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029章 第 29 章

關蓓一頭霧水, 但是還是順從了對方的動作,跟着對方在空教室坐下。

“怎麽了,表情這麽嚴肅?”公開課大獲成功, 最近大家都是高興的時候,關蓓還是第一次從同事身上見到這麽嚴肅的表情。

關蓓和同事從教課第一天就開始共事,對同事的家庭有點了解。

對方也是軋鋼廠高中畢業的,畢業之後在制衣廠當過學徒工, 但是因為和當時的領導鬧了矛盾,索性就從制衣廠辭職了。

據說家裏有個親戚是軋鋼廠的某某領導, 有時候關蓓也能從同事這裏獲得一些小道消息, 但是同事的親戚到底是哪位領導, 關蓓暫時不清楚。

同時平常對上課這事情并不算熱衷,上課結束後就會直接回家, 因此共事了一段時間, 和關蓓之間的關系, 也只能說是稍微熟識,算不上朋友。

“我聽說有人想要來當老師。”同時拍了拍關蓓的肩膀,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今天上午的課, 我先來上吧。”

“你要是有事兒可以先回家。”這批學生的聽課效率很高, 即便課堂中沒有第二個老師進行監督,也是完全沒問題的。

有時候關蓓講課, 關蓓的同事也會稍稍離開,如今也算是兩人互幫互助了。

看着同事離開的背影, 關蓓愣神了一會兒, 腦子才終于恢複了正常的運轉。

事情有了結果之後,就會有人跳出來摘桃子。

這是關蓓曾經想過的事情, 但是着實沒想到會這麽快。

距離公開課才過去幾天的時間,同事就已經收到了消息,就這麽迫不及待嗎?

其實在看到報紙上有關軋鋼廠職工家屬掃盲班的介紹之後,關蓓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畢竟得到關注的東西,誰都想要分一杯羹,但關蓓沒想到會來的這麽快。

況且這個職位也只是個臨時工而已。

關蓓抿唇,在空教室裏繼續坐下,奮筆疾書。

現在通知還沒有具體下來,她還有時間,她不能就這麽等着。

即将面臨失業危機這件事情,關蓓誰也沒說,只當自己不知道這件事。

每天正常上班下班,有空的時候就寫寫東西。

如果要說有什麽變化的話,關蓓最近去郵局的次數變多了。

但是一連五天,關蓓都沒有收到回信,關蓓有些失望,但依舊有很高的鬥志。

這幾天她一直在寫,只要投稿的次數夠多,就會有機會。

連着幾天都沒有動靜,關蓓索性減少了去郵局的次數。

這天顧二丫約關蓓一起去廢品站瞧瞧,關蓓索性沒有去郵局,下班之後直接和顧二丫一起去廢品站。

顧二丫這次主要是過來找書看的,之前關蓓就給顧二丫提供了這個方法,但她當時不缺書,而且家裏也一直有事情,學習進度比較慢,所以就沒着急來。

但是現在郝東母親的情況好了不少,顧二丫的父母也都沒有大礙,郝東這兩天晚上不忙的時候,也會教她讀書識字,進度比之前快了不少,所以決定來看看,就算沒有書,廢報紙總會有的。

關蓓來廢品站的目的也很簡單,她想看看能不能撿點柴火燒。

齊家是有大鍋竈的,為了節省做飯的時間,經常用大鍋竈做飯,所以一直都在買柴燒。

關蓓想着過來一趟看看,要是廢品站這邊有人不要的破舊的桌子和床,正好能省一點買柴的錢。

“拿的時候多看看,別把不該拿的東西拿回家。”關蓓叮囑顧二丫。

廢品站的很多東西都是革委會的人運過來的。

革委會有些人抄家抄的什麽特別狠,恨不得将對方的家裏全都搬空,而從對方家裏搬出來的東西,都會被當做垃圾一樣送到廢品站。

關蓓只是撿木料當柴火燒,什麽樣的木料都沒關系。

但是顧二丫不一樣,這個時候文字是最敏感的東西,顧二丫要是不小心拿錯了書,讓人知道後舉報,少不得要去革委會走一趟。

“嫂子放心,我一定會小心的。”

