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第十八章

在喬郁免恨不得殺人的注視下, 韓助理落荒而逃。

江彩芙自上班以後,最能共情苦命的打工人,因此在看到這一幕後, 玩笑般問道,“你別到時候給人家穿小鞋吧?”

喬郁免轉向她, 又一次露出被羞辱到的表情,“在你眼裏我就是那麽卑鄙無恥的小人嗎?”

江彩芙失笑,上車系好了安全帶,“這誰知道, 我又沒在你手底下工作過。”

“我、”喬郁免想起什麽,壓着嗓子輕咳了兩聲, 聲音變得更為清亮平和,“總之,那種沒品的事情我才不會做。”

“行吧,話說你助理還要兼職給你開車啊,真辛苦。”

“我有司機的, 但他請病假了, 所以這兩天讓韓助理幫我開車,有加班費的。”他加重了最後幾個字的讀音。

江彩芙若有所思地點頭, “所以你司機請病假是因為被你傳染感冒了嗎?”

喬郁免:“……不會吧。”

江彩芙:“所以我長時間和你待在同一個密閉空間裏,也會被傳染嗎?”

喬郁免眼角抽了抽, “你不是總說自己壯得跟頭牛一樣?現在還怕起這個了?”

她搖了搖頭, “我上大學的時候确實身體好啊, 但現在就難說了,人不服老不行啊。”

“你才幾歲啊就說自己老……”

“還有, ”他彎下腰,對她毫不猶豫坐在後車座的行為表達不滿, “為什麽要坐在這兒?真把我當司機了啊?”

江彩芙随口問了句,“你是我上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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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郁免眨了眨眼,不明所以道,“不啊,怎麽突然這麽說?”

“既然你不是我上司,那我就算把你當司機又能怎樣?”她死豬不怕開水燙一般聳肩,繼續說道,“得罪你又怎樣,你還能憑空給我的工作使絆子?”

喬郁免被說服了,但心裏那種憋屈感絲毫沒有減少。

他冷笑起來,“是啊,得罪我跟踩死一只螞蟻沒有任何區別。”

江彩芙露出不贊同的表情,“別這麽說,踩死螞蟻我還是會有點心虛的,但得罪你不會。”

喬郁免:……

他面沉如水地走向駕駛座,安靜開車,不再自取其辱。

江彩芙閑适地往後靠了靠,莫名的有點遺憾他不再開口,畢竟對她來說,和他鬥嘴也算是無聊的日常中,一項聊勝于無的調劑吧。

她拿起手機,看到他之前使勁拍她的系統提醒,報複般拍了回去。

你拍了拍‘喬郁免’xN

喬郁免聽到手機振動的動靜,分神地看了眼,在發現兩人的聊天界面被拍一拍刷屏以後,輕嗤一聲,“幼稚。”

這次江彩芙沒搭理他。

他在前面等了半天,發現她硬是一聲不吭,熟悉的憋屈感又一次湧上心頭。

道路擁堵,車子被迫停下,他的心也跟着堵。

“你現在是不是心情很爛?”

就在喬郁免以為她會沉默一路時,江彩芙忽而開口,語氣輕飄飄的。

“什麽?”

他下意識看了眼內後視鏡,發現看不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畫面,才反應過來自己之前讓韓助理調整過它的角度,“我沒有心情很爛。”

江彩芙靠着窗,斜睨了眼他的臉色,切了聲,“臉都黑成那樣了,還說沒有。”

她嘆了聲氣,用商量的口吻繼續說道,“你看,你和我一起去吃飯,除了糟糕的心情,別的什麽都得不到,所以……”

“沒有所以。”話還沒說完,喬郁免就不耐地截斷她的話頭,“我心情不好是因為堵車,不是因為你。”

呵,就死鴨子嘴硬吧。

江彩芙賭氣地偏過頭,透過車窗看向外面的車水馬龍,“是因為堵車還是我,你自己心裏清楚。”

随着這句話的尾音落下,車內徹底安靜下來。

他沒有開車時放歌或者放電臺的習慣,因此,此時環繞在兩人周身的除了愈加沉悶的空氣,就只有兩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車外繁弦急管,車內落針可聞。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停穩,喬郁免終于出聲打破這寧靜,“到了。”

他先一步下了車,主動為她開了車門,看向她時,眼中竟是含笑的 “下車吧。”

江彩芙仰頭對上他笑眼,像是撞見鬼一樣,錯愕道,“你在搞什麽啊?前一秒還恨不得吃了我一樣,後一秒又表現得那麽無害……有時間還是去找個心理醫生疏導一下吧。”

喬郁免:……

他按住額頭,只覺得腦子裏有根筋在一跳一跳的抽痛着。

努力了一路才調整好的心态,因為她的只言片語,又有了要坍塌崩毀的兆頭。

他淺淺吸了口氣,穩住聲線,“所以,對你來說,我怎麽樣才算是正常的呢?”

江彩芙低頭去解安全帶,脫口而出道,“怎麽樣都不正常,你這人就是陰晴不定的,讓人捉摸不透,這種不正常放在你身上,也挺正常。”

喬郁免:……

你到底在說什麽胡話?

他都要不認識‘正常’這倆字了!

“那你剛剛還要我去看心理醫生?!”

