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023章 第 23 章
“他賭博欠錢, 警察局那邊已經知道了,正在派人找他。”這會兒兩人雖然已經離開顧家,但還在顧家村, 齊成瑾不願多說。
只要知道顧老二過得不好,關蓓就開心。
而且齊成瑾答應回家之後,将事情全盤托出,關蓓的心情就更好了。
下午太陽有點大, 關蓓和齊成瑾就沒有繼續釣魚,而是在顧二丫家中消磨時間。
顧二丫的媽媽說話算話, 因為婚期臨近, 就算是農忙, 也沒讓顧二丫去地裏。
但在家裏的顧二丫也不清閑。
顧二丫還有兩個妹妹,一個三歲, 一個五歲。
顧二丫一邊照顧小孩, 一邊收拾家務。
這會兒是農忙, 中午的時候,顧二丫一家為了拿滿工分,一家子都沒回家,是顧二丫送的飯, 飯後顧二丫又熬了一鍋綠豆湯, 準備等到晾涼之後送到地裏。
“嫂子。”顧二丫看到關蓓過來,熱情地将一碗綠豆湯放到關蓓面前。
“嫂子是來釣魚的吧?等會兒不熱了, 我帶着嫂子去個好地方,那裏的魚都蠢, 好抓。”顧二丫一邊拍着妹妹的肩膀, 哄妹妹睡覺,一邊熱情地和關蓓介紹。
郝東雖然是城裏人, 但在城裏也沒什麽親戚,郝東和齊成瑾的關系好,顧二丫也願意和關蓓親近。
“郝東說到時候騎車來接我,我們村只有大隊長家裏才有車。”顧二丫的神色一直落在那輛半舊的車上,“嫂子會騎車嗎?騎車難學嗎?”
從郝東騎車到她家之後,顧二丫就一直很激動,她也想學騎車,但是郝東很寶貝這輛車,她又害怕被郝東拒絕。
她現在還沒和郝東結婚,她擔心到時候自己不小心把車騎壞了,婚事告吹不說,郝東還讓她賠錢,只好眼巴巴看着,從關蓓這裏打聽打聽消息。
要是自行車難學,她以後就不碰自行車了。
“挺好學的,到時候讓郝東教你,以後你回娘家就能騎車來回了。”關蓓向外看了一眼,郝東和齊成瑾正圍着自行車說的熱烈。
顧二丫稍微大一點的妹妹對自行車很好奇,一直跟在兩人屁股後面,時不時對自行車摸摸碰碰,對上關蓓的目光,小心翼翼笑起來。
關蓓也不自覺有了個笑容,正巧碰上齊成瑾回頭。
齊成瑾的腳步頓了頓,向關蓓的方向走去。
“要不要去山上看看?”這邊的山不高,山頂被村裏人種了很多樹,這會兒也很涼快。
關蓓想起之前去市郊爬山遇到的野山參,立刻雙手雙腳都贊同。
齊成瑾失笑,“不是每次都有那麽好運氣的。”
關蓓當沒聽見這句話,萬一就是有這種運氣呢!
半山腰上是村裏集體種植的樹,大都是果樹,蘋果,梨還有很少一部分核桃樹。
可惜這會兒不是水果豐收的季節,關蓓也只能看看。
“喜歡吃水果的話,我們秋天的時候再來一趟。”
關蓓沒回應這句話,秋天還有很長時間呢。
這座山被村民們開發的很徹底,哪怕走到了半山腰,也沒有看到什麽野物,更別提需要撞大運的野山參了。
不過關蓓也沒失望,繼續向上,再向上樹的種類就更多了,應該是自由生長出來的,看樹幹的粗細程度,應該都有不少年份。
關蓓本以為這個時候山頂附近不會有人,但很快便發現,即便是這個時間點,還有幾個半大的孩子,正在樹林間結伴撿柴火。
關蓓想起陳美雲,如果不是陳美雲,她大概這輩子都不會上學讀書。
就算她有幸在顧家活下來,自己的生活估計也是一眼就能看到頭。
“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關蓓靠坐在大樹下面,突然聞到了一股子燒糊的味道,“大中午不會着火吧?”
