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離別
離別
從錢程畢業到錢程出國，一共只有兩個月的時間。周末，趙鈞陽會去找錢程，奇怪的是，錢程的父母似乎永遠不在家，每次趙鈞陽都不用自己訂酒店，就睡在錢程家裏，錢程平日裏也會偶爾去趙鈞陽律所陪他吃飯。
兩個月，八周，一晃而過。
八月底，錢程要飛洛杉矶了。趙鈞陽問錢程要不要送，這次，他想，他一定可以請下來假的，就算請不下，他總能臨時裝病。
錢程知道他最近忙，忙到來找自己吃飯的時候整個都提不起精神，晚上沒說幾句話就睡着了，所以他沒讓趙鈞陽送。
趙鈞陽沒有聽錢程的話，畢竟錢程本身就是從京市飛的，來回來去不到一個小時，相聚的時間很短，離別的時間很長。
他想，他得送送錢程。
這是他第一次見錢程的父母，他有想過家庭關系複雜，但是沒想過這麽微妙，微妙到在機場中很獨特，三個人在說什麽，都板着臉，不像是送別，像是什麽三人會議。
正是留學季，安檢前有的家庭在抱着孩子哭，也有紅着眼睛叮囑孩子的，這三個人的鎮定程度很不一般，特別到趙鈞陽覺得自己的不舍不符合錢程家的主體基調。
于是，趙鈞陽就在一處景觀前坐着，默默地看着錢程。錢程表現得很鎮定，好像沒什麽不舍，只是人生的一個求學經歷而已。
錢程每次提起來是這麽說的，趙鈞陽總覺得錢程在假裝堅強，沒有想到錢程是真的這麽認為的。
錢程看見趙鈞陽了，心靈感應般的，他向那個方向看的時候，趙鈞陽還在左顧右盼在找自己。
錢程聽着她母親跟他說的職業規劃，沒有說什麽，他大概猜得到家裏會說什麽，所以也沒有太難過。
回國，繼承，結婚，生子。
錢程從小接受的教育是他得贏，而且得一直贏。望子成龍，是每一個家庭的必修課。他覺得最可笑的是，他父母沒有達到的高度、沒有走過的路卻要他走。
他倦了，真的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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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鈞陽在看着錢程，錢程突然朝趙鈞陽招了招手，趙鈞陽愣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手裏拎着錢程喜歡喝的百香果果茶。
錢程的母親轉過來，看向趙鈞陽：“你是錢程的朋友吧？”
趙鈞陽從律所過來，這會兒還算看得過去，襯衫西褲，沒有特別狼狽，他點點頭：“阿姨您好，我是趙鈞陽，錢程的…”
錢程握住趙鈞陽的手：“媽，我的男朋友。”
趙鈞陽還沒反應過來，錢程的母親已經伸手扇了錢程了，錢程整個人往後面倒，趙鈞陽只來得及扶住身邊的錢程。
錢程的母親說，聲音尖銳而嚴厲：“我再重複一遍，趕快回來，娶妻生子，明白了嗎？”
趙鈞陽低頭看着錢程的臉頰，已經紅了，他有點心疼，剛那一下“啪”的聲音很大。
錢程攥着趙鈞陽的手：“媽，您還不明白嗎？我喜歡男生，不可能耽誤人家女生的。而且我已經大了，不可能按照您的路走的。”
錢程的媽媽眼眶發紅，伸手想打第二下。趙鈞陽從正面抱住了錢程，打在了自己的脖子，一瞬間就紅了，也感受了一下力度，趙鈞陽想，自己的兒子這麽打啊？
錢程的父親終于開口了：“外人還在呢。”這個外人是指趙鈞陽。
趙鈞陽沒說話，他說什麽都會激化雙方的矛盾。錢程按住趙鈞陽，也沒讓他說話：“不管你們同意不同意，我天生就不會娶妻生子。正好我出國，你們也考慮一下。”
錢程的父親聲音低沉，語氣裏都是怒氣：“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
“我知道。”
現在在機場，他們這邊的動靜已經引來別人的關注了，所以錢程的父親只是瞪了瞪錢程，然後惡狠狠地看了看趙鈞陽，最後說：“我們走。”
趙鈞陽被那一眼看的好像穿越回了小學被教導主任罰站，他松開錢程，想說什麽。
錢程走到剛趙鈞陽坐的地方，剛趙鈞陽過來太急，忘拿奶茶了，若無其事地問：“你怎麽知道我想喝奶茶？”
趙鈞陽看着錢程發紅的眼眶，第一次感覺到錢程的脆弱，他懂這種控制欲和掌控欲帶來的窒息，但也僅僅在他最淘氣的小時候。
他沒想到的是，錢程這麽優秀了，還要接受這些，而錢程從來沒和他說過。
這個家于錢程來說是一個華麗的牢籠。
趙鈞陽幫錢程插好吸管，遞給他，看錢程猛吸了兩口，輕輕碰了碰錢程的臉頰：“疼嗎？”
錢程突然道：“好甜。”
趙鈞陽心想自己沒點多加糖，不會是做錯了吧，他說：“讓我嘗一口。”
錢程遞給他，他喝了一口，不甜啊，一點都不甜，他感覺錢程暗戳戳親了一口他脖子，聲音很小地問他：“疼嗎？”
趙鈞陽怎麽能說疼：“哎，沒事。”
錢程喝完了大半杯，就站在安檢門口，周圍是離別的悲傷，但錢程感覺對他來說是解脫，剛剛還紅了一下眼眶，現在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裏，趙鈞陽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錢程看了看時間：“我要進去了。”
趙鈞陽點了點頭，接過了奶茶，他有好多話想說，他想錢程別走，他想錢程一定要回來，他想錢程開心一點，他想錢程多想想他…
錢程很快也很輕地親了一口趙鈞陽的唇：“會想你的。”
趙鈞陽咬了咬下唇，才抑制住在那麽多人面前把人抱回來親的沖動，他裝作很灑脫，語氣卻有些難過：“我也會，進去吧。”
錢程進去了，沒有回頭，可能也不是因為趙鈞陽沒回頭。錢程沒有看到，趙鈞陽咬牙憋住的淚看錢程進去的那一瞬間全湧出來了，他從來沒有這麽不舍過。
生離死別，每個字、每兩個字都在寫着這世界上最大的痛苦。
趙鈞陽喝了口錢程剩下的奶茶，好苦，怎麽會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