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34

chapter34

“星星,這餃子還行不?”王芝先開口,打破了屋裏緊張怪異的氣氛。

梁星星剛踩了他兒子,心口一虛,目光咻的縮回來,擡眼就見桌上幾人都好像有點緊張的看着她。

梁星星輕輕吸口氣,在幾雙視線下,她點了點頭,溫吞道:“很好吃。”

話一出口,王芝臉上頓時笑出了褶子,得意又好努力的壓着,熱情道:“好吃就行,多吃點兒,還有呢!”

“……謝謝嬸兒。”

“嗐,你這孩子客氣啥,”王芝咧着嘴笑,招呼道:“嘗嘗這醬骨頭,我跟佳佳她媽炖了一下午呢,老香了!”

“你嬸子炖骨頭的手藝老好了,多吃點兒。”刑有財跟上說。

盛情難卻,梁星星夾了塊小點兒的醬骨到碗裏,用筷子夾着啃,頗為費勁兒。

“用手得了,瞅你那費勁兒。”刑烈斜來一眼說。

他一張嘴,桌上幾雙眼睛齊刷刷的從梁星星身上,掃到了他臉上。

眼睛如果會說話——

‘你瞅瞅你放啥屁呢!’

‘你管人家咋吃呢!’

‘就你這德行,還想追人家姑娘?’

‘完了,難怪佳佳說你要打光棍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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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似的,野人嗷嗷兒的?’

“都看我幹啥?吃啊。”刑烈掰開手上的骨頭,吸了骨髓,扔到了桌上墊着的紙巾上。

王芝朝他翻了個大白眼兒。

這小王八犢子能不能娶上媳婦兒,還得看她這個當娘的。

“星星啊,聽佳佳說,你這會兒在咱們縣裏當老師呢?”王芝聞聲問。

“是,在七中。”梁星星颔首道。

“诶,”王芝一愣,扭頭瞅刑烈,“你上回說在建食堂的,是不就七中?”

刑烈抽了張紙擦手,漫不經心的瞥了眼那旁邊抓着筷子默默閉了閉眼的人,故意道:“是啊,這活兒還是人家給我找的呢。”

梁星星:……

主語、賓語都搞不明白,活該你高考語文兒不及格!

“你咋不早說,這早該請星星來家裏吃頓飯了。”王芝道。

“人家這當老師嘛,默默無聞,品德高尚,不求回報,又不看重你一頓飯。”刑烈張嘴就來。

梁星星被他這明顯臊白的話嘲得臉熱,擡頭看向王芝,疑惑道:“您不是讓刑烈給我帶了塊自己腌的醬蘿蔔?我就着饅頭吃了,很好吃,謝謝嬸兒。”

刑烈:!

“本來我也沒出多少力,刑烈能接下這活兒,是他跟我們學校的韓主任談的,我……也不好意思來家裏吃飯,那塊醬蘿蔔就夠了。”梁星星含蓄道。

刑烈:!!!

“啪!”

好響的一聲。

壽星挨揍,百年難得一見。

“……”

邢有福夫妻倆看着刑烈,眼神譴責,活該你挨一巴掌。

王芝臉都磕碜紅了,張嘴解釋還結巴了下,“這、這可不是我,我跟你叔都是本分人,幹不出這麽寒碜的事兒!”

“啊,”梁星星輕輕張唇,微微側首看了眼刑烈,與王芝歉聲道:“那可能是我聽岔了。”

刑烈舌尖抵着腮幫子,濃眉黑眸耷拉着瞅她,竟是氣笑了。

舒服了?

他眼神問。

梁星星輕輕眨了下眼。

爽了。

那雙眼底瞬間莫名多了些深意,梁星星收回了視線,一副乖巧文靜的樣子垂眼坐着。

邢佳佳在旁邊往嘴裏塞餃子,眼睛好忙,笑話兒都看不完!

刑烈就是活該!

別人不知道就算了,他們一塊兒長大的,他還真當梁星星是那種随意揉的面團,沒點兒脾氣?

邢佳佳在心裏雙手叉腰,放聲狂笑!

“那指定不能是我!”王芝血色上了臉,丢人啊!

“這樣式兒的!你明兒還放假吧,過來吃飯!嬸兒給你整治一桌!”王芝拍着胸脯說。

梁星星:……

這也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刑烈悠哉的看她再找啥借口扯謊。

梁星星面色鎮定,安撫道:“……嬸兒您別急,我現在知道了,指定是不能這麽誤會您,明兒我得早點兒回學校去改卷子,飯就不吃了。”

“當老師這麽忙啊?”王芝嘆道。

“主要是這周學生剛期中考完,所以周末得加班兒改卷子。”

“平時也得好好吃飯,看你這孩子瘦的,多吃點兒。”

“好。”

“這酸菜餃子愛吃不,下回嬸兒給你包蘿蔔羊肉餡兒的,那才是我手拿把掐的,餡兒調的老香了,佳佳就愛吃我這口……”

