地,疼得他們都要瘋掉了,腦仁要沸騰。夏禹能夠直視成蟲的最初形态,卻無法傷它。而蟲子的聲音似乎也有蠱惑人心的作用,讓他覺得它……很像人類。
不辭千辛萬苦長大,卑微求生,只為了換來一朝生存。在女娲的眼裏,人和蟲子耶懷又有什麽區別呢?
沒有區別。人就是耶懷,耶懷就是人。人要殺耶懷,人早就開始殺人了。
蟲子的腿仍舊在往劉芳芳的脖子裏深紮,正在和人類的血管鏈接。奶白色的圓球肉蟲一邊蠕動一邊改變模樣,居然漸漸看出了紋路。起初它完全平滑,只能看出它的黑色眼睛,可幾秒後,它的身體就出現了中軸線和樹狀紋路……
像什麽?像人類的大腦!
它在模仿、複制人類大腦的模樣!它的眼睛也即将轉到人類眼球的位置。不難想象,只需要幾分鐘,蟲子就會變成一個人的頭顱,它并不是寄生在寄主的身體裏緩慢發育,而是一開始,就以一種搶占、代替的方式,霸占人類的身軀。
外皮的顏色也開始改變,蛹殼剛剛開裂時是奶白,接觸氧氣沒幾秒就變成了肉色。那是人類皮膚的顏色,不需要多久,這種成蟲就會變成劉芳芳的“腦袋”。它會操縱劉芳芳的屍體繼續行走,工作,給游客帶路,和鄰居交談。只不過那已經和真正的劉芳芳沒有關系了,是耶懷。
馬嘉遠就是這樣被占領的。包括成立了邪教,百人獻祭,想要和夏禹交.媾……全部都是蟲子的意思。
就是現在!現在一槍打過去,肯定可以殺掉它!夏禹很想掙脫現有的狀況,舉槍,射擊,一舉擊殺!可他無法從身體的自然反應裏掙紮出來,噪音桎梏籠罩全身。但耳邊還是響起了槍聲,那巨響在夏禹聽來,不亞于任何一種美妙的音樂。
太好了!有人開槍了!
開槍的人是銀牙!
希頒和墨安作為人魚,身上承受的噪音傷害只會更深。兩個人的耳朵都已流血,流到了脖子上,好似淡藍色的河流那麽洶湧。銀牙在最後關頭關掉了他的一只耳朵,他有一只自然耳,一只造價不菲的機械耳,現在就派上了用場。
子彈并沒有直接打到蛹殼上,目标是懸吊平臺。危險是很有可能造成電梯損壞,他們都上不去了。這還不是普通的子彈,銀牙的槍一直以來就是團隊裏最為猛烈的大口徑,一發子彈過去,懸吊平臺搖搖欲墜。
蟲鳴更加恐怖了,真變成了嬰兒的哭聲,像是在和媽媽求救。
轟鳴聲壓過了它們的聲音,平臺最後還是塌了,垂直落入水面。沉入之後噪音也消失了,他們面前只剩下一個“劉芳芳”。夏禹暫時聽不到任何聲音,忍住劇痛走向平臺,顫抖着拿起槍來。
手指想要用力扣動扳機,可他已經看不到那一大堆的蛹了。
“不行,我下去!”夏禹踉跄前行,蛹那麽堅硬,掉進水裏一定不會死,它們會脫離平臺,漂浮上岸。他必須從根源上殺死它們,才能夠徹底放心,不然它們不管漂到哪裏去都會是下一場災難的開端!
水面起伏劇烈,一道人影已經超過了他,比子彈還快,比利箭還果決斷絕,一猛子紮進了水裏。
“墨安?”夏禹怔愣,下意識喊出來,“墨安!”
然而已經看不到他了,就如同看不到蟲蛹和掉下去的懸挂平臺。多想跳下去,最起碼幫一把墨安,有什麽危險都一起面對,可夏禹僅存的理智讓他停下腳步,他不能這樣做!
自己有毒!在水裏離墨安太近會殺死他!夏禹連喊了兩聲墨安的名字,最後一把扭過頭,槍對準了“劉芳芳”。
“劉芳芳”的臉已經快要完成了,只剩下脖子相連的那一圈皮膚沒有長好。“她”重新和夏禹對視,猶如活着的時候。
“你給我……下地獄!”夏禹毫不猶豫地擡起槍,一槍打爆了它的腦袋。
水下,能見度很低。
墨安快速擺動魚尾,拖着沉重的懸挂平臺往深處下潛。綠湖的水比他想象中深,溫度也一降再降,現在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攔他不對稱尾鳍的擺動,再也無法阻止他的行動。淡藍色的血絲絲往外滲,耳鳍也無法阻止耳膜內部受傷。
再深點,必須再深!
