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無名碑
無名碑
雖是太陽高挂漫天飄雪,但依舊掩蓋不住這裏的凄涼。錯落有致的碑上有着無人打掃而落下的雪花,顯得無比凄荒。
這個時候一般都無人來掃墓。
所以顯得那身着黑色呢子大衣、撐着傘避着雪的男人格外出衆。
他邁着步子停到了一處與其他墓碑格格不入的無名碑前,接過身旁助理遞過來的百合花,他俯身将那束花放在了碑前。
起身站定後,男人眼裏一片複雜。
想開口說些什麽話,但最終還是咽回了肚子裏。
沉默良久,他轉身離開。
離走時還不忘将帶來的吃食遞給看守墓地大門的保安。
滿臉笑意吟吟地接過後,保安大叔看着男人坐上車駕車而去,然後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新來的一個保安看着大叔轉變頗快的情緒有些不明所以,瞧了瞧他手裏那包裝精致的盒子,不解出聲:“李叔,你怎麽開心又不開心的?”
被叫李叔的男人搖了搖頭,“你不知道。”
聽着他如此深沉的話,那個小夥子是真來了些興趣,然後立刻搬來了一張凳子,坐在李叔旁邊。
“李叔,你就講講呗!說說這裏面有什麽故事。”
或許是內心的憐憫,亦或者是獨自見了這人這麽多年的堅持,李叔狠狠嘆了一口氣,目光看向飄着雪的窗外,回想起了當初他與男人相識的場景。
“事情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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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某個下着雨的夜晚,李叔一如往常的值着夜班,就在他以為今天又可以早早下班時,一個不經意擡眸,就看到了矗立在墓地門口的青年。
大晚上的還下着雨,這番陰雲詭谲的天氣着實讓他吓了一跳,在看清楚那是個半大小夥後,李叔想也沒想直就拿起了傘,沖到青年面前。
有些疑惑的問他,“小夥子,你大晚上來墓地做什麽呀?這裏又不開門,你若是想祭拜你祖先親友什麽的,明天早上再來吧。”
青年沒說話,只是愣愣的站在那裏,雙目無神地盯着他,然後将懷裏緊緊摟着的衣服遞了過去。
“我要買墓……”
李叔聽到這話,先是愣了一下,但反應過來後,他又無奈地笑了笑,“你要買墓給誰買啊?總不可能給衣服買吧……”
誰知就是他這麽一句話,讓青年直直跪了下來,這一跪直接讓李叔當場愣在那裏。
只見青年雙膝跪在那裏,脊背卻挺的筆直,将手中的衣服遞到李叔面前,然後死倔的盯着他。
“我只想買塊墓,不管多少錢都沒關系。”
或許是青年眼中的執着打動了李叔,看着他這麽寒冷的天,穿着如此單薄的衣服,李叔終究沒能狠下心。
将他扶起後帶回了值班室。
然後為他倒了一杯熱水,讓他暖暖身子,看着青年抱着那件衣服如此珍重,李叔難免有一絲好奇,他輕聲詢問道:“這衣服是你什麽人的?他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提到那件衣服,青年神色暗淡了一分,就連聲音也有些哽咽。但他也只漠然的搖了搖頭,一句話也不肯說。
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李叔也沒再繼續問下去,只是轉身從桌子上拿了一張合同,遞到他面前,“給,這是墓地租賃書。”
青年聞言,瞬間擡起了頭,他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面前這人真的會讓他買那塊墓地。或許是看出了他眼中的不敢置信,李叔接着說道:“這不是買,這只是租。時間期限是一年,明年的今天,你還要來這裏交錢的。”
但不管他說多少,青年依舊喜出望外。幾乎是滿懷激動地簽下了這份租賃書。
也或許是這塊地并不是他買下的,所以他只能草草埋到了其他墓旁,就連墓碑都與他人的不一樣——這是一塊無名碑。
李叔看着他這副可憐之極模樣,實在忍不下心,于是出言詢問他需不需要刻些字。
但青年卻搖了搖頭,他說:“只要我一直記得他就好了。”
見他如此固執,李叔也不好在說什麽,只是默默看着他在碑前磕了幾個響頭後,送着他走出了陵園。
忙完這一切,天已經快蒙蒙亮了。
那名青年站在墓地門口,朝着李叔說他以後一定會買下這塊地後,便轉身揚長而去。
于是每年的這天,那名青年便會按時到陵園。一是為了紀念葬在墓地中的那個人,二是感謝他當年肯讓自己租下墓地的李叔。
然後就這樣過了五年。
講完這些事,李叔又嘆了口氣。身旁那個小夥聽了這些後一臉感慨,“這聽着還是一個有孝心懂感恩的人,堅持五年時間,一日不變……”
感慨說完這一句後,他便轉頭看向了還是一臉愁容的李叔,“不過,他真的沒有說埋的那座衣冠冢裏是他的什麽人嗎?”