關蓓一邊說着,一邊和齊成瑾順着味道飄來的方向尋找。
很快,關蓓的腳步定在原地。
距離她不遠處站着一個男人,一個關蓓沒見過,但其實認識的男人。
男人正在烤鳥吃,但因為不熟練,那只小鳥的毛沒有拔幹淨,有的地方已經糊了。
看到有人過來,男人的神色明顯慌亂起來,但仍舊不肯放棄自己手中的食物。
看到兩人之後,狼吞虎咽地将東西塞進嘴裏。
眼神死死防備着關蓓和齊成瑾。
齊成瑾晃了晃關蓓的胳膊,讓關蓓回過神來,沖着男人點點頭,離開此處。
“怎麽了?認識方才那人?”齊成瑾發覺關蓓自從見過那個男人之後,情緒便開始不對。
“不認識,我就是有點累了,我們先下山吧。”關蓓有氣無力地搖頭,下山的時候心神不寧,全靠齊成瑾在前面牽着她。
方才那個男人,關蓓在現實中确實是第一次見,但是在夢境中卻見過。
在她之前的夢境中。
開始相親之前,關蓓一連做了三天噩夢,都是關于下鄉之後小命不保的夢。
而那個男人是關蓓第二天夢境中出現的,在那天的夢境中,關蓓被人下藥,和一個不認識的人發生關系,生孩子的時候難産,葬送一生。
但是在那些模模糊糊的夢境裏,關蓓不清楚自己下鄉的地點,也不知道是誰給自己下了藥,為什麽給自己下藥。
自從自己和齊成瑾結婚後,關蓓基本上已經遺忘了這個夢境,畢竟她的命運已經被改變,那些也只會是自己的夢,不會成為現實。
但是關蓓沒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會在這種情況下,遇到這個夢境中的男人。
關蓓對于婚後的生活是模模糊糊的,夢境留給她印象最深刻的是生孩子時撕裂的痛苦,以及最後看着自己血崩,自己的血液一點點流失,身體越來越涼,無法動彈,呼吸越來越輕,一直到最後毫無意識,被宣布死亡。
關蓓通過夢境是知道男人身份的,不是本地人,是下鄉的知青,不過是最早一批下鄉的,下鄉的時候年紀很小,市裏的父母家人基本已經遺忘了這人的存在。
關蓓在懷孕期間,一直處于吃不飽的狀态,最後生孩子難産,有人在産房外勸男人将關蓓送到醫院,只要去醫院去的及時,不論是關蓓還是孩子,全都能保住。
但男人站在房間門外,沉默許久,最終對大家說沒錢去醫院。
有熱心的鄰居知道情況,兩個知青本來就過得難一點,主動說自己願意借錢給男人,先讓關蓓把孩子生下來,住院的錢可以以後慢慢還。
但男人還是以還不起為借口,拒絕了鄰居的幫忙。
關蓓在難産過程中,聽到男人模模糊糊的聲音,更是心如死灰,一輩子徹底葬送。
關蓓扭頭看向齊成瑾。
齊成瑾的手一直牽着關蓓,兩人十指交握,關蓓的臉色雖然不好,但還算冷靜。
反正不管怎麽說,她肯定不會再走上這樣的老路。
遇到一個計劃之外的人,關蓓也沒心情繼續釣魚,準備早點回家。
“沒事兒嗎?”回城的路上,齊成瑾又問了一次。
關蓓搖頭,“心情不好。”想了想還是給了個理由,“我的直覺很準,在山上那個人我第一次見面就不喜歡,所以影響了心情。”
她不想把自己會做夢的事情告訴齊成瑾,但是又确實需要給齊成瑾一個解釋。
關蓓将臉貼在齊成瑾的後腰上,聲音透過風和布料,傳到齊成瑾的耳朵裏,“對不起啊,因為我今天都沒過好。”
齊成瑾單車騎車,将另一只手覆蓋到關蓓的手上,拍了拍當做無聲地安慰。
顧家村之行,對于關蓓來說不算友好,但關蓓也無暇多想。
工人家屬的課程一共只開設三個月,現在已經要過去一半了。
關蓓和另外兩個老師商量着舉行一次其中考試,也讓廠婦聯看看她們這一個多月的成果。
不識字的工人家屬有很多,要是她們這邊的掃盲課程收獲不錯,之後說不定能多來幾期,這樣她們兩個臨時的掃盲老師也不用擔心失業。