書籍報紙和木料不在同一個地方,兩人進了廢品站之後,就走向兩個不同的方向。

木料這種東西不受歡迎,再加上廢品站也快要下班,關蓓進去的時候,只有一個看起來年紀很大的老頭子,坐在那裏打瞌睡。

“随便撿,走的時候自己過稱就行。”說完老頭子就繼續閉上眼睛,并不管關蓓到底在做什麽。

關蓓挑挑揀揀,撿着好拿的東西裝,而且也不能拿太多,省得自己背不回家。

木料這邊被擺放得很亂,應該是每天都有人過來翻動,廢品站的人也很少進來打掃,所以不管走到哪裏,都有一股很明顯的塵土味。

關蓓的适應能力不錯,進來幾分鐘的功夫,就能一邊捂住鼻子,一邊撿木材。

她主要撿的都是桌子腿,床腿之類的,拿回家不用劈柴,能夠直接燒。

木料這一片的面積占地很大,關蓓不知不覺走得越來越深。

當她發現在這裏撿不到多少木柴之後,才擡頭準備往外走。

但是剛一擡頭,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距離自己不遠處是一張床,這張床很大,好像一個房間一樣。

讓關蓓想起小時候奶奶講的故事。

以前有些封建地主家養姑娘,就将姑娘養在繡樓中,繡樓裏放一張巨大巨大的跋涉床。

那個姑娘在繡樓中完成一切吃喝拉撒睡。

在結婚之前,姑娘不允許從繡樓中出來,甚至不允許姑娘的腳着地。

他們認為完美的三寸金蓮養成之後,如果走路,會影響三寸金蓮的美感,所以地主家的嬌小姐不被允許下床,婚前所有的活動範圍都在那張床上。

關蓓剛剛聽到故事的時候,還不到上小學的年紀,在她淺薄的想象中,完全不知道那麽大的床應該是什麽樣子的。

奶奶為了讓她清楚,還特意給她畫了一下,說是自己以前見過。

關蓓的奶奶也是貧下中農出身,早些年世道有些亂,奶奶為了保全自身,就賣身為奴,去一個大地主家當丫鬟。

奶奶是半路當奴才的,不允許在小姐身邊伺候,不被主家信任,最多就是在小姐繡樓的院子裏跑跑腿,幫忙傳菜。

有一次小姐身邊的兩個丫鬟同時病倒,小姐身邊離不了人,奶奶才被允許踏入繡樓。

而繡樓之中數那張巨大的跋涉床,讓奶奶印象深刻。

所以在講故事的忍不住對關蓓說起。

關蓓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見到奶奶口中的床,但是沒想到竟然在廢品站見到了。

“做什麽做什麽,這邊沒有木料,快出去。”關蓓還沒從呆愣中回神,方才昏昏欲睡的老頭子已經走了過來,嚴令禁止關蓓繼續待下去。

關蓓只好回頭看了那張床一眼又一眼,戀戀不舍離開。

遠離老頭的視線後,關蓓有些懊惱,懊惱剛剛自己沒有上手摸一摸。

關蓓不懂什麽名貴的木料,但是她看得懂那張床的光滑程度,還有上面各種花鳥魚蟲地雕刻。

自己第一次見到奶奶故事中的床,竟然沒能上去親手摸一摸,實在是太遺憾。

關蓓繼續回頭,發現老頭已經不盯着她了,而是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個毛巾,正小心翼翼地擦着那張床。

看到關蓓回頭,又若無其事地将動作停下,繼續趕關蓓出去。

“看來這張床可能是有主的。”這張床被放在廢品站深處,要不是關蓓件柴火太認真,還挑肥揀瘦,要求柴火的形狀,根本走不到這個裏面來。

關蓓又回到木料堆放最多的地方,但是方才那張大床的沖擊一直停留在關蓓腦海裏。

關蓓忍不住想,既然那麽好的床都能存放在廢品站中,那麽這裏是不是還有很多好東西?

雖然大件的,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來的好東西,大概早已經被廢品站的人收起來。

但是萬一呢?

