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淩祈的要求很簡單,一匹快馬,放他出城,但當他發現懷裏的畫被人掉包後,臉色一變。

“三日後,城外野竹林,拿我的東西來交換她,不來我就殺了她!”

話音剛落,他的周身瞬間騰起一股嗆人的白煙,煙霧散盡後,地上空空如也。

“公子,姐姐不會有危險吧?我們要繼續追麽?”謝黎緊張問。

柳時絮雙目微凜:“不必追。”

按照原定計策,楚漣月假裝被擄,套出更多有關細作的消息,他則盡快破解牧羊圖裏的密文,過後再拿牧羊圖把她救出來。

此刻進展順利,他的心中卻隐隐不安,莫名有點煩躁。

希望她不會有事。

傍晚,鄞州城郊外,林深處升起袅袅炊煙,滋滋烤魚聲傳來,楚漣月被餓醒了,爬起身,就看見不遠處悠哉翻魚的淩祈。

她順着味兒過來,“啊,頭好暈,你這迷煙的劑量下太猛,很容易把人弄傻的。”

淩祈翻個白眼:“我的用量只睡半個時辰,是你自己太能睡了!”

楚漣月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伸手去戳肥美的烤魚,外皮金黃酥脆,肉質鮮嫩,簡直不敢想象嚼起來會有多香。

“先洗手。”淩祈眼疾手快拍開她的手。t

楚漣月悻悻站起身,去旁邊的河裏洗手,順便打量一眼四周。此處是個天然的低谷,三面環山,山澗似有瀑布,身後是望不到邊的叢林。

這是什麽偏僻的鬼地方?難為他扛着她跑這麽遠,是有多害怕被柳時絮的人搜到?

見她折身回來,淩祈将烤好的魚肉遞給她,“趁熱吃。”

楚漣月毫不客氣接過來,掃了眼烤架,眉頭緊蹙,“怎麽只有一條魚?”

“我吃過了,不必給我留。”淩祈躺下,雙手枕在腦後,閉目養神。

“不是,我的意思是,一條不夠我吃啊,都餓一整天了。”

淩祈翻身面朝另一側:“別吵我睡覺。”

楚漣月憤憤然咬掉一口脆皮,心中的怨念頓時煙消雲散,哇哇!他做烤魚的手藝也太好了吧?

不一會,烤魚吃完了,她還覺得餓,便又拿起木叉下河撈魚。

淩祈在一旁假寐,實則盯着她的一舉一動,見她又撈了四五條大魚,不由得訝然,看來她是真的餓。

不過這樣也好,撈撈魚,消耗些體力,她就沒工夫想逃跑的事。

楚漣月撈完魚,處理幹淨,又拾來一堆柴火,緊接着把淩祈搖醒,讓他教自己怎麽烤魚。

淩祈根本沒睡,一臉無奈地看着她,然後利落地将魚穿在木簽上,羅列要點,怎麽翻面以及火候多大。

前半夜,二人在不停地烤魚翻面,直至月色悄然爬上枝頭,楚漣月摸着圓滾滾的肚子,心滿意足地躺下休息,她已經很久沒吃這麽飽了。

衙門事多,忙起來腳不沾地,有時候幾天吃不上一頓熱乎飯,何況她也舍不得一下子買那麽多條魚,今天算是吃了個夠。

好像被淩祈綁架的日子還不錯,他既沒有虐待她,也沒餓着她,等三日後回去,還能再領一筆賞錢,也不知柳大人有沒有破解出密文。

想到這兒,她才記起自己還有任務在身,扭頭朝淩祈問道:“你烤魚的手藝這麽好,從哪學的呀?”

淩祈烤得有點累,幹脆也躺下,望着夜空裏閃爍的星辰,頭一回覺得自己不那麽孤單。

“自己摸索的,畢竟常在外邊做任務,別人做的食物不敢吃,就只能自己動手。”

楚漣月眼前一亮,“先前你說過,跟你走吃喝不愁,我有點心動,能不能具體說說看,去哪裏?以及替誰做任務?”

淩祈也不瞞她,“暗夜閣,聽說過吧?”

楚漣月:“啊?”暗夜閣她知道,目前江湖上風頭正盛的第一殺手組織。從入公門的第一日起,她就被捕頭告誡過,暗夜閣的殺手不要惹,各個都是心狠手辣的家夥。

再看向淩祈的目光裏多了幾分警惕。

見她耷拉着腦袋不吱聲,淩祈戲虐笑道:“現在知道怕了?太遲啦!”

楚漣月咽咽口水,“那算了,以我的身手去暗夜閣,肯定是任人揉搓的軟柿子,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淩祈贊同:“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楚漣月撇嘴,話雖難聽,但好歹是真的。

淩祈又道:“不過,有我在的話,沒人敢欺負你,放寬心,當我的小跟班還是很不錯的。”

“怎麽說?你很厲害?”