李叔搖了搖頭:“沒有,他只告訴我那是他很重要的人,其他的就什麽都沒說了。”
“那會不會是愛人?”
小夥子猜,他摸索着自己的下巴,“很重要的人除了自己的兄弟和愛人之外,我好像想不到什麽其他的人了……”
就在他想繼續探讨時,身旁的李叔打斷了他的思想,“行了,別想這些有的沒的,趕緊去工作。殡儀館那邊今天還要送一些過來,你趕緊去幫忙。”
一聽到有正事,那個小夥子也不再出聲,急急忙忙點了個頭,便拿起電話去核對了。
只留着李叔一個人坐在那裏,看着手底下那份購買墓地的合同書,在他的左手邊還擺着一張墓地租賃書,右下角的簽名字跡一模一樣。
只不過左邊的多了一絲青澀,右邊的多了幾分成熟。
他慢慢念出了男人的名字,“葉欽淮……”
與此同時,那輛價值不菲的車中,男人揉了揉自己有些發脹的眉心。
坐在副駕駛的丘钊看到男人這一動作,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每次葉總從墓地回來都是這麽一副神情,光是看着就感覺男人頹廢至極。
即便跟在葉欽淮身邊做了這麽多年事,丘钊也依舊就不知道,那座無名碑裏埋的到底是誰。
他想詢問,卻也沒這個本事與膽量,原本想着将此事告知路璟,讓他去問葉總看看能不能解決這件事的想法,也在男人的早期警告之下作廢了。
聽見男人說不讓路璟知道這事,丘钊便知道,這個人的存在一定是個關系到葉總大事的秘密。
路璟可是葉總喜歡了五年、并且放在心尖上五年的人。就連他也不能知道的存在,丘钊腦子裏一點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什麽來頭。
“去學校。”丘钊正在出神地想着這些,男人這一句話,讓他立刻回過神,“您要去學校做什麽?”
“我今天早上答應了阿璟接他放學。”
“可您的狀态……”
葉欽淮揉了揉緊簇着的眉心,“沒事。”
聽見男人這麽說,丘钊還能有什麽可說的?無奈之下只好讓司機改道去學校。
北城陵園的位置在郊區,從郊區前往學校的路程要一個半小時左右,到達北城大學門口,剛好接近他們放學的時間。
看着時間剛剛好趕上的葉欽淮狠狠松了一口氣,他扯了扯領帶靠在座椅上,原本想着閉目休息一會的男人,卻聽到了敲車窗的聲音。
“叩叩叩——”
男人瞬間睜開眸看向後視鏡,而此刻,坐在副駕駛的丘钊同樣是一臉懵,他望着另一側的車窗,一臉疑惑。
然後急忙轉頭向男人道,“葉總,這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我先下去看看。”
說完,他便從副駕駛下去,一把拉住了還想繼續敲車窗的男生,皺着眉頭,“這位同學,請問你想要做什麽?”
想着繼續敲車窗的男生,看着坐在後排的人沒下來,反而是副駕駛的人下來後,有些不滿的瞪了他一眼,然後打掉了那只握着自己的手。
對着後車大喊:“快開門,我要上車!”
