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納妾

005 納妾

州府內院屬于州主的私人宅院,位于三樓,院子雖不大,但地勢獨特,易守難攻。

葉挽聽了下人禀報,若有所思地步入庭院。只見不遠處,一個素青色的身影抱着枕頭,懶懶地靠在書房門口。

府衛壓低聲音道:“州主,陸少爺一大早便來了,說是要借宿在州府。”

葉挽的腳步在陸九宴身前微微頓了頓,上下來回掃視他幾遍,随後一言不發,轉身利落地推開房門。

陸九宴趕忙跟着進了門,言辭懇切道:“州主,陸家不安全,我可不可以借宿在州府?”

“不可以。”

陸九宴沒想到她拒絕得如此幹脆,瞬間漲紅了臉,提高音量道:“我是柳t府案的唯一證人啊,你們不保證我的安全?”

“你怎麽不安全了?”

“昨晚,昨晚……”陸九宴險些脫口而出,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警惕地環顧四周,随後靠近葉挽,壓低聲音道,“你們州府有內鬼。”

葉挽聽聞,微蹙眉頭。

“昨日我只将夜鸠的事告訴了棠表兄,他也應當只告訴了你,可昨晚陸府內外戒備如此森嚴,都沒能攔住夜鸠,而且她還知道我将此事透露了出去!”陸九宴自說自話,雙手緊緊捏住枕芯,一副耍賴到底的模樣,“從現在起我要留宿州府,直到夜鸠落網!”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四下看看,最終将目光鎖定在那被屏風隔絕出來的一個幽靜的角落裏,又回頭看了看葉挽。

葉挽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對他的要求不予回應,垂眸拿起公文翻開批閱。

陸九宴便自作主張,抱着枕頭穿過屏風,喚來慕葉放下行李,簡單收拾了一下,便一頭靠在了躺椅上。

躺椅的大小十分貼合他的身形,軟硬也适中,爐中飄出的暗香如薄紗般籠罩着這個狹小卻安全感十足的角落。

這幾日都沒睡個好覺,陸九宴本打算小憩片刻,不知不覺中,竟沉沉睡了過去。

宋嬈帶着柳府案的新證來到州府書房。

她雙手呈上一把刀刃參差的劍,神色凝重,“州主,這便是……”

忽然見葉挽對她做了個低聲的手勢,順着葉挽的視線瞥見角落裏似乎有個人影,宋嬈瞬間心領神會,壓低了聲音,“這便是夜鸠在柳府案上用的那把兇器,今早在東街一口廢井裏找到的。”

葉挽垂眸打量着殘刃,“東街廢井?”

宋嬈道:“是,陸家宅院所在的東街。”

“陸家?”葉挽察覺到她話中有話,目光犀利,“為何扯到陸家?”

宋嬈有些遲疑地說:“州主,陸少爺是柳府案唯一幸存者,兇器出現的地方又如此巧合,城裏已經有輿論猜測陸少爺……可能就是夜鸠本人在……賊喊捉賊。”

葉挽聽完,心中便有了猜測,沉着臉捏緊了筆杆。

是父親。他故意将那把劍扔在了與陸家有所牽連的位置,他逼她在九宴與夜鸠之間做出選擇。

正在葉挽心事重重地思酌之時,敲門聲響起。

葉摘象征性敲了兩下,便堂而皇之地推開門,笑嘻嘻地喊道:“妹妹,案子有進展了!”

葉挽迅速瞥了眼屏風後的角落,躺椅上沒有絲毫動靜,她擡眼看向來人,指了指桌上的那把兇器,低聲道:“你說的進展便是指它?”

葉摘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嘴角一撇,讪讪道:“你們州府的效率也太高了,我今早晨跑才發現的,剛剛通知你們的人……”

葉挽打斷他的話:“是你發現的?”

葉摘揚起下巴,有些得意地晃了晃腦袋,說:“是啊,你說巧不巧,今日晨跑我走的東街那條路,我這火眼金睛啊,老遠就瞧見廢井旁邊有幹涸的血跡……怎麽樣,是不是幫了你大忙?”

葉挽一眼看穿他笑容中的深意,手指無情的指向門口,道:“要領賞,在一樓。”

葉摘道:“妹妹,我的好妹妹,我最近開了家酒樓,萬事開頭難嘛,那點賞金哪夠啊。”說着,臉上露出讨好的笑容,眼神中滿是期待。

近來城中的各大商鋪自顧不暇,葉摘便是瞅準這個時機盤下了一處風水寶地,眼下正是用錢之際。

可無論他如何軟磨硬泡,葉挽始終不為所動,他索性不再執着,而将目光放到了書房內。

屋內的陳設處處有玄機,光是書架旁邊那幅畫,看着就不錯。

仔細看後,“我去,春山竹石圖……”葉摘兩眼發亮,腳步都變得急促起來,“妹妹,多日不見,你受賄不少啊……哦,哦!是九宴送的?”

葉摘長嘆一聲,不甘心地收回手,臉上滿是失落。

想想也是,別人送的東西妹妹是不會明目張膽挂在這兒的。九宴送的東西他可不敢拿,怕被打死。

葉挽已不再看他,低頭專注地處理起公文。

葉摘不死心地四處搜羅着,忽然瞥見靜幽角裏有人,他先是一愣,随後蹑手蹑腳地走了過去,看清了躺椅上的人,葉摘眼底咻地一亮,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原來他的財神爺大妹夫在這裏!

正要推開屏風,被一只突然攔在身前的手吓了一跳,他猛地轉過身,對上了葉挽陰郁的臉色。

葉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讨好地道:“妹妹,我與九宴多日不見,你讓我們敘敘舊。”

葉挽沉聲:“你要多少錢?”

