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幾無巧合
幾無巧合
少爺似乎是僵了一瞬, 嚴之瑤捧着一只肉包子,不知道自己哪裏說得不對。
而後,手裏的包子便就被少爺揀了回去, 重新丢進了紙包:“裴柒。”
“少爺?”裴柒的聲音打門口傳來。
少爺語氣不善:“什麽時辰了,還不去拿晚膳?”
裴柒呃了一聲,張眼瞟着一桌子的食物。
嚴之瑤:“……”
少爺:“還不去?!”
“是!”
嚴之瑤手裏空落落的,心裏也沒了底, 少爺不會是看出來她對那肉包子的嫌棄吧?
這包子是少爺特意買回來的, 難不成是有什麽了不得的意義?
好比清溪園那張被她之前擺進庫房的軟塌?
不會這包子鋪跟以前的侯府大小姐有什麽淵源吧?
那她豈非是犯了大忌?
“那個, 我吃包子就可以的。”她小聲補救,“看着不錯。”
得來的卻是少爺不鹹不淡的一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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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好吧, 放過自己。
她放下手瞅着那幾個可憐的包子等着裴柒回來。
裴成遠聽她癟了聲,不禁多瞧了她一眼,怎麽?難不成他猜錯了?
她原是喜歡吃包子的?
還是說, 她方才那麽糾結其實是在琢磨先從哪裏啃第一口?
“真的可以?”他問。
有些出神的人錯愕看過來, 目光驚疑忽閃。
……
呵,裴成遠心笑一聲,原是跟他客套呢。
行, 滿足她。
這個問題嚴之瑤答不了一點, 不過少爺似乎只瞧她一眼便就有了答案似的, 出手開始收拾紙包。
她定定看着少爺一頓操作, 那幾個包子便就重新被包起來。
不僅包了起來, 甚至還特意給她塞進了食盒裏。
而後,少爺很是和善地對她笑了笑:“既然舍不得,爺送你了。一會記得帶回去, 明天早上熱着吃,頂飽, 我們侯府不能浪費。”
“……”
嚴之瑤看着少爺一張笑靥如花的臉,突然就咳嗽起來。
要命,竟是被自己口水嗆着。
這咳來得急促,分毫沒給人緩沖。
裴成遠吓了一跳,頓時就收了笑站起來:“喂,你怎麽回t事?”
“咳……沒……沒事……嗆……咳咳咳咳咳……”嚴之瑤勉力搖手,人卻是已經咳得躬了背。
少爺有些慌了,不敢出言刺激,只左右瞧了瞧倒了杯茶給她:“你喝點水。”
嚴之瑤沒有拒絕,伸手接過,喉嚨卻仍是癢着,這一用力清嗓子,水便就灑了小半。
同一時間,手指被人覆上,替她穩住杯盞。
少爺的聲音難得關切:“我去叫大夫。”
“不……用……緩……緩會就好。”
說話間,嚴之瑤閉眼努力壓了壓,憋着口氣不想再咳。
她蹙緊了眉頭閉着眼,整張臉都已泛紅。
裴成遠不覺跟着屏息,掌心下,她的手指也在用力,極力壓制着似的。
他就這麽瞧着她,竟是看怔了去。
該是要撤開手掌的。
寒邃這個魔鬼,念咒一般一遍又一遍似是在耳邊惡語,男女授受不親。
授受不親——
授受不親!
眼皮一跳,少女已經睜開眼來,裏頭足見水汽。
不是頭一次見她時斷線珠子般的淚,而是盈眶暈染的潮。
那潮意猶如連綿春雨,朦胧的分明不見水滴,看雨人卻輕易就濕了衣衫。
熨得心房裏也漉漉起來。
抓着她的手一張,裴成遠別過臉。
嚴之瑤等平了喘才舒了口氣睜眼,嬸娘教的法子還是好用。
怕人,少爺可實在是個恐怖的存在,好端端的,怎麽就敢那麽笑啊。
人吓人,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她一面想着,一面語無倫次:“抱歉……我……我好了。”
再一看手裏的茶,趕緊一口喝下:“謝謝。”
“嗯。”
這一聲冷漠,少爺已經坐下,并沒瞧她。
大約是又被嫌棄了吧。
嚴之瑤啊嚴之瑤,你太不争氣了!