自诩見過許多莫名其妙的人的丘钊,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無奈之下又重新攥住了還想着繼續敲車窗的手腕。
“請你立刻制止你這種行為,路上拍打別人車窗,這是違法的是尋釁滋事罪,若你繼續影響我們,下一秒你就可能會被警察帶走,懂不懂?”
男生見這人如此硬氣的說話,面上立刻露出了不滿,猛然将手中懷抱着的書本朝地上一砸,就開始大吵大嚷起來。
“我不就是打個車嗎?怎麽了?礙着你什麽事了?車停在這裏,還不允許別人坐嗎?我又不是不付你錢!”
正值下課,學校出來的學生很多,他這嗓子一吼,立刻引來了周圍其他人的關注,看着這車和今早貼吧爆火的那個貼子裏面的車一模一樣,有些按捺不住吃瓜的人立刻将眼前這一幕給錄了下來。
丘钊聽這人口中的話,那是滿頭黑線,他好言好語的勸說道,“這位同學,你可能誤會了,我們是來接人的,并不是出租車,如果……”
“那你憑什麽停在這路邊?”
丘钊話還沒說完就被這人給狠狠打斷,在他繼續愣神的時候,少年又說道,“你剛剛不是也說了嗎?你們是來接人的,我就在這裏,你們不接我接誰啊?”
他屬實是被這人厚臉皮的話給驚到了,原本想着好言好語解決的想法,在這一刻瞬間破滅。
“首先,誰告訴你停在學校門口的車就必須是接你的車,而不能是接其他人的?其次,我們都不認識你,為什麽非要接你呢?旁邊這麽多車你不打,偏偏要敲我們的車窗?”
“恕我直言,您這種行為在法律上叫做尋釁滋事,是會被判刑的,若您不想被關看守所,那就請你不要再做出這樣的行為!”
聽着男人這擲地有聲的話,少年眼神慌了一瞬,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他是看到早上那門熱貼後才知道,這輛車原來價值百萬!正愁着怎麽才能攀上富婆、抱上大腿的他,在看到學校門口這輛與他在圖上見過的一模一樣的車後,立刻來了心思。
原本想着故意上錯車,然後讓對方産生興趣,上演一場豪門愛情的他,怎麽也沒想到,這輛車的車主竟然毫不買賬,甚至還來反咬一口!
他的臉立刻有些紅了。
丘钊盯着他有些心虛的臉,心裏快速有了定論,“若你不想被我們告上法庭,那就請你現在離開。”
自覺想法失敗,那人咬着嘴唇撿起了地上的書,狼狽跑開。
見沒了一個麻煩,丘钊這才重新上了車,轉過頭朝着後面閉目養神的男人說道:“是一個想着攀上豪門的男生,事情已經解決了。”
葉欽淮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等了将近有五分鐘後,右邊的車窗又被人輕輕叩了兩下。
他原本以為這又是哪個想要攀上豪門的人,卻沒想到一睜眼就看到了,将整張臉都貼在車窗上、努力辨識着車內情形的少年。
男人那皺起來的眉頭,也在看見路璟的那一刻松了下去,挪過去毫不猶豫打開車門,将少年拉進自己的懷抱中,車門砰的一聲便被用力關上。
被突如其來拉進懷裏的路璟也沒想到,此刻他睜着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看着男人。
還未等他說話,那張薄唇便已覆蓋下來,精準降落在少年的雙唇之上。
車子啓動。
而這一切盡數都被躲在不遠處的人給看到,認出那個上車的少年是今天早上剛從這輛車下來的人後,他眼中全是羨慕與怨怼。
憑什麽坐上車的人不是他,而是那個路璟呢?
他不服!
然後打開自己許久未登的小號,匿名将剛剛拍下的那一幕發到了學校論壇裏。
#坐擁千萬豪車的少年竟是被包!養的#
這一話題在發出去的瞬間就登頂論壇,成為了當前最熱。
而在這條帖子的上方,就是少年下車的那張圖片。
學校內并不缺乏自诩正義的人群,在看到這麽一條帖子後,他們瞬間便群起而攻之,在這條熱帖下讨伐起了少年。
而這一切,路璟毫不知情。
他被男人按在座位上,與之唇齒交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