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滿之後便是芒種了,此時北陸農民已經開始在大地上散播種子,田間的生活與春雨一樣充實,可在太平島五月的來臨卻沒有那麽讓人期待,因為這預示着雨季的到來,整個島嶼都會陷入泥濘之中,北部地勢較高可能稍為好些,南部卻會時不時的變成澤地,這雨季會特別綿長,五月這雨一直會下到九月結束,經歷整整四個月的雨季,好在這裏的人并不以農耕為生,只是這天氣難免讓人心生懈怠。

因為這雨,斐縣裏也有一些生意停了下來,開市也不再頻繁,但這一切的一切都不影響萬世港的生意,萬世港的樓牌下依然每日車水馬龍。

“公主,羅巧娘回來了。”奉笛站在門外,她的身後站了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她臉上長期浸着海風已經幹燥脫皮,手掌也顯得特別的大,一看就是常常幹活的人,婦人衣着樸素,就是尋常人家的粗布麻衣,她的鞋與裙邊都已經濕透,正躬着背等候着昭陽的召喚。

“快請。”昭陽回答着,這是她等的人,她又怎麽不着急。

奉笛拿了一雙新的木屐讓羅巧娘換上,女子這才進了昭陽的房間。昭陽只道不用那麽多禮,又即刻讓奉劍看坐上茶,羅巧娘接過茶,又低頭道謝,這些動作一板一眼顯然是極懂規矩之人,這并非一般民婦能懂。

“羅大娘,本宮可等到你了。”昭陽說道,連嘴角也不由的翹了起來。

“公主厚愛了。”羅巧娘道。

昭陽又給奉劍使了一個眼神,讓這位侍女暫退門外,這才對羅巧娘說道:“太子近況如何?另外本宮高臺遇害的事可有了眉目?”

原來這羅巧娘不是別人,正是霍啓山手下青蜂組的一員,青蜂組是昭陽還在念歸城時組建的,多數都是那次海難時活下來的人,沒什麽高強的武藝,都是平平凡凡的人,也正是這樣他們無需太多的僞裝就能泯然衆人。

“太子一如往常,還是整日鬧着要打回北陸光複我大周。”巧娘答道。

“還是那樣無知。”昭陽說道:“現在我們勢單力薄,貿然攻打北陸不是蚍蜉撼樹嗎?”

“是啊。”巧娘也認同道:“好在陛下正直壯年,不會讓太子殿下胡來的。不過……”

“不過什麽?”昭陽見巧娘的樣子,也知道她有話要講。

“不過最近朝廷裏贊成太子的呼聲竟高了起了。”巧娘說道,她的臉色也為之一沉:“屬下又派人多方調查,聽說太子身邊來了一位幕僚。”

“幕僚?”昭陽眉一蹙,太子禮安什麽的人她都調查過,有幾個厲害角色,但多數是些青年才子,都只是些攀龍附鳳妄圖平步青雲的人。

“是的,這位幕僚聽說姓楚,可他深居簡出,屬下至今未見其模樣。”巧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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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又是怎麽知道他的存在呢?”昭陽反問道。

巧娘正了正身,接着道:“自從公主離開念歸城之後,太子動作突然頻繁了起來,還私下找了好些親近公主殿下的大臣,其實與公主殿下交好的朝臣都是忠良,也不至于公主殿下離開後就立即依附太子吧?于是屬下這才安排了人守着東宮附近,終于在一馬夫口中聽到了端倪,一查便查到了此人。說來也怪,這位楚生到了以後念歸城就逐漸變了天,恐怕正是這位楚生在後面出謀劃策。”

“既然獲取的信息不多,那就繼續查下去。”昭陽命令道。

“是!”巧娘起身行了一禮,跟着她又坐了回去,繼續說道:“殿下高臺遇害的事我也查到了端倪。”

“可是太子所為?”昭陽道,如果真按巧娘所說這位幕僚如此厲害,那這一切不難猜出是誰的手筆了。

“無直接證據是太子所為,不過确實在萬世港金馬集市附近查到了細作的據點,而在搭建高臺前,這個據點裏有人曾去縣府報名,參加修建高臺的工作。”

“切莫打草驚蛇。”聽着這消息昭陽都直起了身子,如果這是那位楚生的手筆,想來這些人也應該多少對那位楚生有些了解,昭陽接着對巧娘說道:“記住,抓活的。”

“抓活的?公主可又是想在我萬世港惹事?”

“是誰!”羅巧娘警惕的看着四周,她也是第一次上這九天號,這裏完備森嚴,與公主府相比也不相上下,又是在昭陽的房間之中,羅巧娘可沒想到這附近竟然有人。

“聽這聲音,想必是顧大當家吧。”這聲音昭陽哪能不認得,近日兩人每天都會在一起對弈幾局,或才一同用飯,自然是熟悉的很。

“公主好耳力。”說着,只見顧如泱從窗戶外一躍而進,她的手裏還拿着一只魚杆,衣服早已有些濕潤了,這窗戶本是對着大海,又是在船樓二層,可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

昭陽打量着顧如泱,她完全可以确信這人不是來釣魚的,怕出現在這裏是早有準備,畢竟這九天是她姓顧的船,羅巧娘上船她難道能不知道?

