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叮咚——”

沈江黎按了幾下門鈴, 等了會兒,門被打開。

“哎,聽說你——”

沈江黎的話剛起了個頭, 擡眼,就見面色蒼白的喬郁免瞪着雙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睛直勾勾瞪着他。

他眼皮一跳, 連忙往後退了步,震聲道,“卧槽看到真男鬼了!”

喬郁免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他, 轉身就回客廳了。

沈江黎帶上門,快步跟了上去, “你這是熬了幾個晚上啊眼睛紅成那樣……該不會得紅眼病了吧!”

喬郁免依然沒搭腔。

沈江黎倒也不介意,自顧自地說得很開心,“哎不是說你領養了只貓麽?那貓呢?”

他在客廳東張西望,只看到地上攤着一堆木板麻繩柱、墊子和零零碎碎的工具。

喬郁免在那堆麻繩柱前坐下,終于開口說了見面後的第一句話, “在貓房睡覺, 別去打擾它。”

聲音沙啞得過分,像是被砂紙磨砺過。

沈江黎登時幸災樂禍地大笑起來, “我說你怎麽不樂意說話了呢,聲音怎麽突然變得這麽難聽?!”

難聽……

喬郁免臉色微變, 略帶警告地剜了他一眼, 絲絲猩紅的眼底逐漸浮出幾分愠色, “不會說話就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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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江黎一秒肅容,乖巧道, “嗯,好的。”

他在喬郁免對面坐下來, 撿起一根麻繩柱把玩着,消停了不過兩秒,就佯作關切地問,“所以你聲音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感冒了嗎?”

喬郁免:“……差不多。”

沈江黎:“真的嗎?我不信。”

喬郁免:“……誰管你信不信啊。”

他能怎麽說?

總不能說其實是自己求複合被拒,因為傷心哭得太狠所以才把嗓子哭啞的吧?

想起自己把福來帶回家以後,吭哧吭哧拍了好幾條它巡視領地的視頻,發過去,她卻只單獨誇了貓貓可愛,都沒有提到他這個主人……

他就悲從中來。

洗澡的時候滿腦子也都是她拒絕他的那些話……但想起她塞過來的紅包,又有些感動,眼淚不由自主地就溢出來了。

反正是在自家浴室,怎麽哭都沒人能看到,所以最後幹脆放聲痛哭了起來,當時是覺得痛快了,哭完後看着鏡子裏紅腫的雙眼就開始後悔。

敷了好久的冰袋,眼睛差不多消腫,紅血絲也褪了點。

但嘶啞的嗓子就很難處理,含了片潤喉糖也不見有任何好轉,然後沈江黎就上門來了。

倒黴。

喬郁免垂頭喪氣地繼續組裝貓爬架,悶悶道,“真那麽閑就幫我一起拼,麻煩死了。”

“誰讓你買這麽大一個啊,不是說你那貓才一兩個月大嗎?用不着買這種大型爬架吧?”

沈江黎從麻繩柱堆裏找出了拼裝圖紙,上手拼了會兒後,嘴上也沒閑着,和他唠家常似的,“對了,你最近和江彩芙怎麽樣了?有新進度了嗎?”

喬郁免剛拿起的螺絲叮鈴一聲就掉在了地板上。

他若無其事地撿起來,“沒什麽特別的。”

“是嗎?”沈江黎低頭擰着螺絲,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樂呵呵地說,“剛才看你那樣,還以為你又被江彩芙甩了一次呢。”

得虧他倆現在都還沒複合呢,喬郁免就算想被甩都沒機會。

沈江黎自娛自樂地腦補了一下喬郁免再次被甩的畫面,在心裏嘎嘎樂,強忍着笑意,有點心虛地暗戳戳看了對面一眼。

這一看,不得了——

哪有人面無表情流眼淚的啊!

臉都要哭花了居然一點聲音都沒有!

他還以為喬郁免是悄摸地專注拼貓爬架不屑于和他聊天侃地呢,結果居然是在潸然落淚?!

