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稀缺玩家
稀缺玩家
“哥哥, 你不知道,你演得有多像!”
秘境上空,羊小球說這話時, 身上的白色卷毛都激動得飛舞不停,“尤其是最後那一下,被殘血反殺的時候, 太像了, 簡直太t像真的了,要不是你提前跟我交代過,我真以為你失手了呢!”
沒錯,什麽百戰九十八勝的黑衣刺客,什麽勢頭正猛的新試煉者,什麽起名浮誇的六神,不過是陸策劃專為本場比賽開的一個小馬甲。
實際上,在這場精心炮制出的巅峰戰裏,陸黑球的小號遠不只一個。
他是試水評論區的修真者, 是第一個道具使用人,是出言不遜的六神支持者, 也是給他狂砸道具的送禮人……
對戰中的每一回合由他牽引,評論區的喧鬧也有他牽頭。
可以說, 這場比賽的每一處細節,每一個轉折,都有他的影子。
那麽,他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 打一場表演賽呢。
其實, 早在陸垣着手準備巅峰戰活動之前,就以塔靈和若幹留影壁小號的身份, 旁敲側擊地做了“市場調查”。
在以武為聖,以實力為尊的修真界,各種比武、比鬥是少不了的,小型的有私人切磋,大型的有各大宗門主辦。比劍法、丹技、煉器、擺陣多種類別,分煉氣、築基、金丹不同境界,可以說十分多元了。
但同時,陸垣也注意到一個關鍵問題,這些比鬥都是有目的性的。
私人鬥法或為切磋分高下,或為生死大仇;宗門比試,為選拔弟子、資源分配,也為争搶秘境名額,總之目的性極強。
因此,這些比試往往都很嚴肅,私人鬥法尚且不說,宗門大比中,為不影響選手狀态,比鬥臺邊常常只有評判人和其他選手,沒有普通觀衆。
換言之,修真界沒有純觀賞性的比賽。
實際上,不光沒有純觀賞性的比賽,這個修真界的修真者們連娛樂活動都很少,他們的日常就是修煉、歷練、殺異獸、探秘境、找資源、再修煉……
個別一些不愛修煉、貪圖享受的修真者,去也是去熱鬧的凡人地界享受,因為在修真者聚集的地方,最有趣的只有集市和拍賣會。
在這樣的背景下,貿然推出巅峰戰,看肯定不缺人看,但道具互動的有趣之處卻可能無法被及時發現,勢必需要引導展示,于是就有了這場表演賽。
這短短十幾分鐘的戰局,濃縮了陸策劃的無數套路。
比賽開始,先用無名新人挑戰資深試煉者的反差引起讨論;賽程前段,新人持續碾壓狀态,瓦解觀衆群體,制造新老兩派對立的局面;中場休息,借着争論抛出評論區互動道具。
這些道具價格便宜,又能返點給被使用者,正是跟首沖優惠一樣的引子,用了就有了“買道具互動不算什麽”的初始印象。
到了下半場,陸策劃一面讓新人繼續碾壓,一面以支持者身份刷道具開嘲諷,助推一波。最後,等觀衆們的情緒被調到極致時,一幕殘血反殺上演。
失去後再得到的驚喜是無限大的,如此氣氛中,石劍修的支持者們自然有樣學樣,也忍不住用互動道具反擊回去。
至于六神的支持者,陸垣完全不擔心他們會失望棄看,畢竟失之交臂比獲勝更讓人耿耿于懷,尤其僅差一步成功之時。
這就跟許多游戲在數值上做工夫,時常讓玩家遇見差一點材料就能突破、差幾分就能升級的局面是一個道理,玩家會棄游嗎?他們只會更努力地肝材料。