不過就算是再忙,關蓓還是抽空回了趟娘家,去找陳美雲。
“所以你覺得夢裏那個害你,給你下藥的人可能是顧老二?”陳美雲聽完關蓓的話,神情嚴肅起來。
如果只是迫不得已下鄉,那可能是關蓓運氣不好。
但是有人下藥,完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關蓓搖頭,最初在山上遇到那個人時,關蓓第一反應也是顧老二給自己下的藥。
但是冷靜下來關蓓又覺得不太像。
顧老二這麽多年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樣在自己身邊來來回回,目的一直很明确,為了得到錢。
纏着關蓓是想從關蓓身上得到錢,将關蓓賣給人販子,亦或者賣給他已經商量好的老頭子,最終目的都是錢。
如果是顧老二給自己下的藥,那麽從一開始顧老二就會找好人選,而那個貧窮的,被父母遺忘的知青,顯然不符合顧老二的預期。
而且顧老二糾纏她這麽多年,她下鄉插隊到顧家村,對顧老二的警惕心只會更高,輕易不會和顧老二接觸。
至少在關蓓的設想中,顧老二沒有機會給自己下藥。
“別想那麽多了,不會發生的,我們又不去顧家村。”陳美雲拍了拍關蓓的手,不再提顧家村的事情,轉而說起關中華。
關中華這次去的是大城市,去之前和家裏人說好,會帶着禮物回來,也不知道會帶着什麽回來。
關蓓上學的時候,最期待的就是關中華出車回來。
不管家裏的情況怎麽樣,關中華每次回來多多少少都會帶些禮物。
關蓓上小學的時候,關中華從上海帶了個書包回來,這麽多年過去,那個書包依舊背關蓓好好保存,拿出來就像是新的一樣。
“你要是有時間,也去看看你哥,挺長一段時間沒着家了。”陳美雲說起關晨,一方面是向轉移關蓓的注意力,讓關蓓不再想以前的夢境。
另一方面,也是擔心關晨。
關晨今年年初,自己談了個對象,對象也是軋鋼廠的女工,平常就住在工廠宿舍。
正好關晨要經常加班上夜班,幹脆也直接住進了工廠宿舍。
不過每個月還是會有幾天回來住。
陳美雲本來估算着到關晨回家的時間,但是一直沒關晨回來。
去關晨車間找人,車間領導說關晨最近在上夜班,陳美雲擔心耽誤關晨休息 ,就沒去宿舍。
索性将這件事情托付給關蓓。
關蓓的空閑時間比她多,應該能碰上關晨。
而且關晨和關蓓關系好,如果關晨真的遇到了什麽事情,也更願意和關蓓說。
關蓓确實有一段時間沒見到關晨,聽到陳美雲這麽說,上心起來,準備過兩天去廠婦聯彙報工作成果的時候,順帶去關晨的車間找人。
今天陳美雲沒留關蓓在家吃晚飯,關蓓也沒等到齊成瑾過來接人,自己走了回去。
剛走進胡同便發現大院門口喂了很多人,湊在一起指指點點。
“這是咋了?”關蓓沒着急走進去,而是和大家夥一起湊在,稍稍向裏面探頭。
“周老太太又被抓了。”距離門口最近的那個人,幸災樂禍地開口。
“我就知道這老太太遲早還要進去,每天張嘴就是胡說,自己過得不舒心,就天天詛咒別人。”
“聽說這次還假裝神婆賣求子藥呢,被人逮了個正着,這次革委會的人多來了兩個,怎麽也能多關幾天吧。”
圍在大雜院門口看熱鬧的,都是胡同裏的鄰居,這些人苦周老太太久矣,看周老太太這次馬上又要被關進去。
恨不能放鞭炮慶祝。
門口亂糟糟的,關蓓打聽清楚消息後,稍稍退開了一些,沒着急進去。
很快就看到頭發淩亂的周老太太被人壓着走了出來、
周老太太的胳膊被人架着,不停掙紮,“松手,松手,老婆子我自己能走,你們這樣是對烈士家屬不敬!”
