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所謂人類

第14章 所謂人類

聽到花禦這樣說,白鳥愣了一下,随即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是的,因為那些使我誕生的怨恨與我本身的怨恨一起,全部指向同一個人,仿佛是在陰暗處竊竊私語的毒蛇,每天都在都在我的耳邊問我。”

綠色眼睛的特級咒靈笑起來的時候溫溫和和,可嘴裏說出來的話卻完全是另一個意思,“問我怎麽還沒有殺了他。”

“有意思,”看到白鳥用無害的樣子說着滿是詛咒意味的話,漏瑚臉上浮現出惡意滿滿的笑容。

“終于有點詛咒的樣子了,之前像個令人作嘔的人類好學生一樣。”

“怨恨…”花禦奇妙的聲音微微拉長了一些,高大的女性咒靈側過身,意味深長地說。

“怨恨與恐懼不同,人類只想逃離恐懼,而他們當中的很大一部分卻會直面怨恨。”

“所以我才想要殺掉那個家夥,”白鳥垂下眼睛,細瘦的手指輕輕搭在自己膝蓋上,光看畫面倒是顯得歲月靜好。

“當逃避失去作用的時候,剩下的就只能是面對了。”

一陣清風拂面,燦爛的花海像是一張被鋪開的畫卷一樣,從花禦的腳下迅速向外展開。

身居花海之中,白鳥感覺自己的心境突然變得平和下來。

“這是花禦的術式嗎?謝謝你。”

“是的,我想也許這樣你會感覺好受一些。”

度過了一開始不适應的那段時間,當花禦的聲音再度直接進入大腦時,白鳥已經不再覺得奇怪了。

渾身散發出的氣息更加接近于大自然當中天然誕生的精靈,花禦向着白鳥的方向伸出一只手,在掌心裏開出一朵豔麗的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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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給你,心情不好的時候聞聞它,也許會好一些。”

小心翼翼地将花朵摘下,白鳥将花遞到鼻尖輕嗅,一股清新的香氣以一種持續而穩定的姿态,緩慢地飄散出來。

“謝謝你啦,花禦。”十分珍惜地将花朵塞進被橄榄枝擋住的左眼當中,身邊陰郁空氣散去的白鳥,看起來又像是悲天憫人的神職人員了。

“不過雖然這裏的确很美麗,”擡起頭,白鳥從枝葉間看到天空中閃爍的燦爛星辰,“但是也太偏僻了…住在這裏,花禦會寂寞嗎?”

“不會,我并不喜歡人類,”就像是呼應着花禦的話一樣,一陣風吹過,周遭的草木搖擺着身體,枝條與葉片互相碰撞,發出刷拉刷拉的響聲。

“在這裏,有其他的動物和植物陪着我,還有很多妖怪,只是沒有人類而已,并不冷清。”

“真是的,簡直像怕了人類一樣,”漏瑚對花禦的表态嗤之以鼻,将手撐在膝蓋上,巨大的獨目向另一邊轉去。

“要我說,明明應該把那些礙事的人類全都殺掉,建立一個咒靈的世界才對。”

“所謂的愛與幸福,不過是千篇一律的虛假存在,”能力來源于火山的咒靈,說出了與他能力一樣危險的發言。

“只有那些扭曲的負面情感才是人類的真實,而誕生于其中的我們咒靈,才是真正的人類!”

“你說對嗎?白鳥,我們咒靈應該去争取我們自己的新世界,而不是像某個奇怪的家夥一樣明明不喜歡人類,卻只是做出躲避的事情。”

漏瑚扭過頭,向白鳥尋求認同,卻看到膚色灰白的同類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怎麽了?你在想什麽?”

“我只是在想,”很快回過神來,白鳥的臉上再度挂上了溫和的笑容,“原來不只是我一個對活着沒什麽興趣啊,太好了,本來還擔心要是第一次見面就說這種事情,會被當成奇怪的家夥呢。”

“哈…?你是什麽意思!”

脾氣火爆的漏瑚頭頂的火山口噴發出火焰,看起來相當生氣,“你說誰不想活了?”

