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30

chapter30

楊超收到梁星星的消息時，還在視察工廠。

近年科技發展，建材行業更是日新月異，他一年中大部分時間都在各地跑。

這不是他認識梁星星後第一次出差，卻是他出差時，梁星星第一次主動找他。

楊超覺得，這是一個好兆頭。

“我這邊兒估計還得一周。”楊超忙完給梁星星打電話說。

電話那端，聲音清淡的回了個‘好’，夾雜着呼嘯的北風。

“家那邊兒降溫了吧，”楊超說，“帶厚衣服了沒？”

梁星星垂眼‘嗯’了聲，“都……”開始供暖了。

一位老師朝走廊盡頭這邊喊——

“小梁老師，開會了！”

梁星星朝她點點頭，跟電話那邊的楊超說：“我得先去開會了。”

“好，注意休息。”

電話挂斷，梁星星折回辦公室，身上凜冽的寒意被暖烘烘的辦公室一熏，打了個噴嚏，拿着開會的小本兒跟趙明明一起往辦公室走。

“你不是要感冒了吧，那件新羽絨外套呢，咋的不見你穿了？”趙明明邊走邊随口問了句。

梁星星心口一頓，搖搖頭。

氣溫驟降，她抽空回家拿了厚衣服，那件白色羽絨外套就像是驟然新寵過，被她裝進袋子裏藏了起來。

現在，她跟某人更是同處一處，學校就這麽大點兒，食堂小賣部的，遇見也不稀奇，要是他也穿着那件黑色情侶款的……

她不想。

正是下午活動課時間，教學樓那邊兒沸反盈天。

有學生在走廊裏追逐打鬧，被韓主任遠遠的喊了一嗓子，頓時散作鳥獸。

今天是全校教師的大會，特意開在禮堂旁邊的大會議室。

老師們三五成群的烏泱泱的往那邊兒走，穿過一小片竹林，就看見了正施工的地兒。

綠色鐵絲網将裏外隔開來，一邊是渾身灰撲撲的幹體力活兒的，一邊是衣服整潔體面的。

兩雙眼睛隔着那綠網對上一瞬，又同時挪開。

黑蛋兒抹了把腦門兒上的汗，看見那人群裏的熟面孔，眼睛一亮，剛想搖着手臂打招呼，就被刑烈一把拽走了。

“诶，那不是——”

“閉嘴！”

韓主任倒是熟稔的過去問了兩句，然後禮貌道別。

周朗附和着應聲，視線掃過梁星星，又瞥了眼那悶頭搬石頭的某人，心裏輕嗤了聲。

“就該讓班裏那些個上課不認真的，過來都看看，不好好學習，以後就是這下場。”高強語氣輕蔑的說。

“就你……”趙明明張嘴就要怼。

“什麽下場？”

梁星星突然問。

她驟然開口，高強和趙明明表情都有些愣。

上回公開課後，高強才知道梁星星前一晚自習時也搞過演練，平時辦公室裏悶聲不響的，卻是幹這種偷偷摸摸兒的，他氣不順，也陰陽怪氣過兩句，梁星星都當耳旁風。

時間長了，他都忘了上次在教務處辦公室裏被梁星星碰軟釘子的事。

“……就、就是幹這種活兒啊。”高強有點結巴道。

她這冷不防的一開口，高強在氣勢上輸了一截兒，說話也打磕巴，氣得臉紅，梗着脖子找補一句：“就這種不需要腦子，傻子都能幹的！”

這話就難聽了。

走在旁邊的其他老師，聽了一耳朵他倆的争執，頓時有人皺着眉說：“高老師這話說得不合适，有人幹腦力活兒，那肯定就有幹體力活兒的。”

“就是，要是都去幹科研，當老師了，那誰來建設城市？”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高強連忙道。

“你就是那個意思。”梁星星聲音冷淡的打斷他的話，“衣服髒了，可以洗，可以換，但是人心髒了，也就廢了。”

“你擔任着教師身份，卻是幹着歧視職業的事，師德師規，師風師範，都讀到了狗肚子裏了嗎？”

梁星星的聲音很輕，就連罵人都沒有起伏，像是天空飄過的雲，又很重，像是牆根下承着風的枯草。

場面出現一瞬間的僵滞，直至韓主任從後面追上來。

“咋的了？”韓主任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問了句。

他沒聽見剛才的話，只覺得氣氛不對勁兒。

其他老師圓場道：“沒啥，就兩句意見不合的。”

梁星星面無表情沒說話，高強自知理虧也沒吭聲，這茬兒就這麽揭了過去。

五分鐘左右，全體教師都到了。

梁星星她們資歷也淺，挨着牆邊兒的椅子坐下。

“都到齊了吧，”韓主任抱着保溫杯緩緩開口，“今兒開會，咱們呢，主要是說三件事兒。”