總之,這一場展示賽讓修真者們對互動式觀戰怎麽玩有了直觀體驗,之後的巅峰戰自然就能更順利地舉辦了。
“哥哥、哥哥,下一場你也上吧!”羊小球仍沉浸在比賽中,興致勃勃地提議說。
“不去。”
陸垣幹脆地拒絕了,他親自上場只是為了快速帶玩家們入坑……咳,他是說快速做個導引,可沒想真的開馬甲,從此稱霸對戰場。
“啊,為什麽啊?”羊小球擔憂道,“沒有哥哥參加,下一場肯定不會這麽精彩了。”
“那有什麽關系?精彩刺激得多了,反而會消磨觀衆們的熱情。”陸垣說,“要知道,觀看玩家對戰的其中一個魅力便是,你永遠不知道哪一場會無聊透頂,哪一場會爆出冷門,哪一場會驚現神操作。無可預料、充滿意外,才能其樂無窮。”
“所以弟弟,一場表演賽足矣,接下來該把賽場交給真正的玩家了。”
“好吧……”羊小球有點失落,“我還想說,要是哥哥你每場都上,我們就能多收一份靈力了。”
他指的是每場巅峰戰後,觀衆禮物在扣除場地費和解說費後,會折算成晶鑽交給選手。
“如果我也開一個小號,每場都跟哥哥對打,咱們豈不是能收兩份!”羊小球做起了美夢。
陸垣竟沒發現自家弟弟有了越來越財迷的趨勢,他戳破羊小球的美夢道,“別想了,這筆支出是絕對不能省的。”
他開辟巅峰戰的原因有三,一是給蘇小少爺類的氪佬玩家一個表現渠道,二是豐富玩法讓普通玩家多一項娛樂活動,而第三點,也是最重要一點,便是吸引高端戰力。
打巅峰戰的修真者絕非常人,都是陸垣重點關注的肝帝玩家,絕對的頂尖戰力。之前,秘境對他們來說,只有兩處吸引點,一是輔助修煉,二是靈石兌換券,當然了,其中第二點,除了石劍修這樣格外貧窮的,吸引力微不足道。
有了巅峰戰就不一樣了,在這裏,愛戰鬥的能與其他高手切磋,愛名氣的能獲得觀衆們的追捧,愛財的可以得到靈石打賞。
戰、名、利,三位一體,想要什麽全都有。
當然,考慮到目前總玩家人數和消費能力,陸垣沒有搞得太大,每日最多三場,且只在觀戰場打賞,像直播一類的大招,現在還不成熟,須得等到秘境發展發展再說。
“有了這批高戰力玩家,咱們的計劃便能推進一大步。”陸垣總結道。
“啊?什麽計劃?”羊小球一愣。
“弟弟啊,你可……”陸垣無奈了,“你不會忘了推出五行戰棋的目的了吧?”
“目的?”羊小球被問住了,“不是賺靈力嗎?”
“賺靈力沒錯,但那是長期目的,近期目标……”陸垣提醒說,“別忘咱們的鄰居?”
“鄰居……哦!鄰居!那個秘境!”
羊小球身上的白光一下炸開,最近活動太歡樂,他差點忘了大危機,“哥哥,我想起來了,你說過咱們要對付那個秘境的。”
是的,五行戰棋也好,排位賽也罷,不過是鋪墊和過渡,是為了篩選出戰士類玩家,至于巅峰戰則是在此基礎上,進一步籠絡更多戰力。
事實證明,他們的策略是成功的,自推出五行戰棋後,秘境玩家人數穩步上升,如今已達到一千六百多。
“哥哥,咱們接下來要開打了嗎?”羊小球問。
“當然……不。”
沒想到,陸垣給出了否定的答案,“時機尚未成熟,五行戰棋仍未脫離棋的影子,且更偏重于個人戰,不适合組織秘境戰。”
個人戰……羊小球回想着五行戰棋的對戰,琢磨這個詞的含義,道,“哥哥你的意思是要一群人?”
“對,秘境戰不能靠一人之勇,我們要想辦法讓玩家們共同戰鬥。”
“哇,”羊小球設想了一下那個場面,激動地問,“怎麽讓他們共同戰鬥?”
