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午時剛過,海上的雨便停了下來, 海浪也逐漸平靜, 一群梭子魚把自己裹成一個巨大的球型掠奪着淺灘上的資源, 水母們稍閑悠閑, 它們零落的漂浮着, 像一把小小的傘,浮游落定後珊瑚也逐漸露出了自己的本色, 蝦蟹小心的跑了出來,但也提防着那些窺探着它們的章魚, 一只黃色的石斑游了過來, 讓這些蝦蟹們又躲了回去。
石斑已經餓了大半日了,正是需要覓食的時候, 恰逢一只小蝦出現在它的面前,它掙紮着擺動的自己的身體,石斑張開自己的大口将這可憐的小東西一口吞下, 可又反應過來自己似乎中了計,随着一個向上的力, 這石斑一下騰空而起, 立即又落入了地面,此時它更像那只掙紮着的蝦, 用力的地面上拍打着自己……
“當家的,是個石斑,大家夥!”曾世一臉興奮,這可是他們中間最大的收獲了。
顧如泱冷漠的将魚放進了桶裏, 再一次進魚竿扔進了海裏。
“這石斑看起來真不錯。”曾世戳了戳這可憐的家夥:“半月前二狗子送了我一壺上好的豆油,中午讓夥夫把這玩意給片了,正好佐着吃。”
顧如泱看着海上的浮漂,她與那浮漂一樣絲毫沒有動靜。
“對了,”曾世又拍了自己的腦袋說道:“忘記了,你背上傷還沒有好,不能吃這些。”
這下顧如泱總算有了反應,她轉過頭來看了曾世一眼,又将目光放在了浮漂上。
“話說你這傷要養到什麽時候?”曾世繼續念叨着:“午時了,是不是你要換藥了?”
“嗯。”顧如泱點點頭,倒是一臉的無奈。
“那我去叫尤二娘。”曾世說着放下手中的魚竿就準備往船樓上走。
“不用了!”顧如泱站起來阻止道,這下總不是剛才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了。
曾世一臉不解,向顧如泱問道:“不是昨天才說得讓人吹着傷口才上藥嗎?人家尤二娘在百忙之中都抽空從海上跑回來,就為了給你吹吹,你就不用了呢?”
“吹你一身的唾沫星子你舒服?”顧如泱把魚竿一收,給曾世扔了過去:“派人回府給那昭陽公主說,今天審人,問她來不來。”
曾世一聽昭陽這名字,臉一下又喪了起來,可是顧如泱的意思他也只得去做了,拱手說了一聲得令,曾世便敗興離開了。
昭陽來九天已有多次,算得上是熟門熟路了,每次前來都是簡裝易服,連侍衛也不會多帶幾個,仿佛帶了一個霍啓山就是足夠了。可是這次上船昭陽又多有不同了,她這次帶了整整一船的人,連衣服與妝容都如宮中那樣的華貴。在出門前霍啓山曾問過昭陽,為何今日如此張揚,昭陽卻是安靜的說道:皇家的儀态總是不能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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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上的水手們對昭陽依然冷淡,就算是顧如泱有請的,他們也不見得臉上客氣半分,曾世安排去給昭陽帶路的水手是一個黔面之人,看臉上紋着的字式應該是前朝的樣式了,這人自然對昭陽更無好臉色,這水手自顧走着,全然不管他身後的昭陽。
霍啓山被氣得沒法,可看昭陽依然是一臉寵辱不驚,這位殿下從來在臉上都很難見到有情緒浮現,就算有時見到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從上船口走到審訊的地方足足有一柱香的時間,但說是審訊之地其它也并不像水牢那樣隐秘,昭陽遠遠的就看見九天的船尾處支起了一丈高的竹架,而竹架上挂着兩個人,正是那刺客無異。
“顧當家,好興致。”昭陽徐徐走到顧如泱身邊,一如既往的溫柔語氣。
顧如泱回首卻是一愣,昭陽前幾次與她見面,均是衣色樸實,唯獨平瀾院談判那日的打扮與這次相似,只是上次見着昭陽無比厭惡,而這次再見卻覺得有些驚豔,畢竟是蜜糖裏養大的姑娘,面容姣好不說,皮膚皙白,盈盈而立。顧如泱倒不是妒忌,确實覺得這天與海之前相隔太遠,不過顧如泱還是收起了好臉色,那霍啓山出言不遜得罪了手下的兄弟,她可不能随意向昭陽示好。
“自然。”顧如泱又清了清嗓子,她沉下臉指着身邊的一把太師椅,對昭陽說道:“公主請入座。”
昭陽這才打量四周,剛好是兩把太師椅對着兩個挂着的人,兩人均是手被綁着吊了起來,但細細看來這繩子的另一頭并沒有綁在竹竿之上,而是繞過了三個滑輪綁在了太師椅前的一個鉚釘之上。
昭陽不知道顧如泱這是玩什麽把戲,她只是泰然自若的坐到了太師椅上,顧如泱跟着坐在了她身邊的另一把椅子上,一臉玩味的看着兩個刺客。
“顧當家的這是何意?”昭陽眯着眼挂着一絲微笑。
顧如泱指着那兩個刺客,對昭陽說道:“公主你釣過魚嗎?”
