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流浪漢
流浪漢
拎着一書未裝的雙肩包走到家門口時,施韞猶豫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把門給嚴絲合縫地關上了。
新門沒錄她的指紋,她離開就沒法自由進出這間愛意小屋了,但把門半掩着總歸又不是回事兒,畢竟這世道壞人還真不少,這心可不能放太開。
不過她也不惱周澤鐘的見外,畢竟在這間門更新前,她也經常找不到前任大門鑰匙的蹤影,被阻隔在一門之外的公共區域是三天兩頭的常事,和她現在的境地倒也沒什麽不同。
更何況,她還可以采取守株待兔的傳統技藝強制破門而入。
施韞嘴裏哼着歡快的小曲兒,趁等電梯的空隙,随手從包裏拿了只眉筆出來,和往常一樣在周澤鐘放在門口的紙箱上塗塗畫畫。
電梯“叮咚”的抵達提示音響起時,施韞的大作還處在非常重要的收尾階段。但她并不覺焦急,畢竟狗尾都敢續貂,她把爛尾的筆跡填補在前面的精心大作下又有何不敢呢?
施韞欻欻兩下把紙箱上豎着的中指三兩筆勾畫下來,沒來得及駐足欣賞就開始往背後正對着家門的電梯趕。
但,正後面站着個佝偻着背的小老太擋住了去路。
施韞認得她,此人正是小區裏臭名昭著的紙箱土匪。
雖說她在紙箱上鬼畫符是有意洩恨,但真被人當場逮住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施韞覺得有些頭皮發麻,她低着頭尋思怎麽才能把紙箱上碩大的中指化為烏有時,卻見老太主動開了口。
“我就愛收你家的箱子,主動放門口不說,還每次都塗些厚厚的顏料幫我增重,不曉得又能多賣幾厘錢哦。”
“不過,你前段時間是不是出去旅游去了?我好些天沒見你家箱子這麽花花綠綠了。”
在第三次發現寡淡如常的箱子時,老太就着急忙慌敲開了周澤鐘的家門,質問他為什麽不讓家裏的孩子繼續釋放天性。
那時候周澤鐘本就因為寂寞不耐,他面若冰霜道:“怎麽沒釋放?人都放肆到天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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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以前聽說過,說世界上最接近天堂的地方是香格裏拉,所以腦子不轉彎的她肯定地認為,這家的孩子也跟風往西藏去了,這行程是該久些。
施韞不太想跟她扯皮,只勉強扯了扯嘴角就往電梯裏鑽。
在門合上的前一秒,老太沖她喊道:“下次別那麽吝啬,要畫就畫五根手指!”
施韞:“.......”
用魔法打敗不了的魔法,得用鈍感力去壓制。
施韞昨天追逐愛情太過臨時,今天上課要用的書她是一本也未帶。
昨天睡前緊急通知了施逸派人早上來送,卻沒曾想來的是錢餘。
錢餘把書連同裝它的破爛塑料袋一起遞到了施韞手裏,好奇問:“你昨晚幹嘛去了?我本來想找你出去K歌來着,沒想到居然撲了個空,見你一面可真難。”
錢餘從英國讀了一年水碩回來後一直處于待業狀态,每天不是在玩,就是在去玩的路上。
他手裏這塑料袋顯然是家裏王媽的珍存,她每天出去買菜總要順帶搞些“藏品”回來。t
施韞嫌棄地把還帶着香菜味道的紅色塑料袋丢進垃圾桶裏,緊皺着眉頭道:“這不就見上了,下次要見面提前打報告申請,我保準你能見上我。”
“嗻!”錢餘配合地朝她屈了屈膝,“不過大人還沒回小的,您昨晚上哪快活去了?”
施韞挑了挑眉,“你昨晚不是去我家了?施逸那大嘴巴沒告訴你?”
衆所周知,施逸是個典型的自封袋式男人,表面好像守口如瓶,但只要外界一撕一拽,他那張嘴就啥也兜不住了。
錢餘靠近她,笑得一臉暧昧:“他說你孔雀開屏。”
“鹹魚,你能別笑了嗎?”施韞嫌棄地退後兩步,“你牙齒漏縫,笑起來特不可愛。”
“而且!”她語氣拔高,一字一頓道,“我是女的!怎麽開屏?”
錢餘想了想,傻樂道:“不能嗎?我當女生的時候确實開過屏呀。”
施韞小時候都是跟在施逸屁股後邊玩,作為小團體裏唯一的女孩,硬是跟着一堆男生上天、遁地、爬樹、摸鳥、開挖機。
施其聞擔心她一個姑娘家的太過野性,恐她未來成為一名合格的女野人,于是決定強行扭轉乾坤。
從施韞六歲,也就是施逸十一歲的時候,施其聞突然開始要求這些小男孩每周天的下午都穿漂亮裙子陪施韞玩過家家的固定游戲。
在青春期的羞恥意識覺醒前,男孩們出于好玩的心理都非常配合。一堆小男孩裏,有扮姐姐的、扮媽媽的、扮妹妹的,但唯獨系了根領帶的施韞當上了爸爸......
