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記不清那天到底看了多久的錦鯉了。
那些被喂養得很富态的小家夥, 身子看着圓滾滾的,似乎很笨重,争奪起食物的身姿卻異常迅猛, 你争我趕,誰也不讓誰。
江彩芙繼續拍照, 拍漣漪疊起的明淨湖面,拍鮮活靈動的游魚,拍對岸千奇百怪的石景……然後,不由自主的, 鏡頭發生了偏移。
倚在亭臺的青年無聲入境,他的側臉被霞光勾勒出淺金的輪廓, 低垂的眉眼昳麗而沉靜,纖長而白皙的脖頸隐隐透出青色的血管,無一不在誘惑着江彩芙按下快門鍵。
但她只是靜靜地看着屏幕映照出來的景象,指尖懸在半空,遲遲沒能真的按下去。
直到他撩起眼皮望過來, 似是透過鏡頭與她對視。
“還在拍魚?”
他滿臉的不理解, 又去看那些擠挨在一起的魚群,始終覺得它們胖乎乎的看起來很蠢, 根本不值得她花那麽多心思在上面,“也沒有很漂亮啊, 有什麽好拍的?”
“就是突然很想拍照啊。”江彩芙動了動手指, 将屏幕中的畫面不斷放大, “除了湖裏的魚,也沒什麽風景能讓我拍啊……總不能拍你吧?”
他倏地挑高眉, 心裏有些別扭,很想問她是不是一早就存着要拍他的心思所以才故意這麽說的。
但總覺得這話說出口以後, 他又會得到她詫異的注目以及‘你好自戀’的評價,顯得自己多自作多情一樣。
他的嘴角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只是調整着坐姿,正面對着她,雙手撐在兩端,聳立的鎖骨線條平直,形成的凹槽似乎能盛一捧水。
他就這樣靜靜地注視着她的鏡頭,又像是在注視她的臉頰,臉上的表情平和而靜谧,無風也無晴。
“你可以拍你自己啊。”他冷不丁地說,“拍出來總比一群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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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彩芙笑着拒絕了他的建議,“我的相冊裏,自拍多得都要放不下了。”
她終于放下手機,不再對準什麽美景。
“是嗎?那你也挺自戀的啊,給自己拍那麽多照片。”被她說了好幾次自戀,喬郁免終于找到機會反擊她了。
她輕點着頭,并不反駁,“是啊,我是挺自信的。”
明明他說的是‘自戀’,到她嘴裏就變成更褒義的‘自信’了。
喬郁免撇了撇嘴,“你可真能偷換概念。”
“不是‘偷’換,是光明正大地換概念。”江彩芙樂呵呵地回道。
她把腦袋搭在一旁的檐柱上,笑吟吟的臉頰淌映着逐漸暗淡下的霞光,像是鋪着細碎的金箔,随着她漫不經心地垂眸,眼皮點綴的液體眼影折射出濕潤又璀璨的奪目光芒,惹眼極了。
她今天的妝感并不濃,但也說不上淡。
兩頰和鼻尖用毛絨絨的點彩刷打着圈掃了一遍,呈現出來的霧面妝效讓她的臉看起來像一顆毛絨絨的蜜桃。
眼影看着要複雜得多,是用低飽和度的杏色大面積鋪開,再暈染出鮮亮的桃紅以及脆嫩的綠,然後用刀鋒刷沾取薄荷藍的眼影勾勒出眼窩的輪廓,最後随意的用指腹将爆閃的液體眼影抹在了最中央,呈現出清透與濃郁相互沖撞的美感。
喬郁免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又一眼,思維完全不受控制的想起了Laurent Parcelier的一幅畫:
午後的柔金日光穿透藤蔓交織的間隙斜斜撒映,在地面與精巧的桌椅上投射出一片薄荷感的朦胧光暈,窗臺邊的綠植郁郁蔥蔥,在光照下呈現出深淺不一的綠意,葉片與花瓣紛紛揚揚的灑落,在地面混雜交錯,斑駁陸離又相映成趣,讓人眼前一亮又一亮。
他直勾勾地盯着江彩芙,絲毫不加掩飾地盯了好久,直到她無措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麽了?我的妝花了嗎?”