天吶——

沈江黎感覺自己觸摸到了驚天大八卦的邊緣,他竭力壓着上揚的嘴角,做出一副于心不忍的關切模樣,麻利起身,湊上去。

“怎麽了這是?心裏有苦別淨憋着啊,說出來會好一點。”

他豪邁地拍着喬郁免的背,大義凜然道,“你盡管說出來,我作為你最好的朋友,一定會為你讨回公道的!”

喬郁免甩開他,氣勢洶洶地抹了把臉,冷聲道,“神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單純是想要看我熱鬧!”

擦完眼淚後,他調整好了呼吸,就立刻像個沒事人一樣,臭着一張臉,對沈江黎也不帶正眼瞧的。

沈江黎見狀,無聲嘆氣,心想今天這口瓜怕是吃不成了,正為此哀悼着,就聽他沉沉地說,“我問她要不要複合,她拒絕了。”

沈江黎震驚地脫口而出道,“這麽快?”

“我還以為你會再……”

對上喬郁免陰恻恻的眼神,沈江黎咽下了‘磨磨唧唧’,熟練地改了口風,“鋪墊得久一點,等穩操勝券了再和她說複合的事呢,沒想到居然這麽幹脆果斷啊,不愧是你!”

喬郁免面色稍緩,艱澀道,“可她拒絕了。”

他擡起手,往茶幾那邊伸了伸,把之前沒喝完的烏龍茶拿了過來,一臉失意地喝着,一下就喝沒了大半瓶。

沈江黎受不了地捂臉,肩膀劇烈顫動起來。

他也不想笑的,但眼前的畫面實在過于滑稽,他沒徹底笑抽過去已經算是他笑點夠高的了。

“噗,人家失戀都是借酒消愁的,你擱這喝烏龍茶……”

還是無糖的,那得多難喝啊?

喬郁免面不改色地放下喝空的烏龍茶,繼續組裝貓爬架。

過了會兒,沈江黎笑夠了,好奇地詢問起更多的細節,“那她說了為什麽不想和你重歸于好麽?和我也說說呗,我幫你分析分析。”

喬郁免扯起嘴角,嗤笑道,“一次戀愛都沒談過,你能瞎分析出個什麽啊?”

沈江黎垮下臉,笑不出來了。

“那是因為我不想談!絕對不是因為找不到女朋友好嗎?!”

他義正辭嚴地發表了這番重要的講話,然後清了清嗓子,“有句話說得好,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有時候就是我這種沒談過戀愛的才能看得更透徹好不好?”

他快速瞟了喬郁免一眼,見對方不為所動甚至冷笑了一下,咬牙下了劑猛藥,“你就死馬當作活馬醫嘛!反正你倆的感情發展到這裏,已經沒法更糟了對吧?萬一我真能給出什麽刁鑽的好主意呢?受益的可是你啊!反正你怎麽都不虧的啊!”

不知道具體是哪句話牽動了喬郁免的心神,他欲言又止地看了沈江黎一眼,終于松了口風,“我……也不知道具體該什麽說。”

他緊皺眉頭,應該是在斟酌着措辭。

沈江黎看他還不急着說,火急火燎地跑去了廚房,把冰箱翻了個底朝天,最後不情不願地拎着兩罐無糖可樂回來了。

他扔了一罐可樂給喬郁免,抱怨了一聲,“沒酒也就算了,你冰箱裏怎麽全是這種無糖飲料啊?真沒勁。”

喬郁免把可樂放在一旁,“在控糖。”

他俯身,認真把實木架子對齊麻繩柱,“她說,我們能不能複合的關鍵并不在她,而在于我。”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低了下去,“我的感情對她來說好像很沉重,讓她很有壓力,感覺個人空間都被我擠壓,所以很窒息,受不了我。”

沈江黎一下就發現了華點,“彎彎繞繞的說這麽多,不就說明她對你還有喜歡麽?不然拒絕你,直接用‘不喜歡’‘一點感覺都沒有了’這種簡單直接的原因不就好了?”

聽到這話,喬郁免一改之前的郁郁之色,眉梢揚起來,言語之間難掩得意,“她當然還喜歡我!”

不然怎麽會在除夕夜給他放煙花?還特意為他準備了紅包。

反正那個姓原的肯定沒這待遇!

