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8
chapter18
一早,朝霞萬裏。
刑烈爬起來去跑了個步,順道就着小攤兒吃了頓早飯。
回來時,就見王芝在烙餅,聽着動靜,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瞥了他一眼。
這架勢一看就是還氣着呢。
刑烈刷牙洗臉,一陣兒鼓搗,正抓着摩托車鑰匙準備出門兒,就聽見刑有財喊他吃飯。
“……”
壞了,還咋做他的飯了?
刑烈放下車鑰匙,趿拉着拖鞋過來,拉着凳子坐下,埋頭呼嚕稀飯。
“吃餅。”刑有財緩和道。
“人那就是在外邊兒吃過了呗,稀罕你烙的兩張餅?”王芝說風涼話,眼神兒瞥着他。
刑烈放下碗,拿了張烙餅,卷了兩筷子鹹菜絲兒,慢慢悠悠道:“吃啥了?你不發話,我哪兒敢動筷,掀了我的碗,我還得趴地上吃去。”
這話就誇張了,也不知道是氣人還是哄人呢。
反正王芝是挺氣的,“老娘缺你口飯了?”
刑烈不敢說,怕她把昨兒沒吃完的炸糕端過來塞他嘴裏。
吃完飯,刑烈進屋拿了摩托車鑰匙,就聽王芝在屋裏吆喝了聲兒。
“等會兒!”
刑烈站在臺階下,“幹啥?”
屋裏的人沒說話,像是不想搭理他。
他立牆根兒下站了會兒,就見王芝跟刑有財倆人換了身兒衣裳,那種看着體體面面的見人的時候穿的。
“你倆也去?”刑烈眉梢揚起,問了句。
老話兒咋說的,愛之深責之切,王芝昨兒雞毛撣子抽得狠,也氣得不輕,就連晚上都沒睡好,都是操心這癟犢子玩意兒。
可她在家裏再怎麽收拾他,出了門兒,別人要想罵他收拾他,王芝第一個不答應。
今兒這趟,明擺着過去是要被看臉色的,王芝哪兒能不去?
有爹媽撐腰的,和那沒人撐腰的,走出去的底氣可不一樣。
“開車去。”王芝攆他。
刑烈早兩年跟周朗倆人湊錢買了輛二手小面包車,一是座兒多,二來拉東西也方便。
他修長的手指勾着摩托車鑰匙圈兒,站着沒動,“我去跟人說完事兒就回來了,你倆跟着幹啥?”
“你跟人周婷掰了,我跟你爸不得給人道個歉?”
“用不着。”
刑烈說着,長腿一邁,三兩步過去車棚,插了鑰匙就推着摩托車往外走。
王芝在後邊兒跟着氣得罵,“你個不識好歹的……”
摩托車發動,‘突突’兩聲,嗡的一聲就溜了。
“你看他!你看看他!!”王芝指着那倔驢的冒煙兒的車屁股,跟刑有財說,“就沒一句聽得進去的!”
刑有財雙手背在身後,往院子裏走:“別氣了,把衣裳換了吧。”
都是嘴硬的跟石頭似的,當媽的說不出軟乎話兒,當兒子的也別指望。
……
提前打過招呼,周婷爸媽都在家呢。
刑烈敲開門,周婷她媽表情不太好看,看見就他一個人,那臉頓時拉得老長。
刑烈當作沒看見,把路上買的兩盒禮放在地上,換了拖鞋進屋。
場面話是一句不會說,他開門見山的問:“這房子叔嬸兒要不,不要的話,我就轉手賣了。”
周婷她媽冷笑了聲,“這年頭誰家不是準備好新房才娶媳婦兒的,我家要那房子幹啥,又不是擠在村兒裏沒地兒住了。”
到底是自個兒背信棄義,刑烈也沒計較她這話裏的陰陽怪氣,點了點頭,從包裏掏出一沓錢放在茶幾上,“這是三萬塊錢,當時周婷拿來付首付的,您點點。”
“人家錢放銀行還有利息呢。”周婷她媽冷哼着說。
“媽!”周婷皺着眉喊了聲。
“我說錯了?”周婷她媽頓時來了勁兒,橫眉豎目的數落她,“當時你小姨給你介紹了多少,哪個不比他強?你就豬油蒙了心,挑了個他,結果呢?結果呢!這眼瞅着要結婚了,人家反悔了,不稀得娶你了!”
“偏你是個沒心眼兒的,人家保不齊早就外邊兒有人了,咱家還跟傻子似的把人家當姑爺看呢!你小姨勸了你多少次,說了泥腿子不能嫁,不能嫁,半點兒不聽,得是啥人家,才能養出這種說退婚就退婚的兒子?還有沒有把長輩放在眼裏了?給你吊一年,人家男的是不愁娶,你呢,你還有幾年能耽擱?”