“太久沒和你相處,都忘記你就是這麽神經質的人了,你別把我剛才的話放在心上。”

喬郁免扯出一抹假笑,咬牙道,“怎麽可能不放在心上……”

江彩芙下了車,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道,“看吧,和我出來一起吃飯就是這個下場,除了糟糕的心情,別的什麽都撈不到。”

喬郁免雙手環胸看向別處,像是在和她較勁,故意嗆道,“反正我每天的心情都很爛,多一個你也爛不到哪去。”

這回輪到江彩芙無言以對了。

她認命般垂下肩膀,“随你。”

-

喬郁免說的那家不錯的魯菜館隐藏在老城區的一條小巷子裏,從外面看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院子,招牌并不顯眼。

“這種餐館當天就能約到包廂嗎?”江彩芙有些驚訝。在她的印象裏,這種好吃又隐蔽的餐館應該都很難預約才對。

“上周就預約的。”

在前臺登記預約信息,喬郁免點開自己的手機備忘錄給她看了眼。

“我還預約了這些餐廳,你哪天突然想吃了,我們直接去就行。”他似是對自己的未雨綢缪極為滿意,話語裏都帶着嘚瑟的笑音。

江彩芙看着他備忘錄裏密密麻麻的預約信息,眉頭不自覺地皺起,“不了,沒那個必要。”

下一秒,喬郁免就猛地摁滅了手機,在她茫然地擡高視線時,臉上露出被敗了興致的不爽,“不吃就不吃,我一個人去吃。”

江彩芙抿了抿唇,“……嗯,你高興就好。”

雖然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高興的樣子。

在一種古怪而尴尬的氛圍裏,兩人跟随着侍應生的腳步進入了小包廂。

裏面的裝修古色古香,一張原木圓桌立在正中央,窗臺邊布置的假山造景小巧而別致,透過玻璃窗,能看到院子裏那棵樹形優美的羅漢松。

點完單後,江彩芙雙手撐在桌面,在腦海中思索着自己待會兒要和他說些什麽。

要如何在委婉的、平和的,盡量不刺激到他那顆脆弱敏感的玻璃心的前提下,陳述自己不願再和他産生更多糾葛的事實,順利和他劃清界限呢?

這真是一個難題。

要是一個沒控制好自己的語氣和措辭,把人說哭了怎麽辦?

她不怕喬郁免大吵大鬧的對她怒罵狂噴,就怕他可憐巴巴的掉眼淚。

“在想什麽呢?”

喬郁免将圍巾搭在了椅背,随即拿起水杯,在玻璃杯壁即将碰到嘴唇時,手倏的一頓,又緩緩将水杯放下,轉而給自己另倒了一杯熱茶。

“沒什麽。”

江彩芙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仍然眉頭緊鎖,盯着桌面出神。

腦子裏好像什麽東西都沒有,又好像被加塞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思緒不受控制的亂飄,就像是被貓撥亂的毛線團,扯不斷理還亂,她找不到源頭,苦苦思索後,唯一能想到的應對方式似乎就只有快刀斬亂麻了。

趁着那股莽勁兒還在,及時把憋在心裏的話全說出來好了。

她清了清嗓子,在順利吸引喬郁免望過來以後,斟酌着語句,認真道,“我們吃完這頓飯以後,還是不要再……”

“咳咳咳、”

她未盡的話語被一陣猝不及防的咳嗽聲打斷。

“等、等一下。”

喬郁免一邊咳嗽一邊掩住唇,焦急道,“等咳咳、我喝口水。”

他伸手将更遠處的玻璃杯撈過來,仰頭,凸起的喉結快速滑動起來,喝得太急,中途還被嗆了兩下,透明的水痕沿着他的下巴滑下去。

江彩芙手足無措地遞過去兩張紙巾,讓他擦擦嘴。

“好點了嗎?”

“嗯。”

他接過紙巾,垂首遮住了自己的小半張臉。

江彩芙見他已經不再咳嗽了,便把被打斷的話頭撿了起來,“我剛剛是想說……”

“咳咳咳、嘔——”喬郁免突然幹嘔一聲,難受地弓起了身子。

江彩芙的話又一次被截斷。

她心裏一驚,連忙起身,繞到他身側拍了拍他的脊背,“嗓子這麽難受嗎?”

他用力搖頭,急促的鼻息越來越粗重,聲音也啞得不像話。

“剛剛那個……是檸檬水。”

他對檸檬過敏。

江彩芙呆滞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一時間,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什麽?那怎麽辦,你身上帶了應急的過敏藥麽?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她和喬郁免交往了三年,自然知道他的過敏原是什麽,雖然沒真正見過他過敏後是什麽反應,但就看他現在難受成這樣子,就知道他必須得去挂急診了。

在她憂心忡忡的注視下,喬郁免的臉頰以一種極其恐怖的速度發紅發燙,一直延伸到脖子和耳尖。

他捂着嘴,喘勻了氣之後,緩慢地擡起眼睫,望向她的眸子裏泛起瑩潤的水澤。

“我、咳,先去衛生間催吐試試。”

他艱難地朝她擠出一個笑來,上翹的眼尾被咳出來的生理淚洇濕,暈出病理性的殷紅,讓江彩芙無端想到了被雨淋透的杜鵑花瓣,稠豔豔的。

“你在這兒等等我好麽?我很快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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