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逢事出反常
逢事出反常
幼稚的少爺肩背并不比兄長單薄多少,許是因為軍營裏歷練了幾年的緣故。
以往兄長都是頂頂瞧不上京城公子哥的,自打一次回京複命受了刺激回岑州後,就沒少在她耳邊說他們壞話。
“光是曉得讀書有什麽用?能彎弓射大雕麽!?頂多只能幹個文官。”
“文官才最煩人呢,羅裏吧嗦的,就擱那兒叭叭,沒少給我們武将添麻煩。”
“他們玩心術的都不怎麽樣,爹也不曉得怎麽想的,還要帶你回京找個人家,要我說,男兒就該保家衛國,馳騁沙場!咱邊關男兒才最能嫁!”
“我聽說那京中的嬌嬌公子們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看你哥我,看我這寬闊的肩膀,他們,撐死就頂我一半吧。”
“背你都夠嗆!不能要。”
最後,話題就回到了最初的那一個。
“而且,沒點汗臭味的男人有什麽男人味?沒有男人味的叫男人?”
那會兒嚴之瑤只當是他被京城貴女嫌棄了所以心裏頭酸說的氣話。
畢竟回京之後,他還曾因為她爬樹被寒邃瞧見了而懊惱呢。
若非是父兄考慮過寒邃,何須想要她給人留個好印象。
嚴之瑤忽記起那日守正齋的男子,既是編修,自然也是文官了。
思及此,她隐約又記起裴成遠對寒邃是很不友好的。
莫不是也生了與兄長一樣的心思?他們軍營裏摸爬滾打的,難道都是天生瞧不上文官?偏生與他們不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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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背着她的人已經又行了一段,少爺沒了其他聲響,走得也穩當,嚴之瑤這才安了心。
警惕卸下了些,人也不那麽僵硬了,不過她仍舊不敢輕易松手,只是圈着少爺脖子的胳膊沒那麽緊湊了。
從岚院到清溪園,以裴成遠的速度,早就該到了。
可身上小啞巴的痛楚實在不是作假,所以,他到底是略微又躬了身叫她趴得舒坦些,放緩了步伐沒多颠簸。
除了一開始差點被鎖喉,小啞巴後來乖了許多。
裴成遠也懶得尋話與她講,便就這麽背着人慢慢走。
二人打府中穿過,不少人都瞧見了。
這些日子少爺與後進的大小姐不很和的事情幾乎全府皆知,饒是侯爺夫人壓着不叫嚼舌根,可人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乍一看見這場景,皆是有些不敢置信。
等到再瞧見他們身後跟着的裴柒和露華,才紛紛确定。
這一确定,腿腳快的已經奔走相告。
消息傳到蔣氏的耳朵裏不過半盞茶時間。
“當真?!”蔣氏方才接了侯爺今晚留客的消息,聞言先是精神一振,上前幾步問進來的丫鬟欣蘭,“成遠主動背着之瑤回清溪園?不對,之瑤不是就在清溪園麽?成遠當真背着呢?”
欣蘭原就是貼身伺候的,怎麽不明白她的感受,噗嗤笑了:“回夫人,千真萬确。至于大小姐為什麽去了岚院……這個倒不是很清楚。”
蔣氏細想了想:“這孩子,難道是擔心我去問責成遠,特意想去岚院替他說情?”
“如此——夫人言之有理。”欣蘭這些日子對這位新的大小姐也有些了解,細想想蔣氏的猜測倒是能應上,畢竟蔣氏原本去岚院确實是因為不大信任少爺的。
腦補了一下小姑娘拖着傷還追着自己往岚院趕,最後都傷得不能動只能由兒子背回來,蔣氏頓時心疼:“這事真是……若不是疼得很了,成遠怕是也不會親自背回去,你快去,去看看之瑤怎麽樣了。”
“是!”欣蘭應聲。
心下大寬,蔣氏覺得身子都松快多了。
待欣蘭一出去,又招了另一個婢子:“今晚府裏要來客人,你交待下去,做些北地的菜色。哦,對了,晚些時候你再去通知少爺一聲,叫他別忘了過去。”
清溪園,裴成遠把人送了回來,又擰着眉頭在床邊站了一會,不知在琢磨什麽。
嚴之瑤墊着腰枕躺着,只覺得有些他們二人現在的模樣委實有些詭異,可少爺才出了苦力,也不能直接趕人走。
思來想去,她咳嗽了一聲:“點心……吃嗎?”
少爺眼皮子一撩。
嚴之瑤閉嘴,哦,他嫌棄她的點心噎人來着。
不問也罷。
預料中的嘲諷沒有出現,少爺只是轉身往外走去。
嚴之瑤礙于身子動不得,趕緊使眼色叫露華跟着。
後者方追到屋門口,便就見少爺又大闊步地回來了。
不僅回來了,手裏還拿着一沓紙。
嚴之瑤眼尖,已經瞧出來是自己練的字,霎時就沒了音。
少爺檢閱得并不仔細,他離得遠,就四平八穩地坐在桌邊,紙頁翻得快。
不一會兒,厚厚一沓紙便就被他扣在了桌上。
嚴之瑤安靜等着人發話,沒敢看他。
從裴成遠的視角,看到的便是沉默揪着被角靠着的人。
人雖是靠坐着,姿态卻是緊繃的,不敢對視的眼出賣了主人的t忐忑。
他忽然就不着急糾錯了,反是周了一眼屋子。屋子裏原有的一些桌椅搬去了隔壁的書房,顯得空了不少,軟塌也不見了。
以往他在桌邊練字,阿姊有時候體力不支,便是靠在軟塌上瞧着書陪着。
“這兒的東西呢?”他問。
嚴之瑤等了半晌,卻是等來這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愣怔看去,瞧見他指的方向,才恍然。
露華接道:“回少爺,那軟塌一直用不上,小姐說若是挪去書房,練字時候瞧着又叫人懈怠,所以收進了庫房。”
丫頭嘴快,嚴之瑤沒攔住。
她其實已經意識到那軟塌怕是對少爺意義重大,聽她這般處置怕是——
那邊,裴成遠卻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又問:“小啞巴,你為什麽要練字?”
嗯?
不似調侃,少年面色平靜,問這句的時候,他伸手一打簾子,站近了些。
這是打定主意要聽主子講了,露華自覺退下。
嚴之瑤看着人走近了重新站定,不明所以,卻還是開了口:“練字,不想……他們。”
沉默。
對面沒有再問。
她也沒有解釋。
片刻,她聽見裴成遠道:“每日最多兩個時辰。”
“還有,”他又道,“你這算是我的徒弟,做我的徒弟,光會寫字,不成。”
頓了頓,他點了點她:“還得——健碩。”
什麽?
他剛說什麽詞兒?
健碩是這麽對女孩用的?
“我教出來的人,必得寫得蒼勁有力,那等病恹恹的玩意兒,就別給爺丢人了。”
“我……”
不過,少爺沒打算叫她反駁,已經啧了一聲轉身:“對了,下回再給爺交這麽多作業費爺的眼睛,絕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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