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毒-藥

玉墜裏竟然有字?

我按照可兒指出的方向看去,在燭火的輝映下,确實看到裏面是有字的,卻又不像是字。

可兒急着問:“小姐,這是什麽字啊?”

我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字,又或者說,這根本就不是字,而是一種符號。”

可兒說:“一種符號?那是什麽?”

“我不知道。”我将玉墜拿在手裏,說:“也有可能那只是這塊玉本身的紋理,咱們有點草木皆兵,所以看什麽都覺得這裏面另有玄機。”

可兒蔫了下來,神情也黯然了一點,說:“小姐,我還是去練功吧,保護小姐是最重要的。”說着就站了起來,從屋裏拿出工具來綁在腿上,綁完之後又往裏面塞石塊。

我走過去,也跟着她一樣蹲在地上,問:“小可兒,你不去練功比劃比劃,蹲在這裏做什麽?”

可兒鼓着臉,有些無奈道:“師傅說,練武不可以急于求成,光有空架子沒有用,得從最基本的開始練。所以我之前比劃的招式都沒用了,我要先練跑步,還要在腿上綁上石塊兒。”說着,她撿起來一塊石頭舉到我眼前,“看,就是這個。”

我看了看她的裝備,笑着問:“師傅?師傅是誰啊?”

可兒突然抿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還不是那個登徒子,除了他,還能有誰?”她拍拍手站了起來,“好了小姐,我去練功了。”說着,便繞過竹林,朝竹園外跑去。

我看着她小女兒的姿态盡顯,很認真地想了想,韋林,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此時石桌上的茶湯已經涼了,正要收拾,突然一個清雅的聲音叫住了我。轉頭一看,王致遠站在竹林下正看着我。

我莞爾一笑,朝他招手,說:“致遠表哥,你怎麽來了?”

王致遠溫和地點了點頭,舉步朝我走過來,說:“這兩日在與北燕的使臣商談大婚的細節,都沒騰出時間好好跟你說說話。”

我見他要舀茶喝,連忙制止了他的動作,說:“你先坐在這兒等一下,我今日得了好東西,拿給你,這茶水已經涼透了,喝了傷身,我馬上再給你煮。”

王致遠點了頭,坐了下來。

我進屋拿了從寒山寺背下來的核桃,抓了二十來個放在木碟子裏,端出來給他,說:“這是剛摘下來的核桃,聽說生吃的話味道更好,帶着點未曬幹的汁水。”

王致遠取了一顆核桃放在手裏,用手一捏,核桃皮便酥了,這紙皮核桃好剝,他捏了一小粒放在嘴裏,細細嚼了,說:“我還是頭次吃生核桃。”

我期盼着看着他問:“果然如傳言所說,美味非常?”

王致遠搖搖頭說:“并不好吃。”他并沒有放下核桃,說:“還是炒熟得好吃。”

我失望地“啊”了一聲,說:“劉皓那家夥說的果然不能信,他信誓旦旦地跟我說,生核桃更好吃。”

王致遠柔和的笑聲傾瀉而出,他手上倒沒閑着,很麻利地剝核桃。

我有些奇怪他的動作,便問:“你不是說,生的不好吃嗎?為什麽還要剝?”

王致遠一邊剝核桃,一邊說:“把核桃仁兒剝出來炒熟了,不就可以吃了?”

“可是我不會炒。”我試探地說了一句。

王致遠嘴角一動,說:“我會,之前我做過。”

“原來如此。”我拍拍胸口說:“我多怕你會讓我來炒核桃仁兒,天知道這些核桃如果被我給糟蹋了,劉皓會有多生氣。”我見他剝核桃很認真,想了想,“那我們就分工,你剝完核桃就去炒,我來為你烹茶。”

王致遠點點頭,表示贊同。

我笑了笑,看了一下他,然後轉身去舀水煮茶。等水冒出蟹眼大的水珠時,我将一心大師給的茶葉放了進去,拂去茶葉沫子後,此時茶香已經溢出。

那邊王致遠已經在炒核桃仁兒了,濃厚的香味竄到我的鼻息間,與茶香碰撞,竟然勾起了我的食欲,我飛快地将茶湯盛出來,那邊的核桃仁兒也要出鍋了。

正在此時,劉皓推院門而入,嘴裏嚷着:“好啊,我說離得老遠就聞到了香味,原來是你們兩個在吃獨食!”