周老太太一邊來回扭動,一邊向後望,心中全是不舍。
走到門口看革委會的人不為所動,周老太太又換了副臉色,狠狠啐了一口,“看什麽看,看什麽看,我馬上就能出來了,等我出來你們這些看熱鬧的一個都跑不掉。”
周老太太後面還跟着一個眼生的老太太,估計是過來找周老太太給兒媳婦求子的。
即便被革委會的人抓起來,還死死抓着手中的東西,不肯放開,估計是求來的求子生子偏方。
周老太太逐漸走遠,門口看熱鬧的人也都跟着離開。
關蓓才走進大院。
大院裏沒人,家家戶戶都門窗緊閉。
但是從窗簾晃動的程度,足以看出方才有不少人都透過窗戶看熱鬧。
“老太太終于抓走了,大家都安省。”關蓓踏入房門,正巧聽到坐在炕上吃白面饅頭的王霞說話。
自從知道周老太太差點害了肚子裏的孩子後,王霞就開始視周老太太為仇敵,有周老太太的地方絕對沒有王霞。
關蓓看了眼方小草,默不作聲倒了杯熱水。
方小草的臉色明顯又難看起來,“這次是你舉報的對面?”
“沒有啊,我沒想起來,被別人趕在前面了。”王霞縮了縮脖子,沒敢說實話。
她其實是想舉報的,但是膽子小。
畢竟她以前相信周老太太,是因為周老太太真的算得準,她擔心自己舉報之後,周老太太算出來是她,暗悄悄給她找麻煩。
所以王霞只是在心中每天祈禱,周老太太早日被人抓緊去。
而上天正巧聽到了她的祈禱,周老太太被抓進去了,雖然可能還會因為烈士家屬的身份關不了幾天,但也足夠王霞開心。
方小草看王霞的表情不像作假,放松下來。
方小草對鬼神敬而遠之,平常不燒香不磕頭,更不信周老太太的那些求子偏方。
但是周老太太畢竟神神叨叨多年,也有準的時候,方小草也不願意随意招惹周老太太,平白給自家增加麻煩。
“舉報周老太太那人,真是給咱們大院做了大貢獻,就因為周老太太,咱們大院每年都評不上優秀,真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王霞嘀嘀咕咕的,說得全是周老太太壞話。
關蓓聽到往下的話,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覺得就她們這個大院,每年評不上優秀,每個人都有責任。
東邊三天一吵架,五天一打架,周老太太隔三差五被迫去革委會做客。
王霞和李美麗的腦子看起來也不太好使,別說巴結人了,不和人結仇,都是謝天謝地。
還有後院那三家,也不是個安省過日子的。
街道辦的人就算集體眼瞎,用抓阄評選優秀大院,也絕對要先把他們大院剔除。
不過這話說出來是要惹衆怒的,關蓓只是自己在心裏想想。
周老太太被抓,王霞吃飯的時候都多吃了半碗,飯後關蓓和齊成瑾趁着天色還未全暗,出門溜達。
出門的時候周老太太家裏的燈光未亮,回家的時候周老太太家裏依舊熄着燈。
周命已經不上學了,周老太太雖然被抓走,但她應該在家才對。