“不是。”他擰起眉,表情忽而變得有些奇怪,吞吞吐吐地說道,“你...你的妝看起來好像一幅油畫。”
江彩芙:?
時至今日,她終于對喬郁免隸屬于油畫專業而有了更深層次的實感,別的人都是說她的妝容精致時髦,這貨給她的點評就是很像油畫。
該不會下一秒就要開始和她聊藝術,從講解那副畫的內涵進而延伸到畫家個人的生平,長篇大論的輸出一通後再莫名其妙地大談特談自己的畫作吧?
她瞬間警鈴大作,面上卻不露任何破綻地笑道,“是嗎?我就當你誇我妝畫得好了。”
喬郁免認真地點點頭,“确實畫得很好看,色彩也搭配得很妙。”
江彩芙笑着點頭,又靜靜地等了片刻,發現他當真閉嘴沒有下文以後,有些意外地挑眉。
嗯?就沒話了?
不再賣弄點自己的學識?
所以……是真的不想教會她點什麽嗎?
她在心裏松了口氣,随即又有些被恭維到的飄飄然,“嘿嘿,其實就是随便在眼影盤裏挑了幾個顏色,沒想到最後畫出來效果還挺好的。”
她舉起手機點開前置攝像頭,換着角度欣賞自己的眼妝。
無論是啞光眼影的完美暈染,還是液體眼影在陽光下的碎閃,亦或是睫毛的卷翹度和眼線的幹脆利落,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完美無瑕!
對面的喬郁免眼看着她突然舉着手機對着自己一頓咔咔自拍,有點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但看着她俏麗的眉眼染上綿綿不絕的雀躍,又莫名覺得這種悄然躍上心頭的奇妙滋味不算太壞。
過了一會兒,她終于放下手機,興致勃勃地問他,“對了,你說的那副油畫,叫什麽名字啊?我想看看是什麽樣的。”
喬郁免聳了一下肩,“我也不知道它有沒有名字,只記得好像是《Le Drole de monde》這張專輯裏的。”
他低頭點開自己的手機,在搜索引擎搜出了那張畫,伸手給江彩芙看了看,“喏,就是這副。”
兩人隔得有點遠,他的手機屏幕也不大,江彩芙望過去,只覺得視野躍入一片明亮斑斓的色點。
她往前湊了湊,喬郁免又朝她揚了揚手機,似是在示意她直接把手機接過去,于是她擡眼看了眼喬郁免的神色,試探性地伸手去接。
下一秒,他的手機穩穩當當地落入了江彩芙的掌心。
這下,她手上就有兩個手機了。
也是這時候她才發現,喬郁免的手機和自己的居然同款同型號……但為什麽她會覺得他的手機觸感不一樣呢?
默默摒除不合時宜的雜念,她專心看向他手機裏的那副畫,登時眼前一亮。
好絢麗又和諧的光影。
她一向沒什麽藝術細胞,對各種畫作也沒什麽鑒賞的能力,因此就算是內心受到觸動,也只會簡單直接地感慨一聲,“好看!畫得真好!”
然後就聽見喬郁免輕輕地笑了笑。
微弱到讓人難以捕獲的笑聲,輕飄飄的融入江彩芙的耳膜。
她聞聲擡頭,以為會看到他略帶嘲弄的笑眼,但意外的,他投來的注視很……溫和?具體的她也說不上來,但絕談不上是惡意的。
“看完了嗎?”他伸出手,“看完就把手機還我吧。”
江彩芙哦哦一聲,連忙把手機遞了過去,交接過程中,他們的指尖似乎有一瞬間相觸,稍縱即逝的一個極為短暫的節點,但她清晰地感知到了他溫涼又柔軟的指腹。
把手縮回來以後,她罕見的感到有幾分詞窮。
像是一下就失去了能和人正常聊天的能力,混亂的思緒中抽不出一條能順利展開的話題。
但喬郁免依然很自在,接過手機後也沒看一下,随意地攥在手裏,然後扭過頭,閑适地觀賞湖中的錦鯉。
她看了他幾眼,就低下頭,盯起了自己晃動的腳尖。
是不是不該繼續待在這裏了?
這種念頭堪堪冒了出來,就被某種微不可查的力量按了回去。
她清了下嗓子,用輕松又随意的口吻問道,“感覺你在這看了很久的湖了……是想把這些景色記住,然後畫下來嗎?”