“還好吧,我也就殺手榜第四啦。”

楚漣月:“......”不懂他在謙虛什麽。

“怎麽樣?要不要跟我走?”淩祈再一次朝她抛出橄榄枝。

楚漣月果斷搖頭:“不行,要是殺手榜第一第二第三欺負我怎麽辦?你也護不住我。再說了,你要是哪次出任務死了,我不照樣沒靠山嘛。”

淩祈:“……”她好像在質疑他的業務能力?

短暫的陷入沉默,楚漣月又鼓起勇氣問:“那個,你那幅畫是要拿給誰麽?”

淩祈閉上眼:“有關任務的事我不能說,不如說說你自己的事吧。”

“我自己?也沒什麽可說的,衙門的小捕快,腰包空空,案子難辦。”

“可有婚配?喜歡什麽樣的小郎君?”

“沒,沒想過這個問題,順其自然喽。”

淩祈睜眼,“爹娘沒幫你相看麽?”

楚漣月:“我是楚家撿來的孩子,爹爹身子不好,兄長去了軍營就沒再回來。”

“那你記得以前的事麽?或者可有找過自己的親人?”淩祈望向她。

“不必找,我親娘的墳就埋在城外,我每年都會去祭拜她。”

“怎……怎麽死的?”

楚漣月吸吸鼻子,“那時我不過五歲,印象裏只記得娘親帶我去某個地方趕廟會,很熱鬧的樣子,不知怎的,人群裏冒出幾個面具大漢要捉我們,我娘就帶着我四處躲藏,躲進一間客棧裏,她把我藏在床底,自己去引開追兵。我在床底哭了很久,累得睡着,直到被店小二發現,才從裏面出來。”

“後來我就沿着大路走,走到城外,瞧見河邊躺着個人,很像我娘的身影,跑過去看,我娘身上全是血,已經不會呼吸了。我便一直在她旁邊守着,渴了就去河裏喝水,餓了就撿地上的東西吃,但我不敢走太遠,害怕惡狗會來啃我娘的身體。再後來,衙門派人收屍,仵作看我可憐,幫我葬了娘親,問我願不願意跟他去楚家,成為他的女兒。”

頓了頓,她又道:“你見多識廣,去的地方多,能不能打聽一下我娘有沒有別的親人?對了,我娘叫唐雲,我們應該是從玉京來的。”

淩祈沉默良久,低低應了聲好。

後半夜,月影婆娑,河水靜靜流淌。二人都沒再說話,楚漣月很快便睡着了,淩祈獨自望着夜色沉思。

楚漣月被抓走後,柳時絮派人把萬吉當鋪的老板叫到衙門回話。

張掌櫃心有戚戚地進門,“不知柳大人找草民所為何事?”

柳時絮朝他淡淡道:“坐下說。”

張掌櫃依言坐下,小心翼翼打量着眼前的新通判。

手指在桌面輕叩,柳時絮問:“張掌櫃瞧瞧,這可是你昨夜丢失的東西。”

張掌櫃往桌上看去,頓時面露喜色,連忙起身道謝,“大人果真是再世青天,僅用一個夜晚就追回贓物,小人感激不盡,這點薄禮還請大人收下。”說罷,他從袖口掏出滿滿一袋錢,恭恭敬敬放在桌上。

謝黎扯墨新袖子,小聲道:“若姐姐還在,肯定又要饞得心癢。”

墨新不理會,淡然抽回袖子。

柳時絮原封不動将銀子推回去,“張掌櫃不必謝我,此畫涉及一樁要案,你是從哪裏得到的?”

張掌櫃:“回大人,此畫是一年前,一位姓沈的公子存放在小人這兒的,還說日後他要是沒法取回,會派一個叫做柳四的人過來拿。誰曾想昨夜竟有賊人闖入,奪走了這幅畫。”

張掌櫃退下後,墨新難得主動開口:“公子,這是沈公子給您留下的?”

謝黎:“那咱們還要拿這幅畫去救姐姐麽?”

柳時絮沉吟不語。

嘉慶十一年,巡查使沈青辭奉旨審查鄞州鹽鐵事務,卻離奇死在官驿,聖上多次派秘探調查,要麽無功而返,要麽就有去無回。案子遲遲未破,聖上大怒,鄞州知府被撤職幽禁,而新上任知府趙正明,只用了半個月就找出兇手,以仇殺結案。

但柳時絮曾看過刑部的卷宗,上面聲稱沈青辭為一青樓女子與人起沖突,那人懷恨在心便溜進官驿,實施報複。

且不說普通人如何能避開官驿的重重護衛,更何況沈青辭身邊的随從,武功并不比墨新低,普通人要在這種情形下殺掉他,簡直比登天還難。

除非,趙正明刻意隐瞞了沈青辭的真正死因。

沈青辭比柳時絮年長幾歲,二人同為梁太師的學生,也曾是無話不談的好友。年前,他結束外調回玉京,從舅舅那兒得知好友之死,毅然辭掉舅舅給他安排的職位,借思鄉情切,自請回鄞州做官,實則暗中調查好友死因真相。

現在,柳時絮好不容易得到好友留下的線索,難題卻擺在他面前。

要不要拿這線索去換回楚捕快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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