“這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陸垣幽幽說,“為此,我們必須再篩選出另一類玩家,對我們的計劃來說,這類玩家是絕不可少的……”
同時,也是異常難尋的。
畢竟,他們可是千裏挑一、絕對稀缺的玩家啊。
陸垣不無惆悵地想,在這一千多人的秘境玩家群體中,也不知能否尋到,最後又能尋出幾人?
*
臨近正午,六合城西邊城門行人漸稀。
門邊上,一高一矮兩個守衛閑來無事,拄着長矛,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诶,高哥,”矮個守衛納悶道,“你看到剛才過去那人了嗎?他胸口上繡的什麽啊,我沒看錯的話,是一個黃色雞頭吧?好怪啊!”
“啧,我早跟你說過,多出去走走,你是不是沒聽?”高個守衛斜了他一眼,道,“連咱們城裏當下最時興的繡紋都不知道,還說怪呢。”
“最、最時興的繡紋?”矮個守衛傻眼了,他尚未成家,在穿衣上又不講究,哪裏關心繡紋什麽的。
“不知道吧?哥告訴你。”高個守衛得意道,“那種繡紋可不一般,不是瞎繡的,是有說道的。”
“什麽說道?莫非他喜歡吃雞?”
高個守衛:“……”
“你啊你,”他嘆道,“也就是我,換做別人,早笑掉大牙了。我和你說,帶那種繡紋的衣服不是随便穿的,必t須有門路,先找修真者測算。”
“啊?”矮個守衛傻眼了,一個衣服上繡的花樣而已,竟要測算,莫非跟修真者們用的符箓一樣,有特別用處?
他如此想着,順嘴就把心裏的疑惑問出聲來。
“不是符箓勝似符箓!”高個守衛說,“符箓須要靈氣,咱們凡人可用不了,但那繡紋不同,它共有五種,對應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靈,五行你總知道吧?”
“知、知道。”
“這五行啊,當然,我也不太懂哈,主要就是說,五行能影響一個人的命數,五行平穩,人的命就好。”高個守衛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但不是所有人生來五行俱全,尤其是咱們普通人,總會缺一樣兩樣,這時該怎麽辦呢?”
“對啊,怎麽辦呢?”
“補呗!”高個守衛一拍長矛,大聲道,“缺啥補啥呗,你要是缺火,就在胸口繡火紋,缺水呢就繡水紋,剛才那人胸前的繡紋是不是金黃色?這說明他五行缺金!”
“這樣啊……”矮個守衛點頭表示受教了,“可為什麽金紋是一只雞呢?直接繡金子不是更好嗎?”
“你先聽我說完吶,剛才說到,繡紋共有五種,分別對應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靈,你或許要問了,五行之靈是什麽?它們就是司掌五行的靈獸。”
“高哥你是說,金靈獸是一只小雞?”
“什麽小雞,太不尊重了。”高個守衛批判道,“明明是一只威武雄壯、神氣活現的靈……小雞!”
矮個守衛:“……”
不還是小雞嗎?
“咳,別以為五行靈獸真身奇怪,就覺得是瞎掰,這可是從修真者們嘴裏傳出來的,他們說的總不會有錯吧?”
“唔……”矮個守衛仍然難以接受,“所以那些修真者管小雞叫靈獸?我家也養了好幾只呢。”
“都跟你說了,不是普通雞。”高個守衛嘆息說,“修真之道,神秘莫測,咱們凡人看不明白,難道不正常嗎?”
“你說得對。”
五行靈獸真身如此接地氣一事暫且不提,關于“修真之道,神秘莫測,凡人看不明白”這句話,矮個守衛完全認同。
雖然六合城住着不少修士,他從小也在修真氛圍長大,知道一些常識,但他到底不是真正的修真者,不曾踏入修真世界,修士們的許多行事做法,對身為凡人的他來說都像聽傳說一般,是難以理解的。
比如幾百歲老頭娶個二十歲道侶啊,比如一閉關就過去十幾年啊,再比如高階修士只吃丹藥不吃飯啊……
“你說的這些算什麽難以理解。”聽完他的感慨,高個守衛搖搖頭,不屑道,“不都是很平常的小事嗎?修真者要是處處跟凡人一樣,還叫修真者?”