剛某人後背挨的那一巴掌,像是打破了桌子上那張無形的玻璃,王芝話多,刑有財間或的附和,邢有福啜着小酒笑眯眯的,小布丁偷偷喝一口姥姥的果汁飲料,小手捂着嘴巴偷笑,邢佳佳她媽熱情的使喚閨女給梁星星夾菜,邢佳佳眼珠子亂飛,給她夾塊排骨,遞給她一個啥情況的眼神,給她夾塊鍋包肉,又遞給她一個好刺激的表情……

梁星星:……

一頓飯吃飯,已經快八點了。

梁星星告辭的話還沒來得及說,懷裏就被塞了一串洗好的葡萄。

“跟佳佳先坐會兒,”王芝風風火火的往廚房走,“今兒餃子包了不老少,嬸兒給你裝點兒拿着。”

梁星星剛想說句‘不用麻煩了’,旁邊兒刑烈跟大爺似的吆喝了一嗓子。

“她待見吃那鍋包肉,還有沒,一道兒給她打掃了。”

梁星星瞪他。

說的啥?

手臂突然被憋了一晚上的邢佳佳撞了下,朝她擠眉弄眼,揪了顆葡萄塞進嘴裏,低聲問:“這咋個事兒?”

梁星星嘆了聲氣,“大概是,男人的劣根性。”

“啥?”邢佳佳一臉懵的看她,沒懂。

梁星星想了想,也小聲問她:“刑烈的對象……沒來嗎?”

邢佳佳的表情有幾秒的停頓,繼而又變得有些複雜。

梁星星看着她,神色不解,剛想問她,他倆是吵架了嗎,小布丁跑過來也要吃葡萄,話題就這麽打住了。

連吃帶拿的,梁星星從刑烈家出來時,臉都是紅的。

邢佳佳兜着外套,腳剛邁過大門兒,就給人薅着後脖領拎了進去,有啥東西擦着她旁邊兒出去了。

“道兒黑,我送送你。”刑烈粗聲道。

王芝滿臉熱切的朝梁星星說:“再來嗷。”

梁星星僵硬點頭。

巷子裏沒路燈,沒幾步路,前邊兒那兩道影子就看不大清了。

邢佳佳在心裏罵刑烈一句狗,剛想貼邊兒溜走,就給跟前兒四個人攔住了。

“佳佳!你給大娘好好說說,你哥跟梁家這姑娘是不好上了?”

“……”

要佳佳說啥,佳佳也不知道兒哇!

……

出了巷子,梁星星就停下了步子。

“前面有路燈,不用送了。”

刑烈跟聾了似的,腳步都沒打磕絆兒,徑直往前走。

“刑烈!”梁星星喊了他一聲。

聽得出來,這是要生氣了。

那位間歇性耳聾患者,這回倒是站住了,扭身看她,還不忘調侃一句:“你這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

梁星星沒說話。

她往前兩步,在他面前停下。

路燈挺拔如松,昏黃的燈光自兩人頭頂傾瀉,腳下灑了金黃,面前的人眼神清晰可辨。

刑烈心口一緊,無端的慌張在瞬間襲遍全身。

……

其實事情早有預兆,那段時間,他們總在吵架。

刑烈煩她自尊心太強,梁星星怪他自作主張。

上了大學,跟高中時候很明顯的區別是,有了很多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

而他們分在兩座城市,見面變成了不再尋常的事情。

刑烈每月都會攢兩張車票,就想看看她。

可梁星星很忙,忙着學習,忙着打工賺錢,經常匆匆見一面,吃頓飯,話說不了幾句,然後他就得返校了。

時間在他們身上的痕跡很重,像是被驅趕着向前。

刑烈能明顯感覺到他們之間出現了問題,可是就像是病入膏肓的患者,只能安靜的等待死去。

但他不願意。

刑烈他們技校課不多,閑下來的時間,也在校外找了兩個零工打,發傳單沒有扛水泥工資高,他選擇都要,一個學期,倒是攢下不少錢。

他把那錢都轉到了梁星星卡裏,第二天被原封不動的轉了回來。

看見銀行卡的短信提醒時,刑烈無來由的冒火。

總是這樣!

他去看她,她就給他買回程車票。

一碗面錢,她也要跟他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兒的。

七夕的一束玫瑰花,她也要回贈他一盒巧克力!

就連床前的避孕套,她都恨不得給他一半兒的錢!

怎麽吵起來的?

那些擠壓在心裏的不爽和怨氣發酵,吵架是必然結果。

“誰搞對象兒搞成你我這樣兒?知道的是咱倆談着呢,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子出來會小情兒呢!”

梁星星胸口氣得一鼓一鼓的,“是我想這樣嗎?我想每天到處去打工嗎?你每次自作主張的來找我,你問過我了嗎?”

“我沒問嗎?我他媽每次問,你不都是中秋推國慶,國慶推元旦的敷衍?你有哪次是主動說讓我過來的?”

“你不也明知道我沒時間!”

