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溫言總覺得元寶看他的眼神不對。

有事兒沒事兒的,眼睛總往他菊花瞟。

不過溫言今日有事兒,倒也沒搭理他。

吃過早飯,溫言叫上陳六一道去了縣裏。至于某寶,不用叫他,十分自覺的跟在溫言屁股後,溫言也懶得說他。

昨兒個從容府‘借了’一百兩,又白得了十兩銀子的藥錢,如今他也算是富的流油。

李老板翹首以盼,本以為這事兒又黃了,畢竟秀山村溫家的事兒,他也有所耳聞。

沒想到,一大早,溫言就過來了。

“李老板,這鋪面沒租出去吧。”

“嗨,我這什麽情況你又不是不知,哪那麽好往外租啊。”

“那就好,李老板說了,三十兩租一年,可對?”

“沒錯。”

“那就請李老板立個字據,陳六做個見證,這鋪面,我租下了。”

李老板一陣激動,忙叫夥計取了紙筆,一式三份,溫言和李老板全都按上了手印。一份溫言留着,一份歸李老板,還有一份留給官府備案。

李老板要走,鋪子裏的東西,這兩日都賤賣了,眼下這鋪子裏基本都空了,貨架是現成的,格局也算不錯,溫言倒也不用拾掇什麽。

瞧着李老板有些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溫言眉梢微挑,道:“李老板,可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李老板道:“嗨,也沒啥,就是這兩個小夥計,他們在這鋪子做習慣了,不想換地方,想叫我問問,溫公子能不能繼續雇傭他們。”

溫言道:“李老板也知道,咱們做的不是一樣的生意。我這鋪子若開起來,必然要重新□□夥計的,當中也涉及一些行業秘密。所以我原是想去買夥計的。”

李老板這鋪子簽的夥計都是三年活契,契約到期,若願意留下,就續簽,若不願,就走人。

可溫言做的生意,新鮮,做好了,就是大楚國頭一份。他若簽夥計,也必是跟他一條心的。在雙方不熟悉的時候,賣身契,就是一份保障。

拿捏着夥計的賣身契,他們才會有所忌憚。

溫言在前兩日來時,便注意到這兩個夥計了。這兩人一身簡單衣衫漿洗的幹幹淨淨,一絲褶皺都沒有,頭發也梳的一絲不茍。做事勤快麻利,幹淨利落。老板說話,只認真聽,從不胡亂插話。進退有據,十分自律。

也難怪李老板不舍了。

溫言雖說沒啥大本事,可就一雙眼賊毒,這倆夥計,在李老板這小鋪子,絕對是埋沒了。

李老板面有難色,看了眼那倆夥計。

倆夥計顯然也在思考。

“只要東家留下我們,死契就死契。”年長的一位夥計說道。

溫言心裏還納悶,這鋪子難不成是什麽風水寶地,賣身也要留下?

瞧着溫言有所懷疑,年長的夥計道:“小人唐旭,與方辰是同鄉人,因家裏遭了難,無處可歸。今後願跟着東家,哪怕吃苦受難,絕無二心。”

“我簽的,可是賣身契,真的決定了?”

李老板怕溫言心裏犯嘀咕,将他拉到一邊兒,低聲道:“我這倆夥計生的漂亮,早前在旁的鋪子做事,險些被東家給……”

溫言了悟。哎,別說漂亮女人不安全,這男人長的太俊俏了,也遭人惦記哦。

李老板是個清正的人,自己又是招了夫婿的,想來這倆人覺得自己靠得住吧。

雖說買下這兩人,要比在人牙子那兒多花一倍的銀錢,可溫言心裏也明白,人牙子那裏的怎麽能跟他們比呢。

“那成,簽了契約,你們就繼續留下做事吧。”

“多謝東家。”

鋪子租了出去,李老板心事了了,也趕回家收拾行李去了。

溫言在鋪子裏轉了轉,瞧見裏頭有兩個小隔間,吩咐道:“把這小隔間拾掇出來,裏頭留一個凳子,一個衣架。回頭再去買一大塊銅鏡鑲上,就做試衣間使用。”

“小的明白。”

“外頭這些櫃臺,你去綢緞莊買些素色中等綢布,将櫃面鋪好。”

“是,東家。”

算了算,從容老爺那摳來的一百一十兩,去掉租金三十兩,買下兩個夥計十二兩,另給唐旭留了十兩銀子添置些物什,還剩五十八兩。元寶賣狼皮剩的十二兩,給何大夫付了十兩銀子藥錢。如今手頭攏共還剩六十兩。

粗略一合計,溫言決定先做幾件樣品出來。便帶着元寶和陳六去了柳記布莊。

豐裕縣最大的布莊要屬柳記布莊,柳記底下的鋪面還囊括綢緞莊,繡坊等。溫言挑了匹質地上乘的棉布,并一些繡線。又去集市上割了塊肉,這才回村。

瞧着家裏還有一笸籮的繡帕,溫言尋思,眼下他這內衣的樣品還沒着落,倒不如先賣這些繡帕。左右那鋪子也租下了,耽擱一日就浪費一日的租金。

溫言也沒找先生看日子,就定了三日後開業。

于是趁着這三日閑着,便在家中設計內衣樣式。

連着忙了兩日,溫言覺得他腦子都要炸了。

這邊剛打了盆水洗了把臉,就見溫朗在屋裏鬼鬼祟祟的,不知做啥呢。

溫言好信兒,輕手輕腳的走到窗跟前兒,往屋裏探頭一瞅,見溫朗兀自盤腿坐在炕頭,手裏捧着一件衣裳,聞來聞去的。

溫言渾身一陣惡寒。

再仔細一瞧。

诶呦!那衣裳,不正是那日在容府,容安給他的那件麽

溫言抖了抖肩膀,這死崽子,春心蕩漾了吧!

