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與自己的那些绫羅綢緞相比,顧如泱的衣服自然要粗糙些,但比濕衣已是好了很多,篷外的烤盆也讓昭陽升溫不少,昭陽整理了一下雜亂的頭發走出了船篷,只見顧如泱坐在船沿邊上,雙腿挂在外面,風吹黃帆吹得船兒飛快,也吹起了顧如泱高束的頭發,陽光打在她的黑發上也應出一陣金黃,她像她天生就屬于這風這浪,昭陽一愣,想這便是大海的女兒吧。

“顧當家。”昭陽走到顧如泱身後,示意自己已經收拾好了。

顧如泱回頭,見這一身粗布的公主反而覺得瞬間多了,去掉那些複雜的配飾,沒有那些精制的外觀,就連妝容都變得簡單,整個人仿佛都輕松了許多,看起來也不那麽令人讨厭了。

“衣服像是大了些。”顧如泱打量道,她想起自己是比昭陽高幾寸。

“顧當家,幾時能到捕鯨的地方?”昭陽的心裏只想着她幼弟的安危,這衣服已經不在意了。

“還得走半個時辰。”顧如泱從船沿上跳了下來,她又向昭陽問道:“你還沒說你怎麽跑上船的。”

既然昭陽現在上了船,也深知沒必要與顧如泱再發脾氣,于是心平氣和的對顧如泱說道了前後因由。

原來方才在九天號上顧如泱雖然答應了救寰安,但她見顧如泱堅持誰也不帶于是心裏有些擔心,才決意跟着出海,于是趁着顧如泱出海前去拜祖媽時她偷偷跳上了船等候的船,看到船上堆着防水的油紙就躲了下去,因為從來沒做過那樣的小船,不知道船底有積水,所以弄得一身狼狽,但又害怕被人發現把自己趕走,才不聲不息的呆着。

顧如泱只道還真是小瞧了為位公主。

新婚那日顧如泱倒是見識到了昭陽的勇氣,只以為她是自恃公主,當時又帶了兵馬所以頗有底氣,但今天卻支身跟來,倒也讓她對昭陽有了新的認識。

“我只想救我弟弟。”昭陽道。

顧如泱盯着一臉執着的昭陽,她是獨女不清楚弟弟是什麽概念,不過她想或許這就像曾世他們遇到危險自己死也要把他們救出來的感覺一樣。

“現在才未時不到,你弟弟應該也才到捕鯨的海灣,而且他請了捕鯨人,如果真是請的龔老大,他雖然人不怎麽樣,但也是海上一等一的好手,你弟弟應該沒什麽危險,最多掉水裏,相信你們這些天家貴胄有得是人護着,你放心便是。”顧如泱倒是說得輕描淡寫。

昭陽眉頭一鎖,寰安掉到海裏确實事小,現在怕得不是落海這樣簡單的事,畢竟寰安畢竟是嫡子,總有人對他的身份虎視眈眈。可這些話昭陽卻不能告訴顧如泱,确切的說皇嗣不合一事對誰也不能講。

看昭陽還是一副不放心的樣子,顧如泱指着開道的那艘趕缯船說道:“走,咱們換艘船。”又轉身船上的水手說:“送我們過去。”

上了為首的大船,昭陽覺得不僅船平穩了許多,最重要的是視野也寬闊了不少,她朝着前方看去,遠遠的能見到一座小島。

“那裏就是鯨魚出沒的海域了。”顧如泱說道:“我那叫燕子島,這叫王八島。”

昭陽噗得笑出了聲,馬上又恢複應有的儀态,顧如泱挑眉冷笑着晃了晃腦袋。

“名字真怪。”昭陽道。

“大海上不講究的,我停船的島雖然叫燕子島,但島上每天燕子屎比燕子還多,我覺得叫屎島更貼切。”顧如泱說道,好像昭陽越不喜歡聽俗話,她就偏要講,這大周皇室的威儀,這公主應有的驕傲,在顧如泱看來都應該給它踩碎了,濤濤大海上誰不是一粒微塵。

“……”昭陽直接不語了,安靜了一會,可這不說話也不是,畢竟寰安的安危還得靠着顧如泱,半晌時間昭陽便又開了口。

“顧當家的,這既然看到了王……王八島,為什麽這海域沒見到有船只。”

顧如泱早已注意到了這一點,就像何三思說的捕鯨這事對龔老大來講就算不上事,他完全不用冒着被處罰的危險擅自出海,除非有更大的買賣,但何三思收集到的信息也說龔老大的确往王八島的方向去了,思前想後既然龔老大是接了這捕鯨的活,卻不在這一片海上,那只能在一個地方了。

“上島!”顧如泱道。

顧如泱的命令一出,船的隊形立即停止了前進,一個矮小的女人從桅杆上敏捷的下來,這是顧家裏一個姓阮的番長,在家排行老七,被人喚做阮七娘,她家世代捕鯨,于是這次出行顧如泱帶上了她。

“七娘,這王八島你可熟悉。”顧如泱問道。

“熟。”阮七娘答道:“這島不過長寬不過二十裏,附近皆是淺灘,大船不能靠近。”

“那不是就只有剛才那些平底小船可以過去了?”昭陽問道,她所謂的平底小船就是沙船了。

“正是。”七娘年紀大,話不多。

“派幾個兄弟守着大船,其它人跟我們上島。”顧如泱說着又看了眼昭陽,她挑起眉毛眼神中又帶了一絲輕蔑:“公主你也去嗎?”