墨安看了一眼蛹,它們居然還活着呢。
果然它們就算到了水裏也不會淹死,墨安從腰上的槍袋抽出配槍,近距離射擊。空氣彈在水中留下彈道痕跡,卻仍舊無法傷它們分毫。
察覺到外在的危險,一枚蟲蛹的蟲腿提前刺穿了外殼,刮傷了墨安拿槍的那只手。刀片一般的蟲腿又一轉,輕而易舉割斷了墨安從來沒摘下過的手鏈。
比黑曜石閃亮,海妖們的鱗片在水裏下沉,宛如一串從海盜手裏溜走的珍寶。
是“海妖的庇護”!墨安将尾巴一彈,追上了它。這一串鱗片太過珍貴,好在已經完全追回。但墨安不可能立馬将它戴上,當務之急是處理第一難題。他只能再往下游,往蛹能接受的極限去游。
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海水額外冷,周圍像是有人。
人魚的警覺性很高,可墨安此時此刻沒有時間去關注其他,孤注一擲下潛。越來越冷了,墨安看向那一塊兒蛹的集合體,終于如願以償,他看到有一枚蛹耐不住水壓,破裂了。
水的壓強要想擠開它,那輕松程度就像一個成年人單手擠碎一個雞蛋。随着墨安的繼續下潛,越來越多的蛹被擠裂了。蛹內部的液體在海水裏擴散,由乳白色變成了透明,每一枚的死亡都讓墨安感受到一陣痛快,好似親手捏死了一個又一個悲劇。
終于,最後一枚蛹也死掉了。墨安扔下它們,調轉方向,這一回他朝着上方游去,朝着有光亮的地方去,朝着有夏禹的岸上去。
一大團黑色的陰影在他的後面浮動,卻看不清楚裏面到底有什麽。
水下觀光室裏,一具屍體倒在血泊當中。以肉眼觀察來看,死掉的人就是劉芳芳,哪怕去做基因檢測她也是劉芳芳,毋庸置疑。可是如果仔細看,就能看出她脖子上的“嫁接”痕跡,連接處還有一段裂痕,裂痕露着蟲腿。
“這怎麽辦?”銀牙根本不想處理案發現場了,太難。
“沒辦法,咱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頒理解銀牙的擔憂,等到明天警衛隊趕到,所有人都會以為他們殺掉了無辜的高塔工作人員劉芳芳。這裏的人會給劉芳芳辦葬禮,接下來通過攝像頭的屏幕捕捉他們的臉,全城通緝。
夏禹則一直盯着水面:“墨安怎麽還不回來?”
“我下去看一看吧。”希頒早就想下去了。
“不要輕舉妄動,我們應該給墨安一些時間,我相信他。”銀牙的态度異常堅決,墨安如果不能單獨解決,那麽希頒下去也只是送人頭。夏禹也清楚這個道理,不安地蹲下,抱着膝蓋等待水面再次湧動,暗暗祈禱着海思若拉給予她子民勇氣和力量。
好奇怪,夏禹都不知道海思若拉在哪裏,這輩子也不可能見到。但是他卻相信她一定能保護所有的人魚。
啪!一只人魚的手拍到岸邊。
“墨安!你沒事吧?”夏禹早就戴上了手套,迫不及待地伸手過去。
“沒事!”墨安抓住那只手,“咱們快走吧!”
事不宜遲,夏禹來不及感受失而複得和死裏逃生,只能先離開高塔。高塔的內部安保系統已經被精衛侵入了,一路暢通,他們從安全電梯和安全門逃過,沒有驚動任何人。米兜和107等在飛行器上,當他們看到墨安變成魚類回來時,就猜到這一仗一定很難打。
“怎麽樣了?大家都沒受傷吧!”米兜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我帶了許多藥物,我的藥箱在後面!”
“我來幫忙。”107看到了希頒和墨安流血的耳朵。
他們手忙腳亂,清理好同伴的傷口,也聽完了整件事的全過程。這可真是有驚無險的一次挑戰,米兜贊嘆的目光投向銀牙:“這次幸虧有你的裝備啊,果然沒有白花錢。”
“開玩笑,為了這些裝備,我幾乎把所有積蓄都搭進去了。”銀牙擦拭着機械耳朵,現在他三分之二身體都是金屬,“我可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要貴。”
“讓我摸一下。”米兜伸手。
銀牙快速收回手臂:“那可不行,這可都是錢啊。”
“小氣鬼。”米兜白了一眼,不過這回真是銀牙有功。如果他沒有關掉耳朵,大家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根本無法脫身。現在蛹已經解決了,接下來要幹什麽?大家都有些失神。
精衛:[好消息和壞消息,先聽哪一個?]
“随便。”夏禹沒心情開玩笑,所有的精力都在墨安的耳朵上,“疼不疼?”
“如果我說我很疼,會不會顯得很不帥?”墨安調皮地眨了下眼睛。
“都什麽時候了,還玩兒?”夏禹真想狠狠擰他的耳朵,“腦袋湊過來,上藥!”
“上藥就上藥,我沒說不上……你這麽兇幹什麽?”墨安把臉側過去,憶苦思甜似的,“你小時候對我就沒有這麽兇。”
“因為你小時候沒這麽大膽。”夏禹給他上藥,“精衛,你現在說吧。”
精衛:[好消息是,蛹被你們全部消滅了,而且我也查到了劉芳芳的更多信息。如果你們想要繼續追查蟲子這條線,一定可以用得上。]
還查嗎?夏禹只覺得一陣氣餒,查到現在,丁點兒成就感都沒有。“你說吧,現在我們是不得不查了。”
“趕鴨子上架。”墨安抽空說了一句,然後就被夏禹捏住了耳鳍,“诶呦呦,疼疼疼。”
精衛:[查到的是劉芳芳的兒子,劉芳芳的轉變就是從她兒子去世開始,那是她的轉變點。你們猜……劉芳芳的兒子,曾經和什麽人接觸過?我直接說吧,他兒子那時候在日漸美整形醫院實習,是一名實習護士。]
靈石:[不好意思,打斷大家一下,現在有一個更不好的狀況……大家的行蹤,可能被女娲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