萬一她就是有運氣撿到那種不起眼的寶貝呢,不紮眼,甚至還能正常使用,但其實已經是古董的東西。

想到這一點,關蓓撿柴火更仔細了。

她最初只是要求這些木柴粗細合适,不用劈柴,回家能直接燒火。

現在還要看看這個木柴的手感握起來好不好,表面夠不夠光滑。

關蓓還在慢慢騰騰撿柴火,顧二丫已經挑好了自己想要的書,過來了。

看到關蓓拿着一個個桌子腿再那裏看來看去,顧二丫十分不解。

“嫂子你挑啥呢?準備給家裏人做個拐杖?”顧二丫蹲下來,“我來挑我來挑,我對挑拐杖有經驗。”

“得找幾個差不多的,等回去讓大哥修一修,就是個好拐杖。”

關蓓看了顧二丫一眼,默認了挑拐杖的想法,随即也放棄了在一堆垃圾中挑寶貝的想法。

畢竟回想她從小到大的經歷,運氣并不是那麽好的人。

所以她能在垃圾堆裏找到寶貝的幾率為零。

而且這種拿着每個不同桌子腿比較的方式,确實挺傻的。

關蓓索性不管了,将這些粗細合适的木料全裝起來。

寶貝是沒有的,但是背回去肯定就能用得上。

今天方小草被領導留下來開會,回家稍晚了一些,正好和關蓓同時跨入大雜院的大門,趕緊将關蓓身上的木柴接到自己的手上.

“家裏這麽多男人,以後這種力氣活兒,就讓他們去做,咱不費這力氣。”方小草一邊進門,一邊語重心長地同關蓓說。

關蓓笑着點頭,她做這種事情也就這一次了,還是有意為之。

畢竟在廢品站撿木料,她不會一直想着自己的工作,還有自己寄出去的信,就當是放松了。齊成瑾聽到大門處的動作,拿着鍋鏟就出來了,正巧聽到方小草的話。

扭頭對關蓓說道:“以後別去了,這種事情交給我就好。”

關蓓當然點頭,但是随即頓了一下,想起齊成瑾的運氣似乎不錯,“等下次再想去的時候,我們一起去。”

齊成瑾點頭,催着關蓓洗手吃飯。

飯後關蓓和方小草一起坐在一起納鞋底。

齊成瑾是保衛科的,經常需要在軋鋼廠巡邏,一天下來走路很多,所以比別人更廢鞋。

再加上關蓓不缺碎布頭,給齊成瑾做鞋的時候,總想着多做兩雙,省得想穿的時候沒有。

王霞的肚子已經顯懷了,但是聽從醫生的建議,每天吃完飯還是會出去走走。

半個小時後,王霞一臉神秘地對方小草和關蓓分享,“林城要回來了,我剛在外面瞅見他了,他身邊跟着一個看起來能做他媽的人了,我看了不是趙大娘。”

王霞是那種見了熟人就想打招呼的人,看到林城後,下意識就想上前打招呼。

但是一眨眼的功夫,林城就跑不見了。

為此王霞還覺得有點惋惜,沒想到回大雜院的路上,王霞竟然又看見了。

只不過這次林城身旁還站着一個人,穿着藍色的工人服,看起來和林城很熟,兩人還趁着附近沒人的時候偷偷牽手。

就因為看到這一幕,王霞走回來的速度都快了,就是為了和大家分享自己剛剛看到的八卦。

關蓓對于林城身邊的人到底是誰,并不感興趣。

但是她準備找林城打聽打聽,自己寄出去的東西怎麽還沒有回信兒,問林城在郵局有沒有見到。

王霞正說得興致勃勃的時候,一陣自行車鈴聲響起,是林城回來了。

方小草和關蓓都準備出去看看,結果被林城的一嗓子吓到了。

“誰在我家?大晚上的我家招賊了?”

