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摔傷
我與劉皓對視一眼,道:“我同你們一起去吧。”
劉皓點點頭說好,然後急忙趕去。
黎香園和海棠院距離很近,中間只隔了一個池塘,我與劉皓、韋林到的時候,恰巧看到從屋裏走出來一個小丫鬟,手裏還端着一盆血水。一股血腥味兒竄到鼻息,我的胃便有了反應,連忙撫着胸口幹嘔了兩下,才稍稍緩解了下。
劉皓關切地走到我跟前,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問:“怎麽樣?好些了嗎?”
我點點頭說:“好多了,剛才只是聞到了那股子血腥味兒,有些難受。”
韋林在一旁說:“看來定北侯世子傷勢不清啊!”
劉皓聞言眉頭未簇。
我說:“咱們快些進去吧,看看他的傷怎麽樣了。”
劉皓點點頭,舉步朝前走去,上了臺階後,有丫鬟給開了門。我與韋林跟在他身後,進了內室。此時裏面一位老醫者正在為林景明包紮傷口,他胡須花白,手法倒很穩,面上一片淡泊,一面有條不紊地包着受傷的手臂,一面說着:“傷口雖深,幸而未傷及筋骨,靜養半月足矣痊愈,待會兒去抓幾副藥來,定時換了,再內服幾劑湯藥,就好了。”
林煙岚溫婉清潤的聲音響起:“老人家,那哥哥的飲食可要忌口?”
那老醫者剛好包完傷口,轉身在銅盆裏洗了手,擦幹了才說:“忌口是要的,魚蝦等發物就別吃了,吃些清淡的,可以煲一些湯喝喝,都是可以的。不礙事,放心,幾天兒就好了。”
林煙岚抿嘴一笑,對老醫者到了謝。
此時站在一旁的劉溯開口說道:“董老,方才見景明的腿部血跡斑斑,那處是否有大礙?”
老醫者微微一笑,尚未開口,倚靠在榻上的林景明就朗聲一笑,豪爽不羁道:“不礙事,不礙事,外衫下擺染的血跡并不是我的,而是那匹難以馴服的野馬的,大家不必擔憂!可惜,就是不能再同兩位殿下開懷暢飲了!”
“哥哥可再別去馴服那匹野馬了,這次摔傷,如若讓母親知曉,又不知怎麽心疼傷懷了。”林煙岚泫然欲哭,淚眼婆娑的瞧着林景明,聲音凄婉動人,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林景明扶額苦笑,道:“好,就依妹妹所言。”
Advertisement
林煙岚破涕為笑,道:“如此,我便安心了。”
劉溯背手而立,道:“景明,傷要好生養着,等傷好了再飲酒也不遲,你的酒量,我和三弟都望塵莫及啊!”
劉皓笑道:“剛才在門外瞧見你屋裏的丫鬟端了那麽一盆血水出去,我還以為景明你傷勢極重,着實傷懷了一會兒,如今見你仍舊惦記着那幾壇子酒,我也就放心了!好,你且安心養傷,我這幾日與大哥練練,待等來日咱們來個一醉方休!”
林景明開懷一笑,道:“好,就來個一醉方休!”
原本安靜的內室剎那間變得熱鬧起來,朗聲的笑填了一室,我也不禁松了口氣,這位定北侯世子幸好傷的不重。
劉清此時清麗的聲音響起,她說:“我命平兒帶了一支千年人參,就放在廳堂了,煙岚,去炖些參湯給你哥哥補補身子吧。”
林煙岚嫣然一笑,作揖回禮道:“煙岚替哥哥謝過公主。”
劉清走近扶了她一把,道:“不必拘禮,好好服侍你哥哥養病吧。”
林煙岚點點頭,又道了謝。
劉溯此時開口說道:“既然董老說你的病需靜養,那我等留在這裏也礙事,不如就散了,改日再來探望,你且好生養着。”
林景明恭敬道:“多謝大殿下記挂,景明定會好好休養。”
大殿下與瓊然公主先行出去,我與劉皓剛要走,林景明便開口說:“三殿下請留步,我還有事兒跟您說。”
劉皓微微一愣,随即點點頭,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我自覺留在這不方便,于是作揖說:“見世子安好,那葭伊也先行告退了,您好好靜養。”
林景明淡淡一笑,說:“有心了,多謝。”
走出黎香園,我并沒有直接回海棠院,而是在池塘邊上漫步閑逛,看到池塘西南角樹蔭下後個小藤椅,便走上前去,坐在藤椅上。邊上吹着楊柳,随着微風輕輕擺動,惬意極了。
我一會看看藍天,一會兒看看水,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躺着有些累了,便坐起來,撿了地上的小石子兒,朝池塘裏扔,只聽“咚”地一聲,小石子兒就沒入了池塘,沒了蹤影。
看着碧波蕩漾的池塘水面,我有些失望的自言自語道:“怎麽劉皓輕而易舉地就能讓小石子兒在水上連續跳個三四次呢?他明明就是這樣輕輕一揮,偏我就愚笨,怎麽也學不來。”
從前在宰相府的時候,劉皓便經常來我的臨水閣附近,往池子裏扔石子兒玩,每次都能讓小石子兒在水上跳,至少也能跳兩次。我還為此特意求過他教我,可是這麽長時間了,我卻還是學不會。
又扔了幾次,還是不行,便放棄了。
我又後退幾步坐到藤椅上,透過柳樹,看着藍天,嘴裏嘀咕着:已經一個月了吧,那麽忙,都沒有時間見我一面,就連一封信也沒有,哪怕只是只言片語呢!