王致遠端着碟子往石桌走,說:“三殿下既然來了,那就一起吧!”

我走到王致遠身邊,拈起一粒核桃仁兒就要往嘴裏放。

王致遠出聲提醒:“伊兒,慢點,別燙到。”

我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發現并不酥脆,皺了皺眉。

劉皓走過來敲了我的腦袋一下,說:“我的傻小妹,剛炒出來的核桃仁得先晾涼再吃,那個時候就會酥脆可口了,笨蛋。”

我撇撇嘴說:“我警告你不要再敲我的頭了!再敲就變傻了!”

劉皓坐在石桌上,拿起一盞茶說:“小妹,我這是用心良苦,在鍛煉你,不過你煮茶的功夫見長,不錯不錯,我心甚歡啊!”

王致遠也坐下,端起茶盞湊近鼻尖,聞了一下,說:“果然好茶。”

我見他們喜歡,也跟着坐在石凳上,說:“說起來,咱們有很久沒像這樣喝過茶了。”

王致遠飲了一口茶說道:“要說咱們三個單獨喝茶,機會還是很少的。”

劉皓拿了一粒核桃仁,吹了吹,放在嘴裏嚼了,說:“上次喝茶,還是在相府吧,你那時還沒進宮,剛醒過來。”

我回憶了一下,笑笑說:“現在想來,那段時光真是美好,自由自在的,餓了就吃飯,渴了就喝茶,嘴饞了就去外面的天然居吃醬肘子。”

劉皓唉聲嘆氣道:“小妹,沒想到你那個時候這麽能吃。”

我說:“能吃是福啊,如果世間沒了醬肘子,還真是不敢想象啊。”

劉皓“噗嗤”一笑,用手指着我,對着王致遠說:“致遠,你瞧瞧這丫頭,一年多了,還是這麽沒長進。”

我挑了一粒相對完整的核桃仁兒,放在嘴裏喜滋滋地嚼着。王致遠炒的核桃仁香脆可口,吃上一口就滿口留香。

我們三人在月色下,飲茶閑談,微風吹拂翠竹,倒也風雅。

突然“啪嗒”一聲,有什麽東西掉了出來,我低頭一看,發現王致遠腳下有一個精致小巧的白瓷瓶,在微弱的燭光裏散發着淡淡的光澤。我蹲下幫他撿了起來,卻不小心沾到瓶身的液體。

我“哎呀”一聲,說:“致遠表哥,這瓷瓶摔裂了,裏面的東西滲出來了,瓶子裏面裝的是什麽東西啊?”

王致遠松開手中的茶盞,只聽“啪”地一聲脆響,茶盞摔碎了。他慌忙站起來打掉我手裏的瓷瓶,拉着我的手往水槽走去,連續舀了五次清水來沖洗,才作罷,他緊張地看着我,問:“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

我奇怪地看着他,說:“本來還有點癢,現在沒有感覺了,到底怎麽了?你怎麽這麽着急?”

王致遠踉跄了一下,退後了一步才穩住陣腳,看了看我,然後看了看站在我身旁的劉皓,想要說些什麽,卻又止住了,他輕聲說:“沒什麽,我身體有些不适,先走一步了。”

言罷,便轉身離去。

我看着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嘆了一口氣說:“致遠表哥心裏一定很難過,他親自去準備劉清的婚事,心裏一定在滴血,卻還在咱們面前表現得像沒事兒人一樣。”

劉皓伸手管我要了手帕,我見他滿臉肅然,一本正經的樣子,就沒再和他打趣,直接将手帕遞給他。

他拿了帕子打開,然後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撿起地上的碎片,那是剛才王致遠摔碎的瓷瓶的碎片。

我走上前去,問道:“撿這個幹什麽?”

劉皓說:“沒怎麽,我想知道他這瓶子裏裝的到底是什麽。”

我也點點頭說:“對,他剛才那麽緊張的樣子,很奇怪。”

劉皓說:“待會兒讓下人把地上收拾一下,切忌,不要直接用手碰。我先走了,小妹你早點休息。”

他們都走後,竹園一下子又靜了下來。我吩咐小厮去收拾庭院,然後就回房準備眯一會兒,可兒這丫頭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就讓我先睡一下。”

朦胧間,也不知怎麽,我聽見院子裏有争吵聲,我想要睜開雙眼,可是怎麽試都睜不開,身體非常沉重,好像有一床厚