林城看到從自家窗戶裏透出的光亮,瞬間就着急了,聲音越來越大,迫不及待地一腳把門踹開。

“誰在裏面?快出來!我們這大院住的都是人美心善的鄰居,你當賊當到我們大院,可真是瞎了眼了。”

“我數三聲,你要是還不出來,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林城擔心小賊進屋盜竊的時候,随身攜帶刀具,沒敢進房間,只是在門口喊,希望房間裏的小賊能夠識相點快出來。

但房間裏的人不知道在做什麽,始終沒有動靜。

方小草還有吳老太太幾人都因為林城鬧出的動靜走了出來。

“兩位大娘,您知道我這鎖是什麽時候開的嗎?咱們大院招賊了,這麽嚴重的事情,必須要報警才行。”

院子裏的衆人都目瞪口呆,恍惚了片刻才對林城解釋道:“房間裏不是賊,是你娘趙翠花。”

“不可能,我娘過來我怎麽會不知道呢?我娘正在鄉下養豬呢,這個時候不可能過來!”林城一口否定,院子裏陷入微妙的沉默。

“叫啥呢,叫啥呢,我就睡了一會兒,院子裏是有人要打架了?”沉默的空擋,房間裏的人終于出聲了。

一邊揉着眼睛,一邊往外走。

“呀!兒子你回來啦?你說你回來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已經吃完飯了,沒做你的。”

“不過你這麽大人了,餓一頓就餓一頓吧,就當是省糧食了,等明天早上早點做飯。”趙翠花見到許久未見的兒子,沒有半點驚喜,語氣只有驚訝。

和林城說完後,又一一和院子裏的大家打招呼,詢問大家今晚都吃得什麽飯。

随後興致頗好地回房間,半點沒有顧及林城,“我今兒跑了一天,就先睡了。”

“還有我最近一直睡這間,你回來就先睡另一間吧。”趙翠花說着打了個哈欠,拖沓着往房間裏走。

“娘!你什麽時候來的,我怎麽不知道?”林城深吸一口氣将自己噴薄欲出的怒意高漲。

“你叫我來的啊?怎麽我來了你就不認賬?”趙翠花仍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和林城站在門口争執起來。

“我什麽時候叫你來了?我根本不知道你過來?”要是知道他娘這段時間在他家裏,他絕對不會連着很多天都不回家。

“你之前專門寫信讓你同事帶給我的,說是美麗懷孕了,讓我過來照顧李美麗。”