自從土城回來,我與劉宇就沒單獨見過面,他被陛下安排去陪同北燕國主,又要操持公主和親的事宜,一定忙的焦頭爛額。可是,思念就像□□一樣,一直蔓延到我的心口,只要一想要他君子如玉的模樣,又見不着,便心裏悶悶的,透不過氣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看着藍天,真是有種“情深不知歸處”的感覺。
“你還是與從前一樣,喜歡自言自語。”
一個清冷低沉的聲音從我背後響起。我連忙站起來轉身一看,竟然是劉溯!
我低身作揖道:“見過大殿下,大殿下吉祥。”
劉溯右手随意一擺,道:“起吧。”
我說了一句“謝殿下”,便站在一旁,低着頭。他怎麽會在這裏?早知道會遇到他,我就應該早些回海棠院。
劉溯說道:“坐吧,咱們說說話。”
坐下來跟他說話?不行,現在這種時候,我得和他保持距離。
劉溯見我不動,又說:“之前一口一個恩公,現在呢?又是什麽?”
恩公?對,他救過我的命,把我從寒雪湖裏給撈了出來,我還說過要報答他,但是......
劉溯突然笑了出來,道:“你在糾結什麽?你放心,本王現在可要不起你。”
我心頭一驚,有些奇怪,擡頭看着他。
劉溯拂了拂衣袖,淡淡道:“既然不便坐着,那就沿着這池塘走走吧。”
他的話語間有着不容人拒絕的氣勢,我無奈,只好點點頭,跟在他慢慢走着。一邊走,一邊琢磨着他剛才說的那句話的意思。
劉溯近日似乎輕減了許多,看背影愈發消瘦了,他慢下腳步,側頭瞧了瞧我,黝黑的眸子裏透着些探究,說道:“起先還真是小觑了你這丫頭,沒想到我一年前在寒雪湖裏竟然撈了一條狐貍。”
我蹙眉凝視着他,面上有些愠色,道:“誰是狐貍!你才是豺狼!”
劉溯說:“瞧瞧,這才是你,這半年來你在王宮裏如履薄冰,不過好像忘了自己說過的話,在王宮中愈發如魚得水了。”
我本着破罐子破摔的樣子,态度一點也不好,有些不悅道:“我忘了自己說的什麽話?”
劉溯意味深長地嘆了一口氣,道:“去年十一月你還沒在承乾殿當值,你姐姐李霓裳病了,華貴夫人宮裏的宮女抓了你去,放了你一碗血當藥引。你在沒人救治的情況下獨自一人回到自己的住處,在大雪地裏,你說了什麽?”
我突然記起,那年大雪紛飛,我穿着一件薄衫,捂着還在流血的胳膊走在王宮中,當時寒風凜冽,我打着寒顫,一個人走在冰天雪地裏,當時我說:還好我不會一輩子生活在這裏。
記憶如潮水般朝我湧過來,我仿佛又置身在那日的冷風中,胳膊還有些疼,手掌濕膩膩的血紅一片,我仿佛聞到了那血的腥味兒。我的眼睛不必看,就知道有些紅,我擡頭看着劉溯,恍然道:“原來那日你也在。”
劉溯冷峻的面容柔和一分,道:“錦瀾殿弄出那麽大的動靜,父王就派我去瞧瞧,沒想到在那碰到了你。”
我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難道殿下不知道嗎?”
劉溯嘴角一動,似笑了笑,道:“本不想聽的,後來又怕驚到你。”
我撇撇嘴嘀咕着:“你是王子,當然說什麽都是對的。”
劉溯随意一笑,接着說:“自那以後,你在王宮中風生水起,名聲大噪,成了父王身邊的紅人,你跟劉皓關系密切,又跟劉宇走得很近,就連一向清高的九妹劉清,也視你為知己。就在前幾日,父王竟将西域進貢的翡翠镯子賞了給你,我看你很适合在王宮中生存。”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劉溯,說:“按照殿下的看法,似乎心裏有了定論?”
劉溯說:“從那日我救了你,每次見我,你都熱情得緊,後來有段時間突然變得很冷淡,不得不說,你的欲迎還拒産生了效果,你讓我對你産生了很大的興趣。”
他這一番話下來,真是好像海嘯般,将我對他的認知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連連搖頭說道:“什麽欲迎還拒!殿下,如果我做了什麽讓您産生誤會,那我馬上道歉。我對殿下,就只有尊敬,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對待恩人,我覺得并沒有殿下想象的那樣龌蹉。”
許是我言辭激動,他眼裏閃過一絲疑慮,凝神看了我半晌,才慢慢說道:“不管怎樣,你現在似乎有了歸宿。”
我見他如此篤定,并沒有答話,算是默認了。
劉溯卻勾起一絲冷笑,道:“如今連我都要不起你,更何況是他?”隔了一會兒,他看着我說,“一年前我救了你一命,如今我雖不能實現你曾在雪地裏許下的願,但我可以答應,再救你一次,這塊玉佩你拿着,只要你有求于我,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盡力幫你。”
我低身謝過,卻沒有接過他手中的玉佩,我說道:“殿下,您的好意,葭伊感恩在心。而且,殿下,真的很感謝你曾救過我一命,因為在那個場合,你那麽尊貴的人,還跳入寒冷刺骨的寒雪湖裏救一個傻子,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
劉溯抿了抿嘴,說:“丫頭,這塊玉佩你且拿着,如果用不上最好,就當護身符了。”他再次将玉佩遞給我,用不容拒絕的眸光看着我。
我松了一口氣,終于點點頭收下了。
劉溯轉過身,又看着池塘,說:“走吧,快到黃昏了。”言罷,便向着自己的住處走了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手裏的玉佩,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