刑烈從兜裏掏出手機,劃開屏幕說:“這事兒是我做得不地道,嬸兒心裏有氣也是應分的,按銀行一年存期百分之一點七的利率……是五百一,我轉微信,嬸兒收一下。”
說完,他轉着手機說:“您也不用指桑罵槐的罵周婷,跟她沒多少關系。您心裏不痛快,我理解,還想要什麽,您也直說,都是能商量的。但就一點,退婚這事兒,是我的問題,倒不是外邊兒有人,是我從開始就岔了,也跟我爹媽沒啥幹系,您罵我就罵我,但要捎帶上我爹媽,這事兒就難辦了。”
周婷她媽表情一變,不情願的閉上了嘴。
她那話确實是說給刑烈聽的,這人跟個悶葫蘆似的,認識一年了,也沒聽過幾句話兒,倒是沒想碰了個釘子,她臉上有點兒挂不住,但這人冷着臉,眼睛冒着兇光,她再是憋着氣,也沒敢再說。
說是商量,其實也沒啥好商量的,兩家牽扯的錢數也就是買房子的首付,訂婚時買的五金和王芝給周婷的見面紅包。
周婷去屋裏拿出個盒子遞給他。
刑烈也沒打開看,直接揣進了包裏,起身說:“那叔嬸兒,我就走了。”
前後也就十來分鐘,沒人送,刑烈也不在乎,穿上鞋拉開門就出來了。
他沒直接回家,騎着摩托過來了之前買五金的金店。
“黃金首飾收吧?”刑烈抓出那盒子問。
“收,進來看看,這中秋國慶我們店有活動,劃算呢,要不置換一下?”店員問他。
刑烈咣的一聲把盒子放在櫃臺上,“換、錢。”
饒是誰被這麽兇巴巴的盯着,都沒勁兒介紹了。
店員閉上了嘴,将那金首飾盒子打開看了看,又看了看那單據,“這……你哪兒來的?”
刑烈:?
“你不能是把媳婦兒的金首飾偷拿出來的吧?這我們店可不負責啊。”
“……沒媳婦兒,”刑烈不耐煩的說,“你能不能幹,不能換個人來。”
天天兒的,淨戳人肺管子。
店員不滿,但礙于這人忒兇,小聲嘀咕:“這嶄新的留着娶媳婦兒用多好,金價一天一個樣兒,保不齊明兒就漲價了呢,再想買還得掂量掂量……”
刑烈散漫的倚着櫃臺,看着她挨個兒的金镯子,金項鏈的複秤,又對照單據,輕哼了聲說:“那多鬧心啊。”
“都是真金白銀有啥鬧心的。”櫃員小姑娘明顯的不贊同他的話。
刑烈沒再說,心想,她不一樣。
東西就那點兒東西,都賣了錢,刑烈從金店出來,撥出了一通電話。
“是我,幫我打聽打聽,有誰要買房子的……嗯,新城區那塊兒,價格好商量……行,反正就給我打聽着點兒……廢話!當然是盡快了!”
刑烈騎着摩托回來時,繞着東街那邊兒,車速放慢,就見那門口蹲着個吸溜冰棍兒的姑娘。
他單腿撐地停下,問:“诶,你姐呢?”
梁晶晶不想理他,捂着耳朵裝聾。
“問你呢。”刑烈又說。
“玩兒去了,”梁晶晶煩他。
“上哪兒玩兒去了,跟誰去的?”
“男的,長得又高又帥的。”梁晶晶張嘴就來。
刑烈:……
靠。
……
縣城往東二十裏,有個風景區,那邊兒挨着個湖泊,這個季節,景色很好。
楊超開車,張朝坐副駕,邢佳佳和梁星星坐在後面,悄摸摸的用手機聊天兒。
[邢佳佳:咋樣兒,帥吧]
[邢佳佳:星星眼.GIF]
梁星星輕輕擡眼,朝車內後視鏡看去。
年近三十的男人,比起那副愛笑的皮相,成熟的氣質和分明的骨相顯然更佳。
頭發不算長,沒有刻意做造型,下颌的胡茬刮得幹淨,喉結凸起,休閑襯衣解開了兩顆扣,顯得随意卻不會太輕,外面套着件棕色長款風衣。
那個存在于微信聊天框的人,突然間有了實感。
似是察覺到了那道打量的目光,楊超擡眼,也看向了後視鏡。
梁星星在他擡眼的瞬間,從後視鏡收回視線,溫吞的戳手機屏幕。
[梁星星:保守了。]
邢佳佳之前跟她說,楊超的長相對得起眼睛,真的保守了。
梁星星都懷疑,自己是給了她什麽錯覺,以至于讓她覺得自己眼光挑剔。
[邢佳佳:超帥?]
梁星星手指在屏幕上頓了片刻,一板一眼的回複。
[梁星星:這個形容詞太輕浮。]
[邢佳佳:哈?]
少年時期的男生,可以用帥來形容,但是而立之年的男人,這個詞顯得有點單薄了,他們身上早就褪去了身處校園的神采飛揚,時間在他們身上沉澱,那是一種閱歷的魅力。
邢佳佳表情認真的打字。
[邢佳佳:梁老師,兩軍剛交戰,你不能中美男計!]
[邢佳佳:清醒一點,別給他套濾鏡!!]
[邢佳佳:他……]
邢佳佳:“阿嚏!”
她揉揉鼻子,茫然擡眼,“哪個狗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