昭陽搖搖頭,如實說道:“未曾。”
“那你可想試試?”顧如泱接着問道。
昭陽一向謹慎,可看着眼前這架勢就知道令有玄機,雖然自己與顧如泱相處了一些日子對這位當家的也充滿了信任與感激,但是在九天之上,還還有一群對着自己虎視眈眈的海賊,她可沒辦法放心。
對顧如泱微微含道,昭陽道:“謝過顧當家好意,昭陽今日不便釣魚。”
顧如泱再次審視昭陽今日得打扮,她衣着正紅色蠶服顯得特別莊重,顧如泱從不做頭,看不出來昭陽做了個什麽髻,但髻上插着琉璃制的金步搖,上面的花墜正随風搖晃着,這一切如昭陽說言,确實不适合接下來要做的事。
“無趣。”顧如泱沉下臉,顯然這不是她要的答案。
“別給臉不上要臉。”
“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看看這打扮,不就是想把我們當家的比下去嗎。”
聽着身後海賊們的三言兩語,昭陽一言不發,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不過一旁顧如泱有些坐不住了,她朝着身後衆人說道:“誰把我魚吓跑了我把誰扔下去當餌。”
顧如泱的話果然有用,四周立即安靜了。昭陽的嘴角微微一揚,話峰一轉對顧如泱說道:“不如顧當家為昭陽演示一下如何釣魚?下次若有機會出海我才好試試。”
昭陽是個機敏之人,在朝廷上就早就知道察言觀色,顧如泱又是個心思單純的人,她摸不準八分,也能拿捏到她到五分,果然經她這麽一說,顧如泱的嘴角又揚了起來。
顧如泱指着二個刺客道:“這釣魚需得有餌,捉小魚自然用些蟲蟻,捉中魚那便用小魚小蝦,再大些的魚便要用些上好的肉,甚至用海鷗作餌也是可以的。”
“那以人為餌呢?”昭陽順着顧如泱的話問道。
顧如泱一聲冷笑,她從太師椅上坐了起來走向前方,在船尾的沿處顧如泱停了下來,她對昭陽說道:“不如公主自己來看看?”
不用顧如泱說昭陽心裏清楚,下面一定是什麽大東西,但如果她不去,估計又要被九天上的海賊嘲笑了,今日她一身正裝而至,代表的就是朝廷的臉面自然不能落成他人的笑柄,昭陽起身,朝着顧如泱的身邊而去。
顧如泱指着九天之下,昭陽也小心的探出了頭,正如她所想真是個大家夥,不!是幾個大家夥,只見四只三丈長的鯊魚正在下文盤桓,似乎剛才才投過食,那一塊的海水顯得有些污濁,這些饑餓的家夥正等待着新的食物。
昭陽心裏不由一寒,這手段可比宮裏的刑罰更來得讓人害怕,因為畜生永遠不會因為人的反應而起憐憫之心。
“公主小心。”顧如泱見昭陽已伸出半個身子,一邊伸手扣住昭陽的腰,一邊低聲說道。
“謝當家。”昭陽會心一笑,又退會了太師椅上。
顧如泱卻不急着坐回去,她揭身前的鉚釘上的一根繩拉動了一下,連接繩子另一頭的刺客也動了一下,因為有三個滑輪相互工作,顧如泱提着這人卻毫無費力。
“既然餌有了,魚也聚集了,自然就能釣魚了。”顧如泱說着就放下手中的缰繩,綁在她身前的刺客迅速得下落着。
“宵小之徒!”那刺客喝道:“爾等海賊終有一日會向我大周低頭!”
刺客的這一高呼沒有激起船下的浪花,倒是把船上的海賊激了起來,好幾個海賊沒忍住沖上了來,對着那刺客吐着唾沫。
“少在那大周不大周的,不就是一群喪家之犬麽!”曾世喝道,這話不僅是說給那刺客聽得,自然也是說給昭陽聽的。
“大逆不道!”一直沉默着的霍啓山終是沒有忍住,他的手順勢按在刀柄之上,卻又被昭陽一眼瞪了回去,這話昭陽聽見也是不爽,但她卻不想在九天上與這群海賊們對峙。
“曾世你給我退下!沒見到你姑奶奶在問話嗎!”顧如泱也将曾世喝退,她轉眼再次盯着那個不怕死的刺客,嘴角勾出一個滲人的微笑。
“現在,我問,你答。”顧如泱說道:“你是誰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