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
chapter21
四下靜默,空了良久。
那道喑啞低沉的嗓音響起。
“有喜歡的人嗎?”
問題不夠勁爆,自有人唏噓喝倒彩。
“烈哥這問的啥呀,還不如我來問呢。”
“這也沒回答呢,能不能重問啊?”
“去去去!還帶的反悔的?”
一片聒噪鬧聲中,梁星星垂着眼,聲音很輕,像是雲路過太陽,舒卷而淡然,“沒有了。”
猶如一塊重石墜入湖底,刑烈心底咚的一聲,忽覺悵然,他點了點頭,算是揭過這茬兒,游戲繼續。
黑蛋兒被轉到,身邊兒坐着的都是牲口,鬧得大小夥子臉紅得像是猴屁股。
刑烈拿起酒瓶喝了兩口,姿态随意,像是在看戲,卻是眼垂着,半晌,自嘲的勾了勾唇。
烏雲蓋過驕陽,一場雨猝不及防,衆人匆匆散場。
梁星星趕鴨子上架,接過了楊超遞來的車鑰匙。
“別緊張,我看着呢。”楊超說。
梁星星點點頭,替扶着邢佳佳的張朝拉開了後座車門。
不遠處黑蛋兒喊——
“烈哥!你上哪兒去?”
梁星星幾乎是下意識的朝着聲源看去,就見刑烈闊步朝他們這邊走來,在幾人面前站定,像是醉了似的,手臂搭在車門上說:“我還沒坐過你開的車呢。”
他的肩頭寬闊,外套被雨洇濕了,看向她的眼神很沉,像是雨中的古譚。
梁星星知道他在說什麽。
她中二年紀吹的牛,在刑烈羨慕的看着不知道從哪兒摸來的雜志上的摩托車時,她大放厥詞的說以後開車帶他兜風,那會兒刑烈像是不屑的輕嗤了聲,很是霸道的說,以後給你坐老子的摩托,那兜風才爽呢。
梁星星沒坐過他的摩托,也還沒買車。
邢佳佳醉得東倒西歪,但聽到刑烈的聲兒,還是條件反射的要跑,被張朝一把按住了,“你老實坐着。”
張朝說着,又看向刑烈,“那哥你坐這輛吧,我帶小布丁去前邊兒那車。”
雨越下越大,噼裏啪啦的砸在車頂上。
楊超從後備箱拿出幾條毛巾,還有一個小毯子,伸手要遞給梁星星。
梁星星搖搖頭,“給佳佳蓋吧,她喝了酒一會兒就冷了。”
她沒擡頭,用毛巾擦着潮濕的頭發,聽着後邊兒窸窸窣窣,楊超跟刑烈說,幫邢佳佳蓋上毯子。
梁星星感覺刑烈飛快的朝她瞥了眼,餘光稍擡,從車內後視鏡裏看見他黑着臉,随手将那薄毯扔在了邢佳佳身上,自個兒還十分金貴的扯了個角也蓋着暖和。
梁星星不覺唇角翹了翹,把毛巾放在一邊,發動車子。
“……雨刷器是哪個?”梁星星低聲問。
楊超笑了笑,擡手替她打開,調侃似的問:“剎車和油門兒知道吧?”
梁星星:“……知道。”
“那走吧。”
兩輛車一前一後的駛出停車場。
梁星星不敢踩油門,慢如烏龜,前面那車卻是唰唰的沒了影兒。
“別急,慢慢開。”楊超說。
梁星星‘嗯’了聲,聚精會神的盯着路況。
車內氣氛安靜,只有雨滴落下時的嘀嗒聲。
刑烈閉着眼睛,聽着前邊兒楊超開了舒緩的音樂,偶爾提醒一句梁星星後邊兒的要超車。
他們倆都不是急性子,說話聲低吟淺談。
縱然刑烈不願意承認,但光是聽着,也覺得他們性情般配,像是冬天爐邊兒烤着的橘子和桂圓。
剛剛,刑烈有很多問題想問。
心口翻湧的酸,不管哪一個問題,都能将梁星星和她旁邊的楊超隔開,心有芥蒂,讓她難堪。但看見她斂神垂眸,那股子惡劣突然散了。
挺沒意思的,他想。
車子駛入城區,先到了楊超的住處。
“就這兒吧,車你開回去吧,反正這幾天我也不用。”楊超說。
梁星星搖搖頭,順着打開的地庫閘門開進去,“不用了,也沒地兒停,我們打車就行。”
小區是前幾年的樓盤,楊超買了停車位。
梁星星順着他指道兒,将車停好,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
楊超嘆了聲氣,說:“早知道就不喝酒了,還能送你們回去。”
“沒關系,打車很方便。”梁星星推開車門下車,想起什麽,從包裏掏出個小禮盒遞給他。
“送我的?”楊超驚訝的略挑眉。
梁星星‘嗯’了聲,“謝謝你送的花,和中秋月餅。”
那次,楊超确實送了她特産,不過不是與那束藍玫瑰一起,而是讓邢佳佳幫他送來的。
禮尚往來,梁星星也該回贈些什麽。
“味道還行?”楊超問着,又說:“我這兒還有兩盒兒,過兩天給你拿過去。”
梁星星剛想拒絕,就聽他晃了晃手裏的小盒子說。
“下次見,就用你送的香水。”
梁星星閉上了嘴。
她再是不解風情,也能聽懂這句話的重點在‘見面’。
這話算是撩撥,梁星星想了想,說:“你喜歡就好。”
她說着,拉開後座車門來扶邢佳佳,旁邊的那人像是也睡着了似的,依然靠坐着閉着眼沒動。
梁星星沒多猶豫,順手拽了下他袖子。
突然,刑烈像是只被驚醒的獵豹,倏然睜眼,目光對上的瞬間,梁星星頓了下,才輕聲說:“打車回去了。”
刑烈像是在醒神,身上還蓋着半拉毯子,目不轉睛的看着她将邢佳佳扶着下了車,關上車門時,目光平靜的落在他臉上,像是在問他還坐着幹嘛。
兩人對視幾秒,刑烈呼嚕了把腦袋,随手将身上的毯子疊好放在旁邊,利索的推開車門下了車,餘光瞥見中控臺上的那巴掌大的禮盒。
“雨還沒停,這傘你拿着用,走這邊兒,我送你們出去。”
刑烈回神,啪的一聲關上了車門。
邢佳佳酒醒了兩分,走路搖搖晃晃,全靠梁星星扶着才沒摔,沒骨頭似的,撒嬌靠着她。
刑烈兩步過來,給她抓着胳膊拽起來,兇道:“站好!”