但旋即,沈江黎的話又立馬讓他翹起的嘴角往下撇了撇。

“不過江彩芙說得挺對啊,你對她确實看得太緊了,天天黏着她,她受不了也很正常。”

沈江黎喝了口可樂,大喇喇地說道,“而且你這人醋勁兒真的很大,有時候我和她多說幾句話都要被你打斷,還用那麽兇的眼神瞪我……真的沒必要啊!我什麽人品你還不知道嗎?”

喬郁免扯開可樂罐的拉環,“反正不是什麽值得我相信的人品。”

沈江黎:“……”

喬郁免便接着往下回憶,“她還說了很多,說就算重新交往,陪我的時間也只會比大學時期更短,因為她還有家人朋友要陪,他們都比我更重要,不可能把注意力全放在我一個人身上,不會只看着我一個人……”

沈江黎撓了撓頭,“這不是應該的嗎?有什麽問題嗎?”

“問題是,我說我能陪她一起去,不管是陪家人還是朋友,我都可以,但她又不願意。”他緊鎖眉頭,百思不得其解道,“明明是兩全的辦法啊,她為什麽不願意?”

沈江黎翻了個白眼,“給人家一點自由空間吧!又不是連體嬰兒,有必要天天黏在一起?”

“可我就是想每時每刻都看到她啊,想知道她當天都見了些什麽人,和那些人說了什麽話,去吃了什麽又做了什麽……

就算她一回來就和我分享,那也不可能把所有細節都掰開了揉碎了的和我講是不是?果然還是我一起跟着去,才知道得更加全面吧?”

他鄭重其事地說着,眼神是完全不帶任何玩笑意味的認真。

沈江黎聽到後面完全是懵了的狀态,望向喬郁免的目光也逐漸驚恐,“你這、你……”

他連忙喝了幾口可樂壓壓驚,然後委婉地說,“人都是有隐私的啊,你不能硬要強求人家對你毫無保留吧?再說了,你難道不管做什麽都帶着江彩芙一起?人不能太雙标的啊!”

喬郁免回憶片刻,然後篤定地點頭,“除了上課,別的活動我都邀請她和我一起了啊,只不過她不是很樂意陪同……而且我平時都在家裏待着,又不出門。”

沈江黎:……

差點忘記這家夥是能一個暑假都不出門的死宅了。

喬郁免忽然瞥他一眼,揚起唇角,不知道哪來的優越感,“我和你這種天天泡酒吧的可不一樣,每天待在家裏老實極了,可讓她放心了。”

沈江黎:……?

好好好,當着他的面就敢這麽拉踩他是吧?

老虎不發威你真把我當hellokitty了是吧!

沈江黎惡狠狠地瞪他一眼,卻又在他警覺地回望過來之前,急隧地收回目光,一手捧着可樂喝,另一只手還撿起一根麻繩柱往逐漸成型的貓爬架上放,忙得不得了的樣子。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沈江黎想,什麽年頭了,就算是想報複人,也不一定要硬碰硬啊。

他輕轉着眼珠,忽然心念一動,扭頭若有所思地打量起喬郁免來,“其實——”

成功将對方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他才神神秘秘地開口,“我這裏倒有一個偏方,說不定能讓你們破冰,甚至更加契合一點。”

喬郁免看不得他這故弄玄虛的樣子,不耐煩道,“什麽偏方?你有話直說不行麽?”

……你這是求人的态度嗎?!

沈江黎敢怒不敢言,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燦爛了,眼中狡黠的流光一閃而逝。

“我覺得你長期以來沉浸在這段戀愛裏的心态很不對啊,一點正宮的從容和大度都沒有,反而極為善妒,看到一個和江彩芙走的近一點的就把他當成不要臉的小三……這種心态很不對啊!”

喬郁免聽完,眉頭糾結地擰起來。

沈江黎見狀,猛拍了一下大腿,語氣激動起來,“所以!我認為你的心态很有必要扭轉一下!但是呢,善妒已經成為你的本能了,讓你大度肯定也大度不起來,你也絕對容忍不了有男人離江彩芙太近對不對?”

喬郁免用力點頭,斬釘截鐵道,“對!”

見他如此配合,沈江黎笑着拍了兩下手掌,終于引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所以啊,你以後幹脆就不要再以正宮的身份自居了……這樣,你直接把自己當成小三!當成見不得光的情人不就好了嗎?!這樣你以後就再也不會擔心有小三——”

“去死吧你!!!”