“周命一早就走了。”齊成瑾看出關蓓的疑惑,走近房間後才壓低聲音他那個關蓓解釋,“周老太太應該是周命舉報的,今天一早周命就借口給李美麗買雞蛋出門了,一直沒回來。”
“我前幾天早上跑步的時候,在革委會和街道辦附近都見過周命。”
不是簡單的碰面,他親眼見過周命在街道辦的門縫裏塞東西。
可能是塞了兩天,街道辦一點動靜都沒有,周命将目标轉移到了革委會那裏。
革委會堅決打擊封建迷信,所以在周命悄悄送信之後,便派人過來。
而周命知道今天會有這麽一樁事,所以提早避開,一直沒有回家。
後面這點是齊成瑾的猜測,不過他覺得應該是事實。
“看來周命對周老太太怨恨不小。”要不然也不會和革委會說定時間,讓革委會來個人贓并獲。
齊成瑾沒再說話,他們對周命的印象都很淺薄。
就算是方小草,對周命其實印象也不深。
周命和周老太太的關系到底如何,更不是他們這些普通鄰居能知道的。
說完周命,關蓓突然想起了顧老二。
之前有心詢問顧老二的下場,但是遠離顧家村後,一時間将顧老二忘在了腦後。
此時想起來,自然要問個清楚。
“顧老二已經進去了,他賭博被抓個現行。”齊成瑾言簡意赅,但還是說清楚了顧老二的情況。
齊成瑾第一次在巷子角見到顧老二時,并沒有在意,一直到關蓓說明自己和顧老二的關系。
齊成瑾便多了一份心,想着一勞永逸解決顧老二這個麻煩。
而且齊成瑾很快發現,顧老二雖然被自己打了一頓,但是依舊時不時出現在關蓓身邊。
只不過沒着急露面,而是在暗中觀察着什麽。
齊成瑾本來想趁着夜黑風高,直接打斷顧老二一條腿,但又覺得風險太大。
這裏不是他原本的朝代,規章制度嚴明,若是被人發現他這麽幹,連自己的工作都保不住。
好在上天很快就給了齊成瑾另外的機會。
齊成瑾之前在黑市認識了不少三教五流的人,其中一個人在失去黑市的金錢來源後,竟然迷上了賭博,希望依靠賭博翻身。
但是卻一直沒成功,無意間遇到晨跑的齊成瑾後,就将目光放在了齊成瑾身上。
賭博的規矩便是欠錢還錢,如果沒有欠錢還不上,那就發展一個下家,只要發展的那個下家足夠有錢,那麽之前的欠款可以既往不咎。
這人之前和齊成瑾一起在黑市幹過,知道齊成瑾雖然看起來不正經,但是卻沒少賺錢。
齊成瑾對于旁人的惡意很敏銳,很快就發現男人接近自己的目的。
他對于賭博一事,一向都是深惡痛絕的,上輩子雖然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戰場,但是也沒少聽說京都誰誰家的孩子,住在賭坊不出來,最後将老宅都賣了,一家子喝西北風的故事。
但齊成瑾沒有第一時間就舉報這個賭博點,而是想到了顧老二。
據他所知顧老二也是玩牌的,雖然玩得時間少,但絕對不是抵制。
因此齊成瑾便找了個機會告訴引誘他賭博那個人,說顧老二是她妻子的生父。
齊成瑾結婚娶了關蓓這件事情,雖然在軋鋼廠廠區不算什麽大新聞,但也有很多人知道。
只要稍稍一打聽,就知道關蓓的父親關中華,是軋鋼廠的貨車司機.