他像是嘆了口氣,皺起眉有些悵然的樣子,“看膩了的,沒什麽好畫的。”
江彩芙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對他突然低落下來的情緒有些不解,“是...最近沒有畫畫的靈感嗎?”
“沒靈感才是常态。”他撐起下巴,腦袋歪向湖面那側,“偶爾來了點靈感,那才叫稀罕。”
江彩芙有點想笑,但忍住了,“所以你經常會在畫板前坐上大半天,但是最後什麽都畫不出來嗎?”
“倒也不是。”他語氣平靜,卻又隐含着絲絲難以名狀的崩潰,“一般是畫到一半,就覺得哪哪看着都不對,然後就再也畫不下去了。”
江彩芙低下頭,努力抑制住想要揚起的嘴角。
喬郁免看了她一眼,不鹹不淡地來了一句,“幸災樂禍表現得太明顯了吧。”
“是嗎?”她裝作很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嘴硬道,“沒有吧?”
他收回目光,“也就騙騙你自己。”
江彩芙被他這句話逗得眼睛都笑眯起來了,嘴上卻還倔強地否認道,“說了沒有就沒有。”
“……你摸摸自個兒的嘴角,不是在笑難道還能是在哭嗎?”
他的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話語中的個人情緒也很淺淡,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再确鑿不過的現實,而不是在控訴她的睜眼說瞎話。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江彩芙才覺得他說出的話配上他的神态和語氣,有種說不上來的诙諧感,像是猝不及防地聽了個冷笑話,而她又剛好對上了那個腦電波。
“是你剛才說的那句話太搞笑了。”江彩芙不再壓抑自己,痛痛快快地笑出聲。
受不了,這人也太有意思了吧。
真是對不起那張又冷又拽的臉。
看着她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喬郁免一臉的懷疑人生。
他剛才說的那句話有那麽好笑嗎?
這人的笑點低過頭了吧?
他有些羞惱,卻又不知道怎樣才能制止她,躊躇一番,也只能咕哝出一聲,“這有什麽好笑的?”
毫無威懾力。
起碼江彩芙沒把他的這句話放在眼裏,依然在笑,直到笑得腮幫子有點酸了,才擦了擦眼角的淚,“咳,好的,不笑了。”
喬郁免眯了眯眼睛,很輕地哼了一聲,向她表達不滿。
然後低頭,幹脆把剩下的魚食都撒進了湖裏。
錦鯉擊撞水面的叮叮咚咚的交響樂又重新奏起來。
喬郁免拍了拍手,剛好看到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一條微信消息跳出來。
“我們回去吧,林宥宇要切蛋糕了。”
“這麽早啊?”
江彩芙起身拍了拍褲子,“我還以為要等到天黑。”
“你們住校的不是都有門禁麽?聚會早點結束你們也能早點回去。”喬郁免看着手機,百無聊賴道,“我也能早點回去上課。”
江彩芙:?
江彩芙:“上課?你還要上什麽課啊?”
他回道:“報了門管樂課,有空就會去練,快一個月了。”
“薩克斯嗎?”
“不,那個早吹膩了。”
“那是什麽?”
喬郁免卻沒有第一時間給出答案,而是忽然側過頭來看向她,沉默盯梢片刻,才在她困惑不解的目光下緩緩起唇,“唢吶。”
江彩芙乍然一聽,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雙手無意識地揮舞起來,看着有種說不出的滑稽。
“唢吶?是我知道的那個唢吶嗎?白事上會吹奏的那種……?”
“嗯,唢吶也算是管樂中的一種啊。”
“真的假的啊……”
江彩芙還是不敢相信,她望着喬郁免那張驕矜的臉,實在想象不出來他吹唢吶會是什麽樣子的。
……還挺想看看的是怎麽回事?
“真看不出來你會學那個,和你的氣質一點都不搭啊。”她由衷說道。
“我的氣質?”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我什麽氣質?”
江彩芙認真打量了他一會兒,鄭重其事道,“看起來很适合彈鋼琴的氣質。”
喬郁免:“……”
他默默把腦袋扭到一邊。
還以為能得到什麽正經的答案呢,結果是這麽抽象的形容。
江彩芙不好意思地笑笑,也覺得自己的答案挺讓人無語的。
“欸,那你除了鋼琴和薩克斯,還有新學的唢吶,還會別的什麽樂器嗎?”