“死要面子活受罪!給你錢就拿着,作他媽個什麽勁兒?老子沒偷沒搶,髒不了你的手!”刑烈吵紅了眼,語氣粗重。

梁星星像是被他這話刺痛了,眼睛唰的紅了,白熾燈下,那雙眼睛裏泛着水光。

但她沒哭,臉上沒什麽表情,甚至透着點兒冷漠的看着他。

扭曲的世界陡然安靜下來,那些歇斯底裏的争執,像是趴在房頂、燈上在張牙舞爪的魔鬼,在一瞬間被按下了暫停鍵,荒誕可笑。

刑烈突突直跳的颞神經,感受着電視機沒信號兒時的沙沙聲,耳邊有幾秒的嗡鳴,他舔了下幹裂的唇,伸手想要去拉她。

梁星星的眼睛很好看,笑起來像月牙,白熾燈在她眼底落下星星點點,但此刻這雙眼睛,眼尾弧度平直,冷漠的看着他。

刑烈伸出去的手,就那麽被她的眼神定在那兒了。

“刑烈,你以後都不要再來找我了。”

他以為,這只是她在氣頭上說的,當不得真。

可是沒過兩天,邢佳佳拿着他送給梁星星的那些東西,從學校殺過來時,他才知道,她是認真的。

直到很久,刑烈都不會夢到她了,也還是沒忘記那晚她看向他的眼神,冷得像冰刀,在剖開他的胸膛。

……

此刻,她就是用這眼神平靜的望着他。

“刑烈,我們以後不要來往了,就此打住。”

刑烈臉上的表情瞬間沉了下去,烏雲密布,脖頸的青筋突突直跳,全身的肌肉緊繃。

“憑什麽!”他粗聲道,“憑什麽你想咋樣兒就咋樣兒,什麽都是你說了算!我就要跟你好,咋的!”

刑烈憋得夠久了。

原以為這麽多年,那攢着的火兒都敗了,可是此刻不斷起伏的胸膛,卻是昭示着他的不平靜。

吵架不是解決問題的方式,可是比起一潭死水般的毫無動靜,還不如酣暢淋漓的吵一架。

梁星星正要張嘴,就被面前的人突然發作吓了一跳。

反應過來,不可思議的皺眉看他。

還咋的?

心猿意馬,朝三暮四他還有理了?

怎麽好意思這麽理直氣壯的?

梁星星不是鈍感力超絕的性格,相反,她敏感,多思,任由她給刑烈最近不合理的行為找借口,她也不得不承認,她正在被!撩!騷!

面前的人像是炸了毛的雄獅,氣勢洶洶的前進一步,梁星星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後退一步,嗯……又一步。

後背抵住了電線杆兒,她退無可退。

梁星星知道他長得高,身材健壯,可是他這麽甫一俯身,身影朝她壓下來時,她的呼吸陡然一輕,伸手就要推他。

“你……”起開。

“我想親你!”

“……”

耳邊的風聲并不安靜,但是有一瞬,梁星星聽到了如鼓擂的心跳聲,竟是恍惚不知是誰的。

暧昧的氣氛在鼻端纏着,梁星星擡手就朝他臉上甩了一巴掌。

這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當她是什麽了?

她力道不算重,刑烈的臉稍側了側,舌尖抵了抵腮幫子,似是感受那處的疼。

“你想怎麽着我管不着,但你要想拖着我……”

梁星星胸口悶着口氣,語氣平靜,可話沒說完,眼淚先掉了下來。

她其實不想哭的,眼睛都沒紅,那淚珠子完全是控制不住的生理反應。

刑烈卻是被她這動靜驚得目瞪口呆。

他挨了一巴掌,她哭個啥勁兒?

手比腦子快,他擡手就蹭掉了她的金豆子。

然後,被她一巴掌拍開了。

“哭也沒用,”刑烈磨着後槽牙,理直氣壯,“老子就是要跟你搞對象!”

梁星星眼睛濕漉漉的,仰着頭罵:“你混蛋!”

刑烈不服,“我咋的就混蛋了?誰不搞對象啊!”

“你那叫出軌!”梁星星擡腳踹他,氣得渾身發抖。

“出……”他娘的鬼!

面前的男人張着嘴剛發出一個音兒,突然像是突然傻掉了,瞠目結舌的看着她。

梁星星也瞪着他。

怎麽會有人的道德感這麽低?

能把出軌說的這麽清新脫俗!

狠話放不出來,威脅人的事她也不擅長,梁星星雙手抵着他胸口推他,不想跟他再多糾纏……

糾纏都變得暧昧了!

……不想跟他再多拉扯!

她使勁兒推,身子剛站直,腰間忽的被一帶,整個人猝不及防的撲進了他懷裏。

“出軌給你,要不?”他貼着她的耳朵問,語調卻是上揚,像是心情愉悅。

這王八蛋不走正道兒就算了,還光明正大的要敗壞她的師風師德!!!

梁星星要氣死了,這會兒手裏要是有磚頭,肯定能毫不猶豫的拍他臉上!

她張嘴想罵他滾,忽的面前一暗。

唇瓣輕碰。

只聽他啞聲含糊——

“退婚了,能搞個對象兒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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