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13

chapter13

木原鎮修路工程收了尾,刑烈在家歇了沒兩天,耳邊全都是王芝絮絮叨叨的聲兒。

“咱就是說,也不知道是随了誰,娶媳婦兒一點兒都不着急……”

“還沒呢,這不房子剛裝好半年,說是什麽甲醛,得晾着,趁年前把家具買回來,收拾收拾……”

“家具也有甲醛?不能吧,那啥時候能住啊?”

“我去問問那臭小子……”

刑烈嗖的從炕上坐起,趿拉着拖鞋就要出門,正迎上王芝進來。

“诶,幹嘛去,我問你那家具是有甲醛?”王芝拽住他問道。

刑烈:“沒吧,我去打聽打聽。”

說着,順利脫身。

他家大門口坐着幾個大娘,東扯西扯的聊閑,看見他出來,都不由感嘆。

“你家烈小子是吃啥長大的,怎長得恁高呢?”

男人嘛,就是要高高大大,壯壯實實的才好。

王芝臉上笑開了花兒,頗有些養豬很肥的得意勁兒,嘴上卻說:“能吃啥,也沒唐僧肉給他吃,還不是那五谷雜糧。”

刑烈趿拉着拖鞋出了巷子口,就見邢佳佳騎着小電驢回來了。

“還沒過節呢,回來幹嘛。”刑烈閑的撩架。

換做平時,邢佳佳高低得踹他一腳,但現在,那眼珠子轉着只瞥了他一眼,哼了聲,半點兒看不出生氣,揚長而去。

“改性兒了?”刑烈嘀咕,掏出手機撥了通電話出去,“出來喝酒。”

太陽還沒落山,燒烤攤上沒幾個人。

刑烈磕開一瓶啤酒喝了兩口,“明兒拎點兒東西去鎮長那兒走一趟去。”

周朗剝毛豆,聞言擡眼瞥了他一眼,“着什麽急,明兒去那叫有賄賂嫌疑,後天去那才是人情走禮。”

中秋節嘛,送兩條煙兩瓶酒咋的了?再打聽兩句,那不是水到渠成?

“随便。”刑烈操心不來這事兒,只是想起來了,提醒他一句。

畢竟,這鎮上的活兒幹完,最近只有兩個零碎的小活兒,不費工夫,當然錢也沒多少,那圖書館的工程可不就是吊在臉跟前兒的肉?

周朗剝了兩顆毛豆扔嘴裏,使喚他:“你給周婷打個電話,明兒我過生日,喊她來吃飯啊。”

刑烈咬着根肉串兒,皺着眉看他:“你還真過生日?”

“咋的?不行?”

刑烈翻他一眼,“自個兒吃去吧。”

周朗哼笑了聲,也不計較,在褲子上擦擦手上的水,直接摁亮手機,撥出了通電話。

刑烈眼睛一瞥,看見了那名兒,粗聲罵:“你他媽有病?”

恨不得用這根兒簽子掼他腦袋上,看看他腦子是不是被狗吃了。

電話沒響多久,很快接通,那邊兒響起了周婷的聲兒。

“周哥,啥事兒?”

“明兒哥哥過生日,你來呗,” 周朗說着看了眼刑烈,不等周婷說話,他又道:“本來是刑烈給你打電話的,但他手機趕巧兒沒電了,我倆這會兒吃燒烤呢,你要不跟他說兩句?”

“沒事兒,我明兒過來,你有啥想要的禮物不,我給你帶來。”

“不用,不缺啥,你人來就行。”

說了幾句,電話挂了。

周朗把手機塞回兜裏,拿起桌上的酒瓶示意跟他碰一個,十分深沉的說:“兄弟,都在酒裏了。”

刑烈冷嗤一聲,霍然起身,過去又拎了兩瓶過來,咚的一聲放在桌上,“來,今兒不喝完,老子灌死你。”

周朗:……

不知好歹的狗東西。

周朗被灌死了,腳步浮虛,搖搖晃晃的被刑烈一腳踹進了自家門兒。

刑烈雙手插兜,扭身走了百來米,還能聽見周朗他媳婦兒的罵聲。

周朗心裏苦啊,被媳婦兒嫌棄得踹去打地鋪,第二天還要高高興興當壽星。

……

梁星星一早就醒來了,在學校養成了生物鐘,這個點兒該跑早操了。

她翻來覆去,回籠覺沒睡着,索性穿了衣服起來了,沿着鎮子的小路跑步。

天空湛藍将洗,天氣晴朗,萬物可愛。

跑完半圈,額前微微發汗,臉頰染了層薄紅,梁星星塞着耳機慢慢往回走,就見一道高大身影正坐在早點攤前吃飯。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腳步猛地頓住,就想原路折回。

可停頓的這幾秒,梁星星遏制住了那股勁兒,垂在身側的手蜷了蜷,她步伐不疾不徐的繼續往前走。

不到兩百米,刑烈扭頭看來,腮幫子撐起,眉眼間清明卻也自帶兇悍。

梁星星心口猛地一跳,她緩緩深呼吸,面上分毫不動,迎上了他的視線。

晨曦在身後,猛獸在前,身側薔薇發着淺淡的香,她手心濡濕。

刑烈被那蛋黃兒似的朝陽晃得眯了眯眼,剛要收回目光,忽的怔住了。

她今天有點不一樣了。

似是為證實他的想法,梁星星又走近五十米,跟他說了聲——

“早。”