喬郁免猛地把手邊的麻繩柱扔了過去,不可置信地道,“我一個正宮,你要我去當小三?!”

沈江黎靈活地躲過暗器,不怕死地往他心口捅刀,“什麽正宮啊?那都是過去式了好不好?你現在和江彩芙什麽關系都沒有了,還比不上小三呢!”

喬郁免臉上的忿忿之色一下就凝固住了。

是啊,他現在的名頭就只是江彩芙的前男友而已,論親密度,确實比不上小三情人之流……

本以為自己會被狠狠修理一頓的沈江黎見他忽然消沉下來,甚至面露思索,不禁虎軀一震——他該不會真被自己給繞進去了吧?!

他大腦飛速運轉,語速很快地胡謅道,“這樣吧,如果你實在嫌小三難聽呢,你也可以把自己的身份設置成情人嘛!然後随便把哪個情敵設置成正宮,這樣以後你再和江彩芙單獨見面,不就變成她背着正宮和你偷情了麽,聽着多刺激啊!她為了見你,還要歷盡險阻呢,多愛你啊!”

餘光裏,喬郁免臉上的表情變換幾番,最後定格在了不可思議。

沈江黎心裏樂翻了天,表面還一本正經地繼續滿嘴跑火車,“因為她有正牌男友,所以當然不能每天都黏在你身邊,而你一個情人,又有什麽資格立場去指責她呢?畢竟是你離不開她,又不是她離不開你。”

喬郁免垂下肩膀,似乎輕輕嘆了聲氣。

沈江黎搖頭晃腦地持續輸出,“但是她在家人朋友和正牌男友的陪伴中,居然還能分出心神來和你聊天,乃至見面!這說明什麽?說明你在她心裏絕對是有一席之地的!

哪怕是一小時,十分鐘,甚至只有一分鐘!她所有能抽出來陪你的時間都是彌足珍貴的,都是你從別人那裏偷來的,你到底還有什麽不滿足?你賺瘋了好不好!”

見喬郁免的情緒似乎已經平息,估摸着自己應該不會被打了,沈江黎踱步到喬郁免的身邊,拍着他的肩膀,一臉的意味深長。

“戀愛啊,最重要的是要有一個好的心态,要知足常樂知道嗎?過于貪婪只會讓你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喬郁免張了張嘴,理智地想要反駁,卻說不出什麽更有分量的話來,只蒼白道,“不,什麽歪理啊……真的不會讓她覺得我是神經病嗎?”

他動了動肩膀,大力把沈江黎搭在他肩上的手揮開,“腦子有坑的才會信你的這種偏方吧?還把情敵當成正牌男友…晦氣死了,要是他最後真上位了怎麽辦?”

沈江黎早打好了腹稿,兩手一攤,風輕雲淡地回道,“那就讓他上位呗,讓他們談啊。”

在喬郁免的怒視下,他泰然自若的,不緊不慢地陳述着自己的觀點,“人啊,總是對還未得到的東西念念不忘,有些東西等真的吃到嘴裏了,咂摸出具體是個什麽滋味兒了,或許她就會覺得,哦,也就那樣,還不如之前吃過的呢。”

他斜睨了喬郁免一眼,老神在在道,“這好與不好都是對比出來的啊,她要是不和別人談,沒有對照物,又怎麽能顯出你的好來呢?”

面對他的循循善誘,喬郁免殘存的理智尚在負隅頑抗,“……鬼話連篇,貓爬架都還沒組裝好,盡聽你在這胡說八道了。”

他複而垂頭拿起工具,臉色晦暗不明,“真的會有蠢貨信你這種鬼話麽?”

沈江黎瞥了喬郁免一眼,嘴角勾起一線耐人尋味的笑容,“哈哈,誰知道呢。”

但願某些人是真的沒被他的想法帶進溝裏吧。

要是最後造成了什麽不可挽救的後果,他可真就罪孽深重喽。

不過想起江彩芙那難以捉摸的性子,沈江黎輕蹙了下眉心,心裏又多了幾分不确定。

唔,或許會誤打誤撞的出奇制勝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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