在衆人眼中,貨車司機就是有錢的代名詞。
所以那人缺錢,也不等打聽清楚,迫不及待找上了顧老二。
顧老二就此沉浸在賭博的快感中。
齊成瑾本來想等待合适的機會,将這個賭博地點一鍋端,顧老二也順理成章進去。
但是還不等齊成瑾有所行動,顧老二自己就先跑了。
顧老二欠了很多錢,害怕賭博那邊的人找到自己,提前躲起來了。
齊成瑾本以為會這樣錯失機會,還需要漫長等待,顧老二才會冒頭。
但是很快又在賭博地點見到了鬼鬼祟祟的顧老二。
為了盯梢顧老二所作所為,齊成瑾專門改變了晨跑路線,每天都會在固定時間跟蹤顧老二。
輕而易舉就發現顧老二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個假古董,塞到了對方手裏。
對方似乎将那古董鑒定成了真的,心滿意足收下,将顧老二之前的欠款一筆勾銷。
齊成瑾又等了兩天,報警抓了個現行。
并且将古董的事情也捅了出去,就是為了讓顧老二加大懲罰。
“如果不出意外,顧老二應該是要被判農場流放,至于被流放去哪裏,還不清楚。”
不過不管去哪個農場,顧老二應該都沒有回來的希望了。
農場的環境惡劣,根本不是普通村子能比的。
“以後不用擔心他再來找你麻煩了。”齊成瑾拍拍關蓓的頭當做安慰。
沒了顧老二,關蓓的生活會更安穩。
“那人渣哪裏來的古董?”雖然被齊成瑾判定古董是假的,但是能蒙蔽賭場的人,說明還是有一定真實性的。
關蓓不覺得顧老二手上會有這種東西。
就算以前有,依照顧老二的性子,也早就被賣了,不可能留到現在。
齊成瑾搖頭,他對于那個古董,也只是掃了一眼,覺得做工和工藝不對,但是更多的,他也不清楚。
關蓓也不在這個問題上都糾結,反正顧老二再也回不來這事,已經足夠讓關蓓高興了。
夫妻倆說完事情,又共同坐在桌前看起了主席語錄。
關蓓看這個是因為關蓓的教學進度,基本上都是跟随語錄來的,關蓓要備課。
齊成瑾一方面是想多背點主席語錄,一方面也是想陪着關蓓。
夫妻倆晚飯後的小日子,過得一日比一日充實。
倒是方小草一直在不停忙碌,照顧王霞。
王霞懷孕滿三個月之後,整個人都抖起來,處處都要和李美麗比較。
李美麗吃什麽,她就吃什麽,一旦吃不到,就開始在家裏哭。
工作的時候也時常說自己不舒服,不想去上班。
方小草有心想要王霞吃點教訓,但是看王霞日漸大起來的肚子,方小草還是将自己脾氣忍了下去,擔心自己再刺激到王霞。
好在這些事情折騰不到關蓓身上,關蓓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當看不見。
關蓓分給王霞的注意力,還沒有分給對面周老太太的眼神多。
周老太太一個多月,喜提二進宮。
之前因為給人求子偏方的事情,周老太太進去了一次,但是因為是熟客,而且進去的也不是一次兩次。
革委會都嫌老太太占地方,一個星期的時間,周老太太就被放出來了。
而這一個星期的時間裏,周命也一直沒有回來。
街道辦倒是來過兩次詢問周命的下落,但是自從周老太太被抓之後,誰也沒有見過周命。
而且周命之前一直和大院的人沒什麽交集,就算是大院裏的人想找也無從下手。
周老太太從革委會回來之後,發現周命沒在家,也只是罵了兩聲,并不在意周命的去處,甚至都懶得去找。
倒是對李美麗的态度更加殷勤。
李美麗的肚子大起來,行動不便,再加上天氣變熱,三天兩頭發脾氣,看周老太太更是不順眼,經常挑刺。
但是周老太太卻完全不在意,殷勤小意地伺候着,不管李美麗說什麽都不生氣。
甚至和李美麗商量着,等孩子生出來,讓孩子人她做奶奶。
李美麗答應了,周老太太恨不得去廠子裏用大喇叭宣告天下,讓整個廠區都知道自己要有孫子了。
其實周老太太還和李美麗争取過孩子的取名權。
說這孩子是她幫李美麗求來的,等孩子生出來,她給這個孩子取名,也算全了兩人的緣分。
但是李美麗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認幹奶奶可以,就當是謝謝周老太太了。
但是取名的權力,她都争取不到,更不要提周老太太了。
因為取名的時候,周老太太和李美麗又在院子裏鬧了一場。
周老太太锲而不舍,每天取三個名字,詢問李美麗的意見,讓李美麗将自己取得名字記下來,到時候等孩子出生,有了八字之後,根據八卦五行取個旺孩子的名字。