是不一樣。

她今兒沒有避開他。

刑烈囫囵咽下嘴裏的肉包子,眉眼冷峻的‘嗯’了聲。

那道精神抖擻的單薄身影已經從他身邊經過,也不知道聽見了沒。

梁星星能明顯感覺到身後那道視線,直至拐了個彎兒,她緊繃的神經才緩緩松下來,方才驚覺,後背竟是出了一層薄汗,腿腳酸軟。

……

許蘭昨晚夜班兒,要早上九點才回來。

梁星星做了早飯,吃完就出門了。

明天中秋,她最晚今天也要去秦美蘭家送節禮。

秦美蘭住在隔壁縣,離得不算遠,但要去汽車站坐大巴,一來一往兩個小時。

梁星星進了城,也沒直接去汽車站,而是去旁邊的商場轉了轉,想給周朗挑個生日禮物,晚上吃飯,總不能空手去。

[邢佳佳:我沒準備禮物]

[邢佳佳:他一個糙老爺們兒收什麽禮物]

[邢佳佳:給他包個紅包意思意思就得了]

話裏不無‘他不配’的意思,梁星星汗顏。

可逛完三層,也确實沒看見合适的,梁星星站在扶梯旁邊,心想:要不也包個紅包算了。

從商場出來時,旁邊有個香水專櫃,櫃員正試香味,一股清清淡淡的香撲到了梁星星身上,像雪松,很好聞。

買完節禮,時間正好消磨到十點,梁星星往汽車站走,逼仄的街巷外,旁邊兒街道上停滿了私家車,男人們靠在車前三五成群的聊閑。

她繞過詢問的司機,拎着煙酒月餅往裏面走,腳下是一步三五個煙頭,坑坑窪窪的水泥路,縣城裏汽車站已經幾十年了,站牌歪歪斜斜的挂着,經久褪色。

車票很好買,就算是在這佳節将至,通往隔壁縣的大巴也很少有坐滿的情況。

梁星星上車坐了十分鐘左右,司機上來點了點人頭,就發車了。

一路搖搖晃晃,梁星星沒睡着,心有些沉。

也是意料之中的,她被秦美蘭說教了一頓,對方記着她之前電話不接,消息不回的賬,念了一個小時才算夠。

末了,秦美蘭丢下一句‘不知道你心高,想找個什麽樣兒的’,去廚房做飯了。

梁星星輕輕緩出口氣,過去幫忙。

秦美蘭跟梁星星姑父離婚了,現在一個人住在老房子,梁星星的表哥表姐家倒是離秦美蘭的老房子都不遠,隔三差五都會回來。

不過,今天不在。

秦美蘭手藝好,大骨頭是早早就炖上的,給梁星星夾了塊,讓她過去坐着吃。

許是愛屋及烏,秦美蘭疼梁星星她爸,對她也向來很好。

中午只有她們倆,秦美蘭還是正兒八經的炒了兩個菜,半下午時,送梁星星去車站。

“王川那樁事算是徹底沒戲了,那天碰見他媽,人家還挺氣的,”秦美蘭說,“我再給你打聽打聽吧。”

梁星星想了想,說:“我在接觸着一個。”

這話與自投羅網沒兩樣兒,秦美蘭立即問:“那男的家是哪兒的,做啥工作的?年紀多大了,家裏怎麽樣,有兄弟姐妹沒?”

“要發車了啊,沒上車的抓緊!”司機吆喝一聲。

“還不知道,過兩天才見面。” 梁星星悄悄的松了口氣,“姑姑,我得上車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秦美蘭還想說什麽,梁星星已經幾步跨上了大巴,朝她揮了揮手。

回程路上,梁星星睡着了,夢裏的風同樣清爽。

……

晃晃悠悠的鄉村公交車上,梁星星和刑烈并肩坐着,窗戶開着條窄縫,将她的高馬尾吹得亂糟糟,但那風是涼爽的。

黑紅配色的校服松松垮垮,堆疊的布料下,兩只牽着的手卻是被汗打濕。

梁星星手指輕輕動了動,旁邊的人立刻轉頭看來。

刑烈一雙黑沉的眼望着她,少年清瘦的喉間卻是被她的小動作撩得滾了滾,那癢直往心口竄,半點兒不聽話,跟那搗亂的手指一樣。

梁星星察覺到他的動靜,彎了彎唇,卻是依舊看着窗外,故意不看他。

半下午的太陽,不如他的眼神炙熱,玻璃窗上他的倒影落在日光裏,眉眼濃黑鋒利,骨相已初現男人的棱角。

梁星星看着他的倒影,忽而擡手,指尖一點點的描摹。

刑烈看着她的動作,也感受着校服下那手指同樣的動作描繪。

小姑娘家家的,手總歸是軟了些,少年人也總有克制不住的沖動。

刑烈忽的臉上浮紅,不自在的扯了扯身上的寬松校服,使壞似的摘掉她耳朵裏塞着的耳機,上身半靠近,語氣壓着股狠勁兒,低聲:“勾我幹嘛,牽個手你出什麽汗?”

梁星星扭頭看他兩秒,罵:“王八蛋,倒打一耙!”

刑烈卻是看着她勾唇笑,神色間似是有幾分享受。

梁星星那時不懂,從他手裏搶回耳機塞好,将手上的汗往他身上擦。

刑烈也不躲,等她擦幹,強勢的重新将她的手十指緊扣,用她的衣角蓋住。

陽光和煦,歌聲溫柔,就連夢裏的少年,都像風,像雲,像那擦肩而過的雪松。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