葉摘心道:現在有了大妹夫還談什麽多少錢。可看這架勢,妹妹恐怕不會讓他向九宴伸手。

葉挽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沉着臉将他拉到一邊,從書架頂上取出一只盒子,挑出兩塊金條,一臉嚴肅地道:“大哥,你不是做生意的料,敗完這點錢适可而止吧。”

葉摘氣沖沖地接過金條,不服氣地嘀咕:“這次一定行。”

他揣起金條往門口走,又咧嘴看了一眼屏風。

不行還有大妹夫呢。

葉挽盯着他的背影,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餘光掃見屏風後有一抹異彩閃過,她轉過頭去,正對上陸九宴明亮的眼眸。

葉挽皺了皺眉,感覺有些奇怪。

往日裏,九宴也愛這般,躺在那藤椅上笑眯眯地看着她,那眼神總是熾熱而癡迷的。可是現在……他的目光中充滿了對她的探索,還帶着幾分疑惑和審視。

慕葉敲了敲門,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收了起來。

對葉挽行了禮,慕葉走近屏風,恭敬地道:“少爺,老爺和夫人來了。”

陸九宴還沒開口,葉挽的聲音先響了起來,“請他們上來。”

陸正昌與陸棠氏第一次上到州府三樓,兩人瞪大了眼睛,四處打量着。

九宴總往州府跑,他們來尋人都是在一樓東堂等待。三樓畢竟是正式場所,若非公事,尋常人等輕易是上不來的。

書房隔壁的尚客堂是正式的會客場所,此處接見來自其餘各州的使節貴賓。

停在尚客堂門口,陸正昌的額頭不禁滲出細密的汗珠,他用力按住了陸棠氏的手。

“夫人,州主在此處召見我們……恐怕知道了我們的來意。”

陸棠氏咬了咬嘴唇,捏緊袖中已經拟好的和離書,眼神堅決得近乎執拗,道:“進去再說。”

陸正昌嘆了口氣:“宴兒也在,此事我們還未與他……”

“告訴他做什麽?”陸棠氏的聲音尖銳得有些刺耳,“這件事我們瞞着他辦,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

兩人懷着忐忑的心情,沉重地邁進了尚客堂。

堂中放着一張檀木方桌,主位無人。

葉挽靜靜地站在側方,身姿挺拔卻透着一絲疲憊。待二人走近落座,葉挽才坐了下去。

陸九宴看了看他們空空如也的雙手,臉上疑惑,低聲問:“爹,你不是來幫我打點的?”

陸正昌瞥他一眼,擠出一絲僵硬的笑看向葉挽,道:“州主,我們夫婦今日來此本只是想探望小兒,既然您邀我們到這裏會面,那有件事,陸某便順道說了。”

葉挽從他過分客氣疏離的話語中敏銳地嗅到了另一層含義,抿了抿唇,道:“您說。”

陸正昌的雙手不自覺地搓動着,道:“州主應當知道,宴兒是我陸家獨苗,如今連遭大難,又被牽扯到柳府宴這等大案中,一想到這個,我們做父母的實在寝食難安,您看您也公務繁忙,顧不着家……我們想着,再給宴兒說門親事。”

陸九宴聽得緊皺眉頭,下意識看了看葉挽,正要開口反駁,卻被陸棠氏緊緊按住手腕。

陸棠氏臉色陰沉,一臉嚴肅地對他搖了搖頭,随後看向葉挽,道:“此事已經問過葉老爺的意思了,幸得體恤,如今就看州主的決定了。”

不談和離,只談納妾。對內,當着葉挽的面是納妾,對外,誰也不知道州主與他陸家已經結為姻親,那便還是名正言順的妻。

這個主意是葉挽的父親葉明巍提出的,當爹的如此通情達理,做女兒的若不能接受,那就只能和離。和離書都備好了,只等葉挽開口拒絕。

葉挽雙唇緊抿,強力的忍耐令她唇瓣發白,她的雙手在桌下緊緊握成拳頭,指甲幾乎嵌進肉裏,深深吸了口氣,問:“哪家姑娘?”

“宋家二姑娘宋妤,”陸棠氏的臉上揚起了看似和藹的笑,可那笑容卻不達眼底,“妤兒性子溫婉,又是和宴兒一塊長大,都是知根知底的。”

葉挽的目光緊緊盯着陸九宴,問:“九宴,你怎麽看?”

陸九宴張了張嘴,還未出聲,陸棠氏緊接着道:“婚姻大事,自然是聽從父母的意思。”

陸九宴嘩地站起身,瞪大眼睛,用他那費力的嗓子道:“娘,我小命都要保不住了,咳咳……哪有心思t談情說愛,我,我現在要住在州府,你們要不是給我送寄住費的,就先回去吧。”一邊說一邊咳嗽。

陸棠氏握住他的手,手上的力道加重,柔聲道:“娘知道你要住在州府,東西都放在下面了,你跟你爹去拿上來。”

若不是夜鸠的威脅未除,還要倚仗州府的保護,她此刻真想把和離書甩出來。

堂中只剩下陸棠氏和葉挽,陸棠氏的臉色瞬間垮了下來,一臉不善道:“州主,此事已經得到葉老爺首肯,葉老爺說了,這件事他做得了主。”

葉明巍是前任州主,如今雖然退居幕後,實際上還掌控着州府大部分實權。正因有了葉明巍的支持,陸棠氏才能如此有恃無恐。

葉挽低頭抿了口茶,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好吧,母親,定下良辰吉日別忘了與我知會一聲。”

陸棠氏的臉色因那一聲“母親”微微一變,身體不自覺地抖了一下,随後起身匆匆離開了。

葉挽靜靜地坐着,眼神冷漠地目送陸棠氏離開,原本明豔的臉龐,此刻如同一張冰冷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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