“啧啧,古代孩子就是早熟,才屁大點兒,就開始思春了。”溫言嘀咕了一句。

知道小孩子要臉,自尊心強,只悄悄瞥了眼,也沒作聲,省得溫朗沒臉。

畢竟這孩子剛嘗到暗戀的滋味,若是不正确引導,很容易造成心理陰影啊。

溫言背着一雙手,連連搖頭。

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上容家那只叽喳火燎的花孔雀。門不當戶不對的,搞啥呢。

落日的餘晖打在溫言身上,仿佛給他渾身鍍了一層金光,溫言低頭瞅了瞅自己錦白衣袍上點點日光,忽然升騰起一種巨大的責任感。

老天爺既然讓他替了那廢材原主,必是要自己來拯救溫家了。

既然死崽子看上了高門大戶家的小姐,那他這個做叔叔的,拼了老命,也得把生意鋪陳開了,當一回暴發戶。

不單是溫朗下半生的幸福,還有溫玉那小子。

他自己是廢了,可溫玉還是個好苗子,送去學堂念書,日後也叫溫玉考個狀元郎回來。

省得那容二老爺四處顯擺,合着就你容家出狀元,咱老溫家就不行了?

早晚也是要當親家的人,可不能被比了下去。

溫言想了很多很多,就差給溫朗以後生的孩子取名字了。

“元寶大哥,你看這個行不行。”陳六頂着豬頭一樣的臉,邀功似的将一小簍子蝦倒在了元寶身邊的大簍子裏。

元寶側身拄着腦袋躺在河邊草地上,見陳六從河裏上來了,掀了掀眼皮兒,瞅了瞅活蹦亂跳的蝦子。

挑挑揀揀了一會兒,将個頭小的都扔回去了,一小簍子的蝦,被他這麽一篩選,就剩三五個了。

“不夠,再去抓。”

陳六欲哭無淚。

可他有什麽辦法,他也是為了元寶和溫言好,可憑什麽元寶被溫言收拾了,他卻反來收拾自己。他這是造了什麽孽了。

他摸了摸臉,好疼。

哭唧唧的下了河,又去撈蝦了。

來來回回好幾次,陳六也摸清了元寶的套路,于是,抓了許多不大不小的蝦,又摻了些瘦瘦的小蝦。畢竟個頭大的蝦,都被元寶抓的差不多了。

果然,元寶将小蝦挑出去,留了中等個頭的蝦。陳六剛要松一口氣,卻見這貨把蝦跟簍子裏的大蝦又做了一番比對。

将原來簍子裏比出來的相對小的蝦,又給扔出來了!

陳六簡直生無可戀。

他原是想幫元寶抓蝦給他賠罪的,可誰承想,抓蝦還有這麽抓的!

就這麽十幾只蝦,他抓了整整一天啊!

好不容易挨到元寶松口了,陳六如蒙大赦。又見元寶突然往河裏一跳,将本來幹爽的衣裳全給弄濕了,他還納悶。不過眼下他也沒力氣去想了。

他知道元寶抓蝦是為了讨好溫言,給他做麻辣蝦吃,還有面條呢,尋思忙活了一天,咋還不留自己吃頓飯啊。陳六想也沒想就跟着元寶往溫家走。

沒想到……

“六子,我要家去做飯了,你也回你自己家吧。”

陳六:“……!!”

他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他。陳六郁卒,差點兒吐血。

元寶這貨則哼着小調兒,甩着一簍子蝦,高高興興的回家去了。

陳六生怕這貨中途出什麽事兒,雖然元寶嫌棄他,不過溫言交代,要他好好照顧元寶的,不瞧着元寶進院門,他也不放心啊。

便跟了上去。

“言言,言言,寶寶回來咯!”元寶見溫言在院子裏望天兒,以為是在等他回來,瞬間就開心了。

“言言言言,看,我抓了好多蝦哦。”

陳六:“???”

“言言言言,我抓了一天呢,你看看,都是個頂個的大。我抓了一把,把小的挑出去,留大的,再抓一把,再把小的挑出去,留大的……”

溫言見元寶說的極為認真,再瞧他渾身濕噠噠的,心裏也軟了幾分。

“寶寶真乖。”

元寶猛點頭。“那,言言,寶寶這麽乖,晚上是不是可以進屋睡覺了啊。”

元寶比溫言高出整整一頭來,可此時看着,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兒似的,耷拉着腦袋,一臉的委屈巴巴。

溫言:“……”

“言言,咱們是夫妻哦,總是分房睡,影響感情的,被村裏人知道了,要說三道四了。”

溫言太陽穴直突突。“這些話誰教你的。”

“六子!”

陳六:“……”

人間不值得……

這個世界對他太不友好了,陳六傷心的走了,功與名,不用深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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