“可是漏瑚的話不就是這個意思嗎?”不解地歪着頭,白鳥對于同類突然爆發的脾氣有些費解。

“咒靈誕生于人類負面情緒的累積,除此之外我們并沒有其他的繁殖方式,并且也沒有可以穩定産生具有理性以及思維能力的同類的方法。”

攤開雙手,綠色眼眸的特級咒靈此刻的表情甚至可以稱得上一句無辜,“殺掉所有的人類,我們就不會再有新的同伴,并且也會因為失去了咒力的補充而逐漸削弱下去,最後消失在這片天地之間。”

“我并不讨厭這種結局,但漏瑚這樣做的話,對于人類來說是暴行呢,所以我也幫不上什麽忙。”

沒注意到完全沒想過這些,因此陷入了深深懷疑中的漏瑚的表情,白鳥還在認真說着,“而且我和咒術師達成過束縛,為了避免以後發生一件不可挽回的事情,作為代價我不會主動傷害人類。”

“我也不會反對你,漏瑚,”花禦的奇妙聲音在在場的兩個咒靈腦中響起。

“出于我自己的意見,我會希望人類全部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給其他的生物留出更多的空間。”

“但是我所認識的妖怪們不行...就像咒靈需要人類的負面情緒才能維系存在一樣,很多妖怪也需要人類的觀測和記憶才會存在。”

高大的咒靈緩緩捏起拳頭又松開,語氣聽起來很平和,顯然現在說出的都是她深思熟慮的結果,“人類是被這個世界偏愛卻不自知的生物,他們傲慢、貪婪又不知餍足,所以我不會像他們一樣,認為自己是其他存在的主宰。”

“我不在意自己是否存在,但我不能決定妖怪們的命運,同樣的,我也不會去幹擾你的判斷,漏瑚,所以對你的想法,我不會反對。”

“夠了!”聽完了兩個同類的長篇大論,漏瑚的眼睛向上翻去,似乎心情并不是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太大的打擊,這次的生氣,并沒有使得他的火焰噴發出來。

“說了一堆還不是不打算參加,一點詛咒的樣子都沒有,”捏緊了自己的手杖,漏瑚站起身,一副準備離開的樣子。

“我才不是要帶着所有詛咒奔向一條看不見明天的道路,在解決人類之前,我會找到辦法的。”

白鳥仰過頭,從側邊看到漏瑚堅定的表情,一時間竟然有些愣住。

該怎麽說呢,白鳥想。

漏瑚他,比起加茂家的那些自诩高貴的咒術師,要更加堅定,也更加清楚自己所追尋的東西是什麽吧。

目送着漏瑚的身影被籠罩森林的夜色所吞噬,白鳥也站起身,準備回到城市裏去。

明天是自己約好要給夏油傑講一些咒術界的事情的時間,還要去盤星教的本部,看看他們是否能在尋找羂索的事情上幫到忙。

啊,不如就帶着夏油傑一起去好了,反正自己只能以鴿子的狀态出現在普通人面前,說點什麽還挺麻煩的。

“花禦,那我也走啦,”背後生出巨大的白色翅膀,白鳥轉過身向高大的咒靈道別。

“你會一直都在這裏嗎?如果遇見有趣的事情,我會來找你分享的。”

“我一直都在,”凝視着今天剛剛認識的同伴,花禦揮了揮手,“這裏距離靈山很近,有很多純淨的妖怪住在哪裏,有時我們會聚在一起。”

“如果想過來這裏,随時歡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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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植被茂密的深山,白鳥在夏油傑窗外的樹梢上小睡了一會,收獲了少年在一大早起床後拉窗簾時的驚呼。

“白鳥…先生?”

原本只是覺得停留在窗外的那只白色鴿子給自己的即視感實在太強,夏油傑下意識說出了自己之前遇見過的特級咒靈的名字,卻在看到鴿子的綠色眼睛時,連稱謂也一并加上了。

除了那個腦回路有些奇怪的特級咒靈之外,年幼的咒靈操使并不認為會有哪只鴿子的眼睛能是綠色的。

“早上好,傑。”

大概是自己并沒有姓氏的原因,白鳥也更喜歡稱呼他人的名字,“今天是說好要來教你一些東西的時間,剛好我今天也有事情,需要你幫忙去做。”

聽到白鳥這樣說,夏油傑下意識心底一緊。

雖然在束縛當中,已經答應了白鳥會替他去做一些事情,但是面對特級咒靈,夏油傑還是心裏沒底。

“今天你需要去上學嗎?”