“嗯,倒也對……”
“得了,今兒還是讓我給你開開眼吧。”高個守衛忽而神秘道,“好叫你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難以理解。”
“什麽?高哥你又聽說什麽了?”
高姓守衛祖上三代以內出過修士,岳丈家還開了個散修常住的客棧,消息比旁人靈通,總是能知道一些普通人探聽不到的隐秘。
“我是聽我岳丈喝酒後說的,他是在給客人送東西時聽了一耳朵,”高個守衛道,“說咱們六合城裏,最近有位修真者修煉成癡了,專門花靈石雇人來砍自己呢。”
“啊?真的假的?”矮個守衛都驚呆了,他是知道修真者皆好鬥,可雇人砍自己什麽的,有點誇張了吧。
“真真兒的,這事就發生在修真者才能進的洛井巷裏。”高個守衛講得活靈活現,仿佛自己親眼看到一樣。
“那天,我想想啊,對,一共去了一千多個修真者,那陣勢,黑壓壓一片啊,連街邊一戶人家養的小狗都給吓得不會叫了,他們排着長隊,一人一刀,劈頭砍腳,足足砍了一整天,被砍的那位愣是毫發無傷,最後你道怎樣?”
“怎、怎樣?”
“最後那修士仰天長嘯一聲,舉起身邊酒壇便飲,連飲十壇方止,直說他們力道太輕,不如撓癢!”
“一千多刀,毫發無傷,還不如撓癢?”
矮個守衛震驚地瞪大了眼,不敢置信,要說被凡人刀劍砍一千刀後無事倒也可能,但被其他修真者砍,“不可能吧?”
“你瞧瞧,我騙你幹什麽?沒有刀劍不侵的能力,人家也不敢雇人砍自己不是?”高個守衛說,“傳言可是有鼻子有臉的,六大宗門你知道吧?”
“知道啊,六大宗門誰不知道?”
“既然你知道六大宗門,就該聽說過千機谷吧?雇人被砍的這位不是別人,他正是千機谷的……”
“抱歉,打擾一下……”
卻在此時,兩人耳邊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那聲音辨不明出處,仿佛直接在他們耳畔發出。
兩人均是一驚,停下話頭,驚疑不定四處看去。
一只黑白相間的圓盤從天而降,穩穩停在他們面前。
那圓盤顯然是個飛行法器,其上站着一位褐衣修士,二十多歲,皮膚蒼白,身型瘦削。
“仙、仙長有事嗎?”高個守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他雖然也跟修真者對過話,但這位修士很不一樣,明明表情像是心不在焉,萬事不入心,偶爾掃視過來的眼神卻又仿佛能洞悉一切。
“抱歉,打擾了。”
褐衣修士态度很和善,先道了聲歉,才解釋說,“我偶然路過,無意聽見兩位的只言片語,你們剛剛是否提到雇人被砍和千機谷的字眼?”
兩守衛對視一眼,高個的點點頭,如實道,“是的,仙長,我們是在講六合城最近一個有名的傳聞。”
他接着便把之前說的話複述了一遍。
褐衣修士眼裏閃過一絲興味,繼續問道,“雇人砍自己的修士出身千機谷?你可曾聽說具體是千機谷何人?”
“聽說是……”高個守衛回答道,“聽說是千機谷的少谷主,一位姓蘇的仙長。”
他敏銳地發現,自己說完這話後,褐衣修士忽然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眼神……怎麽說呢,有種震驚、詫異又一言難盡像被雷劈的複雜。
高個守衛不知是不是自己哪裏說錯了,連忙道,“仙長,我也是道聽胡說,一知半解,若您想了解細情,還是找其他……”
“不需要。”
褐衣修士有氣無力地擺擺手,打斷了高個守衛的話,越過兩人向城內走去。
半晌,他的身影明明已消失在城門口,聲音卻又在兩守衛耳邊響起。
語氣在斬釘截鐵中,莫名帶着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
“雇人砍自己,我不……我是說,蘇少谷主不可能做,此事必為謠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