“首先就是期中考，之前呢，因為公開課時間調不開，所以咱們延遲了一周，這個時間定為下周四、周五，考完就放假，就老師們都辛苦一下，咱周末加個班兒，争取返校時就能出了成績，好吧。”

“說到公開課，咱們也表揚一下此次參加公開課的老師們，都辛苦了。尤其是小梁老師，給咱開了個漂亮的頭兒，領導們的印象很好，這也是咱們學校的榮譽，其他老師們的表現也不錯，總的來說，這次的公開課算是完美交差。”

說完，韓主任停頓了好一會兒，吹了吹保溫杯裏的茶葉梗，又道：“都知道，我前幾天出去開會了是吧？這回呢，我是和其他幾個兄弟學校的老師，咱們教育局的領導，我們一道兒去人家升學率高的學校看了看，也學習了學習，給我最直觀的感覺，是精氣神兒。”

“一進人家那學校，你就明顯能感覺到，人家那種精氣神兒是向上的，蓬勃的！”韓主任說得唾沫橫飛，神情昂揚。

坐在他下首的老師，默默的垂頭，擡手抹了把臉。

趙明明要笑死了，低下腦袋憋笑，跟梁星星說小話兒，“還好咱資歷不夠，配不上前面的尊座。”

梁星星輕扯了下她衣角，示意她別嘀咕。

“你放眼望去，人家的學生都是整整齊齊的，校服板板正正兒的，剪着短發，就到這兒，”韓主任邊說，邊舉着手在自個兒耳朵邊比劃，“利利索索的，看着就有精氣神兒。”

“操場上等着做操時，食堂裏排隊等着打飯時，人家的學生，兜裏都揣着一個巴掌大的小本兒，瞅着空兒就掏出來背，我厚着臉皮瞅了瞅，那密密麻麻的，都是知識點兒啊，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都知道學習是持之以恒的事，但是咱們的學生，不僅不懂積累，還不知道努力啊！”

“你們去各年級轉悠轉悠，咱們的學生在幹啥，別說是下課學習了，就是上課都不專心，偷吃零食的，偷傳小紙條兒的，偷玩兒手機的，還有那偷摸兒牽手的！”韓主任痛心疾首道。

底下被韓主任當堂捉住早戀同學的老師，面上無光的擡不起頭來。

“女同學們的問題也很多，那一個個兒的，你去看，那門簾兒都蟄眼睛了，還照着小鏡兒美呢，那留兩縷須須是想幹啥？手指頭上，塗着花花綠綠的指甲油，有的還鑲鑽，那、那長得都能給人眼睛戳瞎了，學生沒個學生樣兒！桌肚裏的梳子鏡子，還有些瓶瓶罐罐兒，咋的，擺攤兒來了？學校是學習的地兒，心思要花在學習上，所有影響學習的東西，通通都給沒收掉，讓家長來領！桌肚裏只能放學習有關的物品！”

“诶，又偏題了，韓主任要是去寫作文兒，那分兒肯定是不及格。”趙明明小聲吐槽。

梁星星将這批評也聽得心不在焉。

她剛剛還是頭回跟刑烈那麽默契，卻是……并不讓人開心。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韓主任大手一揮，铿锵有力道，“就是咱們的學生太松散了！我身為教導主任，先自我檢讨，确實平時對他們太放任了！他們年紀小，不懂事，做不到約束自己，咱們做老師的就要幫助他們……”

……

開會開了半個小時，韓主任講得口幹舌燥，喝了口茶，緩了緩激動的神情，總結道：

“首先，這個，收假的時候在門口就要嚴查，收掉他們一切的電子産品，包括手機，游戲機，耳機等等，影響學生學習的小說兒，雜志，那花花綠綠的漫畫吧那是，都收掉，到時候通知學生家長來領。這個事兒呢，我會跟政教處的老師說，下周開始施行，一定要嚴查！”

“其次，學生這個校服，我看見很多學生還是只穿校服外套，不穿校服褲的，各班班主任都反省一下，教育工作出了什麽問題，不能說是只管上課，也要抓班風班紀，校風校紀，是吧。校服要穿全套，不允許裁剪修改，不允許佩戴首飾，指甲幹淨整齊，再說一遍，不允許化妝。”

“還有那個頭發，發型兒，也是從下周收假開始，男生剃板寸，女生剪短發，就到這兒……”韓主任又擡手在耳朵的位置比劃。

底下坐着的老師們心裏咯噔一下。

別的都好說，就是……咋的上個學頭發還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