“自然是去。”

顧如泱當然知道昭陽要這樣回答,她也是這樣打算的,她偏不信昭陽硬着骨頭來,還能硬着骨頭回去。

八只沙船呈一張弓形,快速的朝着王八島的方向靠近,中途八只沙船又兵分兩路圍繞着島嶼東西兩側散開,有四只船直接登了島,餘下四艘開始圍繞着島嶼活動。

顧如泱跳下沙船,她的水手們也跟着下為,最慢的便是昭陽了,雖然抽象了常服,但她還是一副行動不便的樣子,昭陽站在船邊上,傻傻得看着沙灘不知所措。

“跳啊,公主。”一個水手朝昭陽揮着手。

昭陽卻緊皺着眉,不知進退,這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不管她,我們先走。”顧如泱可說着就往岸上走去,人帶着風似乎的,頭也不回。

“當家的,真不管?”阮七娘道。

顧如泱笑道:“她若真急,她自己知道跟上來。”

阮七娘回過頭,果然見昭陽攀附着船沿小心翼翼的往下爬,一只腳踩着木頭的接縫上,另一只腳往下探索着,好像在看什麽時候才能落地。阮七娘又看向顧如泱,果然這顧當家的回了頭,朝着昭陽那頭走去。

顧如泱走到昭陽腳下,她拉了拉昭陽吊着的那只腳:“跳啊,這一尺不到的距離,你倒是松手呀。”

昭陽兩手挂在船沿,看樣子也很難低頭與顧如泱對話了。

顧如泱所幸一把抱住昭陽,這宮中長大的女子,和自己比起來果然芊芊細腰。

昭陽一落地便是一雙警惕的眼神盯死着顧如泱,眼神中還帶着一絲憤怒,也不知道是氣顧如泱的嘲笑,還是氣顧如泱的擁抱。

“就你磨磨蹭蹭的樣子,還救不救你弟弟了。”顧如泱朝着昭陽勾勾手:“走了,我的公主殿下。”

正如阮七娘所說,這島也是小得足夠精致了,如果不是島上植被茂盛顧如泱都覺得自己能一眼将這島給看透了,但也正是這裏植被茂盛,若真有人想在島上做些什麽,就最不易被發現。

“小心了。”顧如泱說道,同時拿出了自己的短刀,這刀沒什麽妝飾,就是像一個鐵片子,刀柄就是套了些打碎的椰子殼,這刀和她人一樣,糙的很。

阮七娘又将上岸的二十來人中支了四人左散開,如果誰見到龔老大或者是秦寰安,就以海鷗聲為信,一短三長就是準備進攻了,如果确實危險,那便三長一短,大家再做計議。

“公主,這下你就別逞強了,跟在七娘後邊,也別亂跑。”顧如泱此時倒是認真了起來,這叢林裏誰也看不見誰,昭陽越低調越好。

道理昭陽是明白的,她也不想給誰添亂,于是點點頭聽話的走到了阮七娘身後。

顧如泱帶着人小心前進,不一會便有人從東邊跑了回來,那人嘴裏打着海鷗的信號,不用說就知道是自己人,回來的是個水手,他本是要往東走的,結果沒走幾步便聽見了鬥毆的聲音,但叢林繁茂他一時不能确定清楚的位置,只知道是島東的方向。與此同時,他在島嶼以東十裏的方向看到了一艘兩帆的福船,帆已降了下來,但桅杆頂上挂着的旗倒是寫着一個龔字,不用說便是龔老大的船了。而在島嶼東則的沙灘上停留了四只小船。

“就說怎麽沒看到龔老大的福船,原來是從東則上岸的。”阮七娘道。

“人也在島東,但不知道在與誰作戰。”回來的水手道。

“是我弟弟。”昭陽緊張得說道,但她又迫使自己鎮定下來,她低聲道:“我弟弟帶了十個親衛在身邊,個個都是宮裏頂尖的高手,既然在厮殺,說明寰安還活着。”

昭陽一把拉住顧如泱的手腕:“顧當家,救他,算我……算我求你。”

“你說什麽?再說一次呢?”顧如泱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我求你。”昭陽一臉誠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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