李美麗第一遍聽覺得有用,認認真真記下來,但是當周老太太接二連三說個五六七八遍,李美麗忍不住在院子裏和周老太太在院子裏吵了一架。
将周老太太罵的狗血淋頭,認為周老太太的手伸得太長。
說周老太太嘴上說或者照顧孕婦,但其實根本不管孕婦心情,什麽事情都推給孕婦做。
兩人大吵一架後,李美麗直接不讓周老太太進門了,随後又從自己丈夫的老家,找了一個年輕姑娘過來,說是姑娘年紀到了,想要在城裏找個對象,為了方便相親,李美麗直接将人接過來住自己家裏。
但實際上就是給自己找個保姆。
而周老太太也因為在院子裏吵架輸了,一連幾天都将自己關在家裏,不再露面。
只是齊成瑾早上跑步出門的時候,經常能聞到周老太太燒香的味道。
一直到一個下午,革委會的人再次登門。
革委會對周老太太的家已經熟門熟路,輕而易舉将周老太太抓住。
而周老太太看到革委會的人也絲毫不慌,甚至和革委會的人打招呼,說等自己的香燒完磕頭之後,自己就跟着革委會的人走。
甚至在走出房間,走到大院門口的時候,在衆目睽睽之下,和革委會的人商量,這次能不能少關幾天。
革委會的食堂大廚換了,飯菜沒有以前好吃,在裏面關的時間長了,對身體不好。
而且她正在燒香,為了表示自己的誠心,最起碼每隔五天都要磕頭。
要是時間長不回來,家裏的神靈會怪罪的。
革委會的人聽着周老太太滿口胡說八道,額角的青筋都鼓起來。
憋着一口氣,沉聲對周老太太說道:“周小花同志,我們革委會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周小花同志,經舉報,你不僅在家中傳播封建迷信,扯社會主義後腿,還私自藏匿古董,希望重返封建帝制,你這種思想十分危險,如果進行思想教育之後,仍舊不悔改,我們将考慮将你安排到農場進行思想再教育,徹底杜絕封建迷信。”
革委會的這位同志說得一本正經,但是在周老太太的眼中,就是在放屁。
她甚至還專門問:“所以你們準備把我安排到哪個農場?我要是在去農場的路上就熬不住了,你們管收屍嗎?”
“我去農場也不是不行,但就是我擔心我兒子以前在北京的大領導,回來看我的時候,找不到我,最後鬧騰到革委會去。”
“我死了一了百了,就是擔心革委會可能不好收場。”
周老太太的話落地,革委會過來押送周老太太的人臉都黑了。
押送周老太太的革委會成員,有個脾氣不好,在周老太太說完,他就立刻拿出自己身上佩戴的槍。
“你不尊重社會主義,不相信新華國,信不信我一槍崩了你。”
槍口黑洞洞的,指着周老太太的命門,周老太太整個人都僵住了。
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眼淚立馬掉了出來。
“那你崩了我吧,也不知道我兒死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我死了是不是就能見到我兒子了?”
“我就那麽一個兒子,含辛茹苦養到大,他說去當兵,我就同意了,因為我知道,咱們國家需要人保護,就是沒想到死到臨頭了,老婆子落了個這樣的名聲。”
周老太太不走了,又是哭又是鬧,說革委會的人思想不正确,不配進革委會。
鬧得街道辦和警察局的人都來了。
下班時間本來就人來人往的胡同口,此時全被堵滿了,都是專程來看熱鬧的。
關蓓和齊成瑾自然也在看熱鬧的人群中,“周老太太不去演電影挺可惜的。”
看周老太太演戲比電影院的電影有意思,畢竟電影院的電影來來回回只有那麽幾個。
但是周老太太卻天天有作妖的新方法。
齊成瑾笑笑,用眼神示意關蓓看向胡同角落。
雖然只看到一個離開的背影,但關蓓還是認出來了,是周命。
不過關蓓也只是看了一眼,轉頭說起王霞。
王霞滿三個月之後,身體并沒有什麽不适,但為了健康考慮,方小草還是決定再帶着王霞去醫院看看。
但王霞特別執着想要關蓓跟她一起去。
她當初查出懷孕就是關蓓和關蓓上的醫院,将關蓓看做自己的福星。
這次自然也想讓關蓓跟着一起去。
“等休息日的時候去,叫上大哥,我們一起去。”
關蓓看了齊成瑾一眼,想起一直壓在箱底的結婚證,還是沒說出來,準備去醫院的時候自己帶上。
到時候跟着齊成瑾去醫院,還能順帶幹點別的事情,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