可是能怎麽辦,她極謹慎地又清了清嗓子,這次端直坐好。
自然也不敢再看少爺。
兩人竟是就這麽難得沉默下來,誰也沒找話。
嚴之瑤是沒臉說,畢竟一個姑娘家這麽出醜到底還是有些羞的。
這麽一想,自己最出糗的模樣基本全都叫少爺看着了,從初見掉的金豆子,到腰傷,再到現在——不堪回首。
至于少爺為什麽也不開口,嗯,少爺大約是真的對她無語了吧。
“少爺!小姐!用飯了!”
嚴之瑤趕緊擡頭,誰懂啊!裴柒他此時好比天神!
裴柒咧着嘴進的門,進來之後差點被同時看來的兩個人吓住。
不是,一會兒功夫,兩個人怎麽這般眼神?
倒像是要吃了他似的,不會是餓狠了吧?
他封了嘴巴老老實實捱過去,又擺好了飯菜,順便在主子的暗示下撤了那蘭香糕。
“小姐。”裴柒将筷子遞過來,嚴之瑤看了對面一眼接過。
她現在确實是有點餓了。
既然裴柒是拿了兩套碗筷,那她姑且就當作是少爺請她吃的吧。
想着,她提了筷子等着。
總歸是要主人先動的。
裴成遠心思有點亂,本就不餓,現在更是不想吃。
奈何那邊有人候着,他只能撈了一口豆腐。
幾乎是下一瞬,便就見某人開始夾菜,動作倒是不慢。
他這一口豆腐吃完,那邊至少已經夾了三筷子。
忍不住還是瞧了她一眼。
嚴之瑤雖是餓着,卻也沒狼吞虎咽。
畢竟邊上坐着這麽大個人,她吃得也算秀秀氣氣,這麽久跟着蔣氏耳濡目染,多少還是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的。
倒是少爺小鳥胃似的,就喝了口豆腐羹便就拿勺尖搭着碗不動了。
她又喂了自己兩口,狐疑看着那勺。
這一看,那勺子便動了,少爺又舀了一勺豆腐。
不疑有他,嚴之瑤低頭接着吃。
察覺那邊又沒了聲,她邊夾菜邊偷瞟少爺的勺子。
啊,又動了。
又是一勺豆腐。
怪了。
裴成遠覺得這麽下去到底不是辦法,總覺得是被人推着走。
看一眼舀一勺,繼續下去怕不是得喝個水飽。
于是,在某人目光又一次飄來時,他将勺子往碗裏一擱,開始回答她的問題:“番館走水,無外乎意外和人為,不過京中事,幾無巧合。”
嚴之瑤聽得少爺突然開口,忙不疊跟着點頭:“我明白,但是人為的話,誰有這樣的膽子?”
“誰能跟陛下抗衡,誰就有這個膽子。”
嗯?
她停下動作。
少爺看她:“不信?”
搖頭,嚴之瑤想了想:“我只是沒從這個角度考慮過。”
“那你如何想的的?”
她怎麽想?嚴之瑤只記得以前兄長說過,這朝堂之上明争暗鬥,常有玩得髒的,設計陷害什麽的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我想着,會不會是有人想要陷害太子,今次接待的事情不是太子負責的麽?若是問責,定是先從太子開始,”嚴之瑤道,“可這件事情……如果是陷害,也太明目張膽了些,陛下不會猜不到的。所以,我才想不明白,來問問你。”
“現在呢?”少爺問,“現在想明白沒?”
嚴之瑤吃了個半飽,也放了筷子:“能跟陛下抗衡的,只能是南戎王自己,對嗎?但如果是南戎王,也有問題。”
“什麽問題?”
“嗯……他鬧這一出,無非是不想住番館,可他為什麽不想住番館呢?番館出了問題,自然是由太子做主給他重新安排,好歹是南戎之主,不是哪裏都能住的,加上在大桓的地界出的事,大桓理虧,那肯定是要給他安排更好的,算起來最合适的就是東宮了。”嚴之瑤分析着,“但他為什麽想住進東宮?”
“或許除了陛下的昭華殿,東宮是最華貴的地方?”
裴成遠說完,發現對面突然看住他不接話了,登時莫名緊張起來,坐直問道:“幹嘛?”
“你有沒有發現,我來找你解惑,可反而到現在,一直都是你在問我問題?”
“……”裴成遠語塞,片刻開口,“腦子要動起來,不然會生鏽。”
嚴之瑤再次被少爺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