動作非常自然地把自己從拉開的窗縫裏擠了進來,白鳥落在小少年的肩膀上,态度友好的就像是一只家養寵物。

“不用,”略顯僵硬地搖了搖頭,夏油傑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

“今天是周六,可以在家休息。”

“那剛好,”像一只真正的鴿子那樣用喙給自己梳理羽毛,白鳥确保自己的每一根飛羽都處在完美的狀态。

“那麽等你吃過早飯,我們就出發吧。”

翻閱了自己記載過的地圖,白鳥确定盤星教的本部——星之子之家離這裏并不遠,小學還沒畢業的夏油傑小朋友來說是件好事。

雖然對今天即将發生的事情有些忐忑,不過在母親的呼喚下,夏油傑還是老老實實走出了房間,來到一樓的餐廳,看到手裏拿着報紙的中年男人已經等在了座位上。

“傑,這只鴿子是?”

夏油爸爸一眼就注意到了自家兒子的肩膀上,正在自顧自東張西望的白色鴿子,“不要在家裏養這種鳥類寵物,飛來飛去把東西都弄亂了不說,到處上廁所也很令人頭疼。”

“不是的,他才不是我的寵物,”慌忙擺了擺手,不擅長撒謊的好學生臉上的表情有些糾結。

“只是我之前投喂過一次,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早上就停在我的窗臺邊了。”

更改了先前投喂者和被投喂者的關系,夏油傑在匆忙之中也只能想出這麽個理由糊弄一下。

“倒是很聰明,”聽到兒子這樣說,男人終于把頭從報紙前擡了起來,認認真真的打量着看起來品相很好的白鴿。

“綠色的眼睛,是什麽特殊培育的品種嗎?不過鴿子一般都會自己回家去吧,應該也沒什麽問題。”

“什麽沒什麽問題?”

端着早餐餐盤的夏油媽媽走出廚房,只聽到了夏油爸爸的後半句話。

“傑之前喂過的鴿子飛進來了,”對目前的情況進行了高度概括,夏油爸爸向夏油媽媽示意兒子肩膀的方向。

“似乎是個非常自來熟的小家夥。”

“是鴿子啊!”

語氣裏有些驚訝,夏油媽媽放下餐盤,轉頭回到廚房裏,抓了一把煮雜豆粥用的豆子,“他會吃這些嗎?”

“應該會…吧?其實我也不是特別清楚…”

看到媽媽試圖用豆子投喂特級咒靈的畫面,夏油傑的額頭上幾乎要有冷汗滑下。

好在白鳥倒是很給面子,動作矜持地從溫柔的女士手中挑挑揀揀地叨走了幾顆,看起來和普通的鴿子也沒什麽區別。

“啊,對了,”看到白鳥的動作,喜歡小動物的夏油媽媽語氣裏有些驚喜,“傑學校裏之前要求的親子作業,我們不如來給它做一個可以放在樹上的鳥窩如何?”

“啊…說的也是呢,”光是維持臉上的表情和平時一樣就已經用光了自己全部的精力,夏油傑根本沒仔細聽媽媽究竟說了什麽。

“那我們就趁着這個周末開始做吧?”

夏油媽媽看起來幹勁十足。

“抱歉…可能得明天,”用沒有停着鴿子的那邊手撓了撓頭,夏油傑的目光向一邊飄去。

“今天我和朋友們約好要去踢足球。”

因為注意力都被突然出現的鴿子所吸引,夏油父母沒有太在意自家兒子心虛的表現,只是點了點頭,“那就明天再說。”

“那麽剛好今天我在家裏找一找之前剩下的木板吧,”将妻子做的飯團送進嘴裏,夏油爸爸對于做鳥窩的親子活動并沒有表現出抵觸的情緒。

“之前搭書架的時候剩下的,有些想不起來放到哪裏了。”

“好像都在雜物間裏,”與丈夫讨論着木板的下落,夏油媽媽一轉頭,就看到夏油傑用一種幾乎是要噎死自己的氣勢,把整杯牛奶都灌進了肚子裏。

“啊啦,不要喝那麽快,容易肚子痛。”

“沒事的,”搖了搖頭,已經在父母讨論的時間飛速解決了早餐的夏油傑頭也不回地玄關跑去。

“我出發了!”

“這孩子真是的,”搖了搖頭,夏有媽媽不理解為什麽夏油傑要這麽着急。

“難道是快要遲到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早些起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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