“那您不是沒答應嗎?”林城想起了那封早就被遺忘的信。

那是剛知道李美麗懷孕的時候,林城專門往家裏寫的,李美麗第一次懷孕,李美麗的親媽平常要上班,照顧不到。

他怕有什麽閃失,專門寫信給趙翠花,想要趙翠花過來。

畢竟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他想要趙翠花好好幫忙照顧。

但是趙翠花卻不同意,說生産隊剛剛給她分了養豬的任務,她忙着在家裏養豬,而且她不止林城一個兒子,她孫子都好幾個,根本不稀罕李美麗的孩子。

李美麗這個兒媳婦,她一年都見不到一次,自然不想來照顧。

再加上林城發現隔壁的周老太太照顧李美麗十分上心,還有周命那個小姑娘跟在一起忙前忙後。

就沒再要求他媽來城裏,哪怕後來和周老太太鬧翻,也是找了年輕人來照顧李美麗。

誰能想到,他娘就那麽不聲不響地來了。

“你怎麽進的門?我的鎖呢?”林城想起正經事,連忙追問,那鎖是他上次回來拿衣服的時候,專門挂上去的,是把新鎖,只有他自己有鑰匙。

“你也不想想你娘我是誰?我開鎖還需要鑰匙?”趙翠花說起這個的時候,表情十分自豪,連聲音都大了好幾分。

林城想要捂住趙翠花的嘴,但是沒來得及。

只好沖身後看熱鬧的幾人笑笑,也不跟他媽在門口吵架了,推着他媽進屋關門。

林城進屋說話聲音也故意壓低,衆人聽不清,自然而然也就散了。

關蓓雖然連着幾天都沒有收到郵局的來信,但是奮筆疾書這一點一直沒有停下。

她要将自己寫出來的東西全都用于投稿。

最開始奮筆疾書寫文章的時候,關蓓完全就是有感而發。

公開課的效果太好,關蓓忍不住有了更多的動力和反思。

而且市裏的各種行動,也在證明着大家對家屬掃盲課程的關注,關蓓忍不住想要将自己的經驗分享出來,幫助更多的人。

但如果說最開始寫的時候是無意為之,只憑自己臨時的想法。

但是當她從同事那裏知道有人想要摘桃子的事情後,就開始迫切希望自己的文章能夠被入選。

一旦文章被入選,廠子和學校都會收到通知,上課的學生也會更加認可她,到時候就算是有人想要頂替掉她,可能性也不大。

所以關蓓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放棄。

她現在給省報投了兩篇,給市報投了一篇。

市報那個關蓓覺得可能性不大,但是給省報的兩篇文章,都是關蓓精心寫的,寫完之後改了一遍又一遍,自認為可讀性和啓發性都很高,卻也一直沒有收到回信。

但正因為沒回信,關蓓才更加鬥志昂揚。

這個時候寫文章投報紙,不管有沒有錄取,都會寫信回來。

如今沒有回信,說明自己還有可能。

關蓓将自己新的靈感記下來,準備明天填充。

坐回炕上,清點齊成瑾今天帶回來的票證。

齊成瑾幫人做木匠活兒,基本上什麽票證都收,關蓓将票證一張張看過,時間長的留在箱子裏,時間快到的,等過幾天就花掉。

“現在大都是郝東聯系人,我做木匠,順帶教郝東一點。”他們這邊是大雜院,齊成瑾不可能将接到的木匠活兒放在大雜院,郝東的院子就正合适。

而且郝東的建築隊,這段時間不太景氣,空閑的時間有點長。

郝東的建築隊,一直都是在城裏幹活兒的,基本上都是和大廠子對接,有些是蓋房,有些是房子修補,基本上除了冬天,剩下的幾個月平均下來都有活兒。

但是前段時間,附近有個大隊的幾個年輕人聚在一起,也搞了個建築隊,泥瓦匠的手藝不錯,當然最重要的是對方的收費要比郝東這個建築隊收費便宜。

所以有不少生意都被對方搶去了。

郝東現在雖然不至于失業,但确實經常閑在家,齊成瑾索性教郝東手藝,等郝東出師,自己也能接到活兒,就當是補貼家用。

對于齊成瑾這些事情,關蓓從來都是不插手的。

這算是夫妻倆的共同默契,他們基本上每件事情都會相互坦誠,但不會插手對方做出的決定。

夫妻倆又說了兩句話,正準備關燈睡覺,卻聽到有人敲門。

齊成瑾起身去開門,門外站着林城。

“今天從郵局回來的時候,正巧看到有關蓓同志的兩封兩封信,剛剛太亂,沒來得及給,看你們還沒睡,趕緊送過來了。”

關蓓聽到了林城的話,滿懷激動地坐起來,“快拿給我看看!”

是黑是白,是騾子還是馬,就看這兩封信了!

齊成瑾将兩封信遞到關蓓手裏,看關蓓激動又緊張的模樣,靜靜坐在關蓓身邊,沒有出聲。

“過了!過了!”關蓓将兩封信拆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藏在信封裏的一塊錢。

這個時候寫東西正經來說,是沒什麽稿費的,但有的報社會相應給點辛苦費。

除了這一塊錢外,還有報社的回信,報紙和關蓓投過去的原稿。

這份報紙明天才會發售,因為上面有關蓓的稿子,所以才會提前将報紙郵寄。

關蓓先打開省城的報紙,上面的作者名字寫的很清楚。

軋鋼廠關蓓,關蓓來回看着這五個字,心情激動。

有了報紙替她揚名,即便是有人想要頂替她也沒什麽可能了。

省城的報紙還專門寫了回信,說自己比預計的時間晚寄出兩天,是因為這兩天稿件過多。

關蓓放下省城的報紙,又打開市裏的報紙,裏面同樣寫了作者名字。

關蓓越看越高興,将兩份報紙塞到齊成瑾手上,“我寫的!”關蓓神色驕傲。

第一次寫文章,就成功上了報紙。

齊成瑾看着關蓓的眉眼,沒忍住在關蓓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關蓓沒預料到齊成瑾的動作,臉色瞬間紅了,她推了推齊成瑾,“讓你看報紙呢!”