“小提琴吧。”
“哇,真是多才多藝——”她驚呼起來,語調其實是有些誇張的,看起來很像是在哄幼兒園的小孩子。
但顯然,喬郁免對她言語中不加掩飾的誇贊極為受用,唇角勾起的弧度都有了不小的變化。
然而下一秒,她就話鋒一轉,“真想不到你吹唢吶會是什麽樣子啊……我以後有可能會看到嗎?你吹唢吶。”
“沒可能。”他立刻接話,聲線是毫無波瀾的冷淡,随即他停頓下來,又看向江彩芙,默了數秒後,才在她明顯失望下來的注視下,面不改色地說道,“因為我學的根本就不是唢吶。”
江彩芙:???
她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但她緊盯着他的視線并沒有錯過他眼神中一閃而逝的戲谑笑意,于是她張了張嘴,恍然道,“——所以是我被你被耍了?”
喬郁免不置可否,算是默認。
江彩芙便自顧自地笑了笑,并沒有感受到被耍弄的惱怒,反而覺得很有意思。
她笑眼彎彎,“你個濃眉大眼的看起來那麽正直,扯起謊來還真是臉不紅心不跳的啊。”
喬郁免也跟着笑了笑,不知道是因為成功騙到她的成就感,還是因為她說的這句話。
他的睫毛輕輕垂下,本就微揚的眼尾緩緩翹起,眼底漾開一片笑瀾,有別于平日那種營業性質的假笑或是嘲諷人時的譏笑,而是帶了點孩子氣,又糅雜了幾分惡作劇得逞後的快意。
“其實是在學雙簧管。”
是江彩芙聽着很陌生的一門樂器。
她又一次打開搜索引擎,在網頁點開雙簧管的圖片仔細看了看。
“這個學着難嗎?我好像還沒在現實裏聽人吹過這個。”
“吹久了就頭暈腦脹的,嘴還累。”
“哈哈,是嗎?聽起來好辛苦。”
江彩芙笑吟吟地點開一個雙簧管獨奏的視頻,聽了一會兒,說,“還挺好聽的。”
“你有興趣?”喬郁免瞥她一眼,真誠地建議道,“有興趣的話你也可以去學一下,學完就沒興趣了。”
江彩芙噗嗤一聲笑出來,連忙道,“不了,我只想聽現成的,可沒那閑工夫去學。”
從花園一路走過來,粉橙色的霞光徹底黯淡下來,暮色四合,将兩人的影子拉得細長扭曲,最後交疊融合在一起。
随着日光一起被暮色燃燒殆盡的,似乎還有喬郁免輕松的好心情。
在踏入熙攘喧鬧的別墅大廳後,他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難看起來,眉頭緊鎖成一個明顯的川字,渾身散發着抗拒營業的不耐煩。
看得江彩芙目瞪口呆,差點以為他是徹底換了個人。
尤其是後來,有幾個她不認識的男生朝喬郁免走來搭話,他周身的煩躁和不耐簡直濃稠到要化成水從他身體裏滲出來了。
和半小時前,在湖邊和她說笑的喬郁免簡直判若兩人。
他面如沉水地和那幾個人寒暄了幾句,在林宥宇過來解圍後,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些。
“诶?你倆咋湊一塊兒了?”
林宥宇剛開始看到他們并肩走進來,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少管。”喬郁免捏了捏眉心,渾身散發着一種淡淡的死意,“不是要切蛋糕了嗎?快點吧,我想回去了。”
林宥宇知道他最煩待在人多的地方,忙不疊地點頭,“行行行,吃完蛋糕就放你回去了好吧?”喬郁免嗯了聲,被林宥宇推着往大廳中央走了兩步後,又回頭朝江彩芙擡手,小幅度揮了揮,“走了,拜。”
江彩芙本來都擡腳走向自己原來打撲克的那個位置了,見他猛不丁地回過頭,還有點懵。
“哦哦,拜拜。”她一臉沒反應過來的表情,呆了兩秒,就去找自己新認識的朋友了。
林宥宇訂的是個十層的蛋糕塔,他當然不會兢兢業業的把每個蛋糕都切開,就只切了最頂端的那個,然後把切好的蛋糕分給了幾個最要好的朋友,剩下的那些蛋糕,多的是人幫忙切。
大廳的某個角落,還是原來的那張桌子,江彩芙和同學重新開了一把牌,膽戰心驚地掀開牌面後,她臉上的凝重霎時一掃而空。
終于轉運了!