錢餘也就是那時候加入的共友團體。
那年他爸媽剛離婚,他跟着母親回了在上海的娘家,做起了施家的鄰居。
為了盡快結伴,錢餘在初次登場時就穿上了孔雀的舞裙,當衆表演了一場孔雀開屏的驚豔節目。
光是回憶也還是有點辣眼睛,施韞緩緩閉上了眼睛。
“我待會兒還有課呢,等周末我請你去動物園看孔雀,今天就先到此為止吧。”她随意兩句就把人給打發走了。
施韞今天攏共就一節課,一整個下午都沒事幹,索性約了同學去看新上映的電影。
電影結束時才五點出頭,大家琢磨着要去吃海鮮大排檔。
但施韞沒準備再參與:“男朋友等着呢,我得回家了。”
“喲喲喲,夫管嚴!你可給咱女性地位拉低了啊!”
“可別這麽說,要我對象有施韞男朋友十分之一強,我都得把人栓在我褲腰帶上,生怕人丢了。”
幾個人笑嘻嘻打趣着,施韞彎起眼笑了笑:“在理,我馬上就下單一根繩子。”
施韞趕到家門口時才五點半,距離周澤鐘固定的回家時間還差十五分鐘。
她沒密碼,進不了門,但這剛好如了她逮兔的願。
連着刷了兩個視頻,時間恰好跳到四十四分,對面的電梯也正在穩定下行趕往樓下。
見狀,施韞立刻把雙肩包摘掉抱在胸前,然後整個人靠坐在牆邊上,擺出一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模樣。
電梯門打開時,羅旋正對上施韞那副紅彤彤的兔眼。
他思考了一下,才遲疑地開口:“施小姐,你這是得紅眼病了嗎?”
對的時間遇上錯的人,白瞎給自己脆弱的眼珠整上兩滴刺激滴眼液了。
施韞有些頹然,她站起身問羅旋,“周澤鐘呢?他怎麽不下班?”
“周總中午就下班了,”羅旋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不出意外,他應該已經落地東京了。”
氣惱的施韞狠狠跺了跺腳,四五公分的鞋底敲得地面悶悶作響,“他出差居然不告訴我!”
“別氣別氣,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羅旋小心翼翼安撫着面前的祖宗,他解開門禁邀請道,“要不你進來坐坐,順便吃頓晚飯再走?”
在收到任務之後,羅旋一直在思考周澤鐘嘴裏的流浪漢到底指什麽。
趕來的路上,他差點給樓下撿廢品的大爺捎回來吃晚飯了,還好理智拖拽了他。
到見到施韞的一瞬間,他機智的高情商在腦中狠狠呼喊:是她!是她!就是她!周澤鐘心裏無可取代的命中流浪漢!!!
于是,羅旋就這麽認定了今日的公益目标。
羅旋都有的門禁她沒有,施韞更氣了,她陰陽怪氣道:“你說得對,我就是得了紅眼病。”
如果深陷沼澤,那麽無論如何踏步都該是錯的,知道真相的羅旋欲哭無淚。
但還好,施韞氣歸氣,人到底還是跟着進了家門。
施韞腳下的鞋又被甩得飛舞起來,二保姆雷達發動,羅旋馬不停蹄把鞋給擺了個板正。
緊接着他端了一杯溫水放在施韞桌前,好聲好氣道:“小姐,請喝水。”
施韞朝着監控的方向端起水杯,仰起頭咕咚咚灌進肚裏,眉眼堅毅,頗有種英雄飲酒的豪邁氣概。
見開端進展如此順利,羅旋忍不住鼓起掌開始無腦吹捧:“潇灑!潇灑!我輩豪傑!”
然而施韞根本不搭腔,她其實只是剛剛在電影院吃了太多爆米花,嗓子齁得慌而已。
氣歸氣,但如果借着這勢跟周澤鐘賣個乖,讨個好,這對她百利而無一害,她何樂而不為呢?
好言好語把人安撫妥當後,羅旋馬不停蹄進了廚房準備進行下一個任務:完成洗碗池裏餐具的清潔工作。
洗碗池裏就一碟一杯,甚至還是無油的那種,羅旋三兩下就把餐具給清理幹淨了。
按照周澤鐘發來的十分鐘語音,羅旋像個墨守成規的古板學生,一字不差地完成了語音食譜變現。
桌上擺了三道菜,一道白灼蝦、一道西紅柿炒雞蛋和一道清炒上海青。分量不大,均是一人食的量,顯然是為施韞量身定做的成品。
這搭配形式,羅旋肯定受過周澤鐘這位幕後高人指點。
前夫哥果然還是放不下自己,施韞心情大好,在對座大廚的炯炯目光下,她很配合地夾了一大筷子青菜入口。
有點齁......鹹?
施韞欲言又止地看向面前的羅旋,說:“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清爽系男孩,沒想到居然這麽重口。”
羅旋試圖辯解:“我按照周總給的菜譜嚴格執行的,他的話在我心裏重千斤,所以下手難免重了點。”
角落的監控突然傳出冷冰冰的上司聲音:“‘鹽适量’這句也非得千斤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