齊成瑾笑笑,一手拿着報紙,一手将關蓓摟在自己懷中。

關蓓動了動,在齊成瑾的懷中找了一個相對舒适的姿勢,和齊成瑾一起看報紙。

關蓓寫給市日報的文章,主要是作為一個老師的角度,在幫助大家掃盲時,大家應該做到什麽,雖然有亮點,但算是中規中矩。

寫給省報的文章更加大膽一點,關蓓從學生的角度,說起在掃盲班學習後的各種感受,更像是一種采訪,而省報顯然也更喜歡關蓓這種風格。

在信中不停誇贊關蓓。

“關蓓同志真棒!”齊成瑾說不出什麽花言巧語,但心中卻為關蓓驕傲極了。

關蓓将報紙看完,将東西鎖進了箱子裏。

這是她第一次登上報紙,一定要好好存着,這都是以後的回憶。

市報和省報的兩篇文章一共給關蓓帶來了一塊八毛五的收益。

收益少的可憐,但是對于關蓓來說,卻是獨一無二的。

而且明天軋鋼廠上下,都會知道她關蓓的名字,知道她能寫出很厲害的文章。

第二天一早,關蓓是頂着兩個黑眼圈起床的,昨天太激動,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沒能睡着,今天完全就是憑着自己的習慣才能起床。

王霞正在水龍頭那裏洗臉,看到關蓓,給關蓓讓了個位置。

在看到關蓓臉上碩大的黑眼圈後,王霞欲言又止。

關蓓迷迷糊糊的,眯着眼睛看王霞。

王霞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知道你們年輕,但是該克制的時候,也要克制。”

關蓓刷牙的動作停住,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王霞的話是什麽意思。

她想要解釋,但張張嘴又閉上。

畢竟王霞這人一根筋,自己認定的事情,別人怎麽解釋都不會聽。

而且被人誤會說夫妻感情好,總比讓人知道夫妻倆結婚好幾個月,還沒圓房要強。

關蓓愉快地說服自己。

當然在吃飯的時候,關蓓也沒忘記拿上報紙,她特意将報紙放在了距離王霞很近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到。

齊家是沒有訂報紙的習慣的,不管是省裏的報紙還是市裏的報紙,廠子都會統一訂,齊家人基本都是去廠子看報紙。

如今兩張報紙放在桌上,還是很顯眼的。

“作者軋鋼廠關蓓。”王霞将自己看到的內容一字一句念出來,“軋鋼廠還有人和弟妹同名啊?”

關蓓的笑意微微僵硬,她實在是沒能想到王霞能來這麽一句。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方小草放下手中的饅頭去拿報紙,但眼神卻一直落在關蓓身上。

關蓓特意将報紙擺出來,其實就是有點炫耀的成分。

自己的文章上報紙,遠比考試成績獲得第一更讓關蓓有成就感和喜悅感,所以她希望大家都能知道。

但此時此刻,一家裏無雙眼睛都盯着她,關蓓難免有些不好意思。

“一些工作總結反思,想着寫都寫了,不如給報社投稿試試,沒想到竟然都過了。”關蓓刻意壓制住自己的嘴角,沒讓自己高興得太顯眼。

“關蓓我覺得你的文章比我們廠的宣傳科幹事寫得好,你要是我們廠宣傳科的就好了。”王霞看完後,由衷感嘆。

王霞是車間工人,但每天都有半個小時的文化活動,這些文化活動基本上都是聽廣播,看報紙還有看宣傳科寫的文章。

王霞覺得自己雖然不會寫,但看得多了,也能比較出好壞,明顯就是關蓓寫得更有意思。

要是關蓓來她們廠做宣傳幹事,寫的文章肯定也好看。

“借大嫂吉言。”關蓓這次沒有謙虛,宣傳科幹事,是她理想中的崗位。

如果真的有機會去宣傳科,關蓓肯定會立即答應。

有了省報和市報的宣傳,關蓓一夜之間成了軋鋼廠的名人。

就連上課的時候,學生的狀态都不一樣了,下課之後還有人主動找到關蓓,說自己也有一點掃盲心得說給關蓓,希望聽過之後,能夠将自己寫進文章裏。

關蓓來者不拒,這些都是她的素材,她當然不會拒絕。

課間休息的時間,同事再次給關蓓豎起大拇指,“你這個主意想得好,這樣想走後門的就沒辦法了。”