“哇哦,看來江彩芙這把要贏啊。”有個女生瞧見她毫不遮掩的喜色,揶揄道,“否極泰來喽。”
江彩芙輕咳一聲,故作謙虛道,“一般吧。”
她吃了口分到的生日蛋糕,喜悅的情緒被填入充足的糖分,無限膨脹起來。
幾分鐘後,她果然毫無懸念的贏下了這一局。
“厲害厲害,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幾個女生笑着揶揄江彩芙幾句,開始洗牌,然後讨論接下來的安排。
“所以我們還要繼續打牌嗎?”
“再打兩把呗?然後我想去泳池那邊玩。”
“诶?那裏都是男的在吧?”
“不啊,我說的是天臺的泳池,那裏只讓女生進的,你們不知道嗎?”
“不知道……雖然沒帶泳衣,但是我想去看看!”
“好啊。”最先提議去游泳池的女生又看向江彩芙,笑眯眯地問她,“你要一起去不?”
江彩芙打了個哈欠,搖頭道,“我有點困了,打算過會兒就走了。”
“是嗎?真可惜……對了,我們是不是還沒加好友啊?都加一個吧!”
雖然不确定以後還會不會再見面,但起碼她們今天在一起玩得還算愉快,所以江彩芙沒什麽猶豫的就和她們交換了聯系方式。
幾口吃完了生日蛋糕,江彩芙擦了擦嘴,把幾個新加的好友都打上了備注。
然後,她鬼使神差地望向大廳中央被簇擁起來的壽星…旁邊的喬郁免。
有點後悔沒在湖邊就問他要聯系方式。
但如果她要了,他就會給嗎?
江彩芙不是很确定,索性不再去想。
她支着下巴,看着人群中央的喬郁免黑着一張臉被身邊嬉皮笑臉的男生抹了一臉的蛋糕,越看越覺得好笑。
他頂着一臉的奶油,臉色難看得不行,瞪着往他臉上糊奶油的那人,眼神兇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鯊人。
偏偏罪魁禍首還無知無覺,繼續和另一邊的林宥宇嘻嘻哈哈,完全沒看到他的臭臉。
江彩芙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舉起手機,把鏡頭拉近再拉近。
雖然他說過很讨厭被偷拍,但她現在不是還沒按快門麽?就拉近畫面看看總行吧?
這樣想着,她更加理直氣壯地戳戳屏幕,讓鏡頭對焦。
上一秒還有些模糊的畫面驟然清晰起來。
鏡頭下的喬郁免拿起濕巾擦臉,彩色的奶油剛被擦走,身旁的人又立刻在他的鼻頭點了一下,留下一坨白色的奶油。
喬郁免嫌棄地把人一推,另抽了幾張紙繼續擦臉,然後,他的動作倏而頓了一下,像是感應到了什麽,忽然把腦袋轉向某處,遙遠卻銳利的目光精準無比地落在江彩芙的身上。
手機抓取到的畫面裏,他似是出于驚訝而挑高了一側的眉骨,随後有些嚴肅地眯起了眼睛,原本黑而亮的眸子,随着逐漸失焦的鏡頭而變得霧蒙蒙的。
隔着鏡頭對視上的那一剎那,江彩芙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心髒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周遭人聲鼎沸,但一切都和江彩芙沒有關系了。
在一陣猝不及防的耳鳴中,她似乎是怔愣了許久,又似乎只是呆滞了一兩個眨眼的時間——
總之,等回過神來以後,她已經完成了面無表情地放下手機,然後若無其事地背過身去,捧着一碟吃完的蛋糕用叉子去剮上面剩下的奶油,最後機械地塞進嘴裏這一系列看似平靜的小動作了。
綿軟的奶油在舌尖擴散開來,甜膩的味道像是蘑菇雲驀的在味蕾爆開,炸得江彩芙竟有些暈眩。
偷看被抓包了。
有點…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