梁星星張了張唇,“……你別抓她,她難受。”
刑烈觑她一眼,沒說話,抓着邢佳佳的手卻是沒松,撐着邢佳佳的重量。
梁星星身上驟然一輕,閉上了嘴。
從地下車庫出來,刑烈沉着張臉,一手抓着邢佳佳,一手撐傘。
旁邊梁星星與楊超同撐一傘。
“最近有兩部新上映的電影,有喜歡的嗎,到時候可以一起去看。”楊超問。
梁星星:“最近忙,我都不知道。”
“沒事兒,我一會兒發你看看,”楊超說,“當老師累吧?”
“還好,就是上上課,開開會。”梁星星說着,視線不覺掃過刑烈撐傘的手。
那只手骨節分明,很大,上面卻是布滿了繭子,還有大大小小的傷口。
“前天兒跟幾個人吃飯,其中有個是教育局的,說是十月份兒會很忙,各學校開公開課,你們學校應該也差不多吧。”
梁星星‘嗯’了聲,“我也有一節。”
平心而論,楊超是個很好的交談者,他會抛話題,會接話,總是引人往下聊。
梁星星從開始的界限分明,到現在已經能跟他聊幾句工作,說幾句生活。
不長的一段路,很快走到了門口,她聽楊超不輕不重的感嘆的說了句——
“想看看你上課,估計也會很吸引人。”
這話不算暧昧,但藏了小鈎子來撩撥人心。
梁星星唇動了動,有些不知道怎麽回。
她想了想學生間流傳的對她的評價,十分坦誠道:“他們說我上課,全是技巧,沒有感情。”
刑烈聽見那姓楊的說的話,翻了半個的白眼兒,在聽見這句時,卻是唇角一勾,笑了。
……
出租車開在柏油路上,軋出了朵朵水花,‘木原鎮’的石碑一晃而過時,梁星星身子往前探,去夠那晃蕩着的微信與支付寶的雙面二維碼牌。
她手指剛碰到,卻是被副駕的人一把搶走了,這人語氣惡劣的斜睨着她問:“幹啥?”
好一句幹啥。
付錢還要被兇。
梁星星默了兩秒,也語氣沒多好的回了句:“付錢。”
緊接着,她就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了。
這!人!在!笑!
笑話她?!
刑烈閑閑挑着眉,看着她眼睛裏的不可置信,郁結了一路的壞情緒,突然有點兒放晴的跡象。
“又是給人買香水,又是搶我的賬,咋的,這會兒教師工資很高?”他問。
梁星星忍了忍,但實在沒忍住,“關你啥事兒?”
刑烈雙臂環抱,就那麽靠在椅背上看她,輕飄飄的說了句:“工資高的話,我收拾收拾也去啊。”
“……”
就你高考數學不及格的成績嗎?
梁星星什麽都沒說,但是眼神又說明了一切。
出租車在路邊兒停下,梁星星看了眼他抓着的二維碼牌牌,拿着傘下車,低聲說:“押金記得還我。”
刑烈不置可否,“師傅,走了。”
車又往前開,司機八卦的問:“那你對象?”
刑烈像是想說什麽,舌尖動了下,竟是滾出了個‘嗯’,抱着臂,看着前邊兒,一副老神在在的架勢。
閉着眼睛‘睡着’的邢佳佳,翻了個大白眼兒。
臭不要臉!
“談對象不能這樣兒,得讓着人家閨女,想當年我追你嬸子,那到了家門口,就是下刀子我都要把人送進家門的嗷……”司機大叔瞬間來了勁兒,一副看他不如自個兒的眼神兒,侃侃而談。
刑烈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從兜裏掏出二十塊錢放在紙巾盒兒下。
車在巷子口停下,他抓起腳邊的傘下了車,往後來抓那醉鬼。
邢佳佳迷蒙的眼略睜開了點兒,迷迷瞪瞪的‘嗯’了聲,借着他的力滾下來,剛要将身上的勁兒遞給刑烈,後背就挨了這狗東西一巴掌。
邢佳佳瞪圓了眼,難以置信。
刑烈笑得陰恻恻,露出陰森的獠牙,“胳膊肘往外拐,給人介紹對象?”
邢佳佳:!
危!
她拔腿就跑!
被那狗輕易就一把逮住了……
“說我幹啥,你都訂婚了,我幹啥不能給星兒介紹男人啦?”邢佳佳不服!
刑烈一副打定了主意不跟她廢話的架勢,冷笑一聲,照着她後腦勺就是一巴掌。
邢佳佳氣死了,被薅着後脖領掙不開,擺爛的嗷嗷叫:“我就是大義滅親!咋的了!”
“行啊,那我也清理清理門戶。”刑烈風輕雲淡的說。
“大娘!刑烈咬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