兩人共事講課這幾個月,不說關系有多好,但是至少在上課這方面,配合還算默契。

同事也不想突然再換一個人,到時候還要重新磨合。

而且能這個時候突然将別人換下來,自己頂上這個崗位,不用腦子想,後面一定有什麽大關系,這種人惹不起,只能盡量躲着。

所以同事也不希望關蓓離開。

關蓓笑笑沒解釋這文章是自己知道消息前寫的。

她确實将報紙上的文章當做自己無聲的反擊,這一點無可否認。

下班回家的路上,關蓓去供銷社買了點心當做是給自己的獎勵。

剛走出供銷社,關蓓就看到孫大娘和一個有點眼生的大娘站在一起,正沖着關蓓招手。

“關老師,你最近還去村子裏看親戚嗎?能不能幫忙換點東西?我這個朋友想要兔子肉。”孫大娘低聲和關蓓嘀咕,“對方不是咱們這裏人,喜歡是辣口的兔肉,而且給的也大方,關老師要是方便,不如就答應下來。”

“我幫着問問吧,要是能換,我就和您說一聲。”關蓓幫班級裏的學員捎東西,也不是白跑的,有辛苦費,但也就是意思意思,畢竟關蓓也不指望這個幫她賺大錢。

更多的就是賺一份人情。

“您幫着問問,要是合适咱們也能長期的。”老太太已經掉了一顆牙,說話的時候有點漏風,但提起兔子依舊是滿眼放光,足以看出對兔子的熱愛。

老太太事情辦成,心滿意足地離開。

到對方走遠,孫大娘才再次和關蓓解釋道:“這人是咱們軋鋼廠財務科科長的親娘。”

“財務科科長早些年在西南當兵,轉業到咱們廠子,為了一家團聚,老太太也就跟着來了,只不過時間短,對大家來說還是個生臉兒。”

“但老太太有錢,在錢方面不會虧待你的。”孫大娘拍拍手,一副讓關蓓放心的樣子。

關蓓這次沒準備回顧家村,那對寡婦母子給她的感覺太奇怪了,而且顧家村還有另外一個雷在,她近期都不準備去顧家村了。

關蓓在巷子角蹲了四天,終于蹲到了顧大河,顧大河這次沒賣兔子,就帶着雞蛋和一點黃豆綠豆,還有新鮮的蔬菜過來。

聽到關蓓說起兔子的事情,顧大河點頭答應。

“不過這兔子養不了多久了,修鐵路的通知下來了,名單上有我,這批兔子賣完,以後家裏就不準備養了。”

養多了,自己賣不出去,收購站給出的價格不高,來巷子角賣也需要運氣,還伴随着風險,顧大河和顧爺爺算了筆賬,還是決定不養了。

又聽到顧大河說這話,關蓓想了想自己也要了一只,等顧大河再來的時候送過來。

關蓓将兔子交給這位財務科科長的親娘,本以為事情到此為止。

沒想到過了幾天之後,財務科科長竟然找到了自己。

“關蓓同志,我聽說這兔子是你家親戚養的是吧?”

“你這親戚養了多少只?你親戚大隊裏還有別人養兔子嗎?”

關蓓被財務科科長的話問得一愣一愣的。

科長也沒打啞謎,“要是你親戚大隊上養的兔子數量夠多,我想用咱們廠子的名義和你親戚的大隊做筆交易。”

“咱們主體就是換兔子,如果除了兔子,還有別的肉可以提供,我們這邊都是可以商議的。”

“合作的方式不管是以物換物,還是直接給錢,都由大隊那邊決定。”

“這事兒還要請關蓓同志給牽個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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