“顧當家的莫不是來垂釣的?”昭陽端起一杯熱茶悠哉的喝了一口。

顧如泱将魚杆往一旁扔去,非常不客氣的往昭陽身邊一坐,她拿起昭陽身邊的一跟絲綢帕巾往自己臉上一抹,把那些雨珠抹淨之後,她說道:“姜太公釣魚,這不是把消息釣來了嗎?”

羅巧娘只看着二人,顧如泱的身份她十分清楚,如今是友,未來卻一定是敵人,于是羅巧娘只悄悄得退到了角落裏,她垂首站着,不再說話,只是她并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之間昭陽與顧如泱倒是親熱了起來。

“當家的,大夫說你身體現在可受不了涼。”昭陽接過顧如泱手中的帕巾,替她擦起了頭發:“有問題何為不直接問我。”

“你這小狐貍,我問了你也不會說。”顧如泱又指着煮茶的壺:“大娘,給我倒杯熱茶吧。”

羅巧娘看看昭陽,昭陽自然是點頭示意她做了,羅巧娘将茶送去,又回到了那個不起眼的位置。

這事顧如泱既然知道了,昭陽也不再多掩飾,她直接問道:“既然顧當家的已經知道了我的計劃,那你說怎麽辦吧。”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我馬上讓曾世抄了他這老窩。”

見顧如泱一臉得意,昭陽又晃着腦袋,她讓顧如泱把背對着自己,昭陽拉開顧如泱的衣服往她背上看了看,顧如泱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她也才放心的點點頭。

昭陽又道:“不如咱們再出一計?”

“何計?”

見顧如泱一臉疑惑的向自己尋問,昭陽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倒有一絲小開心,她笑着說道:“偷天換日。”

金馬集市

馬一三綽號又叫順風三,為什麽叫這個,就是因為他的消息來得特別靈敏,萬世港這個月要下什麽貨,哪家的大商賈又準備出海采貨,甚至連阮七娘的船隊今日打了多少魚,哪種魚多哪種魚少,這順風三都清楚得很。正因為如此,金馬集市的大小商人都喜歡親近于他,任誰都知道,消息早來一分,那錢就能多賺一分。

今日又是金馬集市開市,但這順風三卻沒了往日那一般高調,甚至還有些回頭土臉,他坐在他的攤位上,雨水就這麽從棚上直拉拉的落在他的貨前,他好像都沒有看見,若不是一則的攤主提醒,恐怕今日的貨便賣不出去的。

“我說仨啊,你今日是怎麽了?”一旁的攤主問道:“怎麽無精打采。”

“沒什麽事。”順風三一臉不耐煩。

“喲,還不樂意我問了。”那攤主說道,又從懷裏拿出半貫錢遞給順風三:“那我給錢問總行了吧?下次開市時,是哪裏的商人來?又準備買些什麽?”

順風三白了那人一眼:“不知道!”

“嘿,真是怪了去了,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人,有錢也不賺。”那攤主收回自己的錢,嘴裏責怪道。

誰知這順風三重重的嘆了口氣,他又左右看了看,像瀉了氣的球。

“顧當家的,不行了。”

“什麽?!”

順風三叱責道:“你小聲點!”

那人放低了聲音:“你說顧當家的怎麽了?”

“顧當家的上次被火燒了,怕是傷口染了……我聽消息說,”順風三又壓低了聲音:“怕是不行了。”

“那這怎麽辦?!”那攤主問道,順風三的消息從來都不會錯,既然他今日都這麽說了,怕顧如泱真是不行了。

“可我前兩天出海才看到顧當家在船頭垂釣啊?”不知從哪裏竄了個人出來,也加入了他們的對話。

順風三臉一沉,對後來那人說道:“你愛信不信,若是不信,以後也別花錢在我這買消息了。”

“那……你是怎麽知道的?”最早那攤主接着問道:“可有更多的消息。”

順風三看着顧府的方向,再次壓低聲音說道:“說是要去家廟裏祭祀祖先,估計着過昨日就得從九天上回她顧府去了。”

“哎……”後來那人也跟着嘆了聲氣:“顧當家也算是女中豪傑,這家都未成,怎麽說沒了就要沒了?”

“還不是那公主做的孽!”順風三說道:“若不是為了救她,顧當家何故如此!”

“說起家廟我倒想起一個事兒。”後來的那位拍着腦袋說道:“最近顧家在招工,說是這顧氏家廟年久失修,最近在招善于修補的工人,聽說出手還挺闊綽的,會不會和這祭祀有關。”

這倒是又論證了順風三的猜測,他一直晃着腦袋,一臉失落:“但願咱們萬世港,不要出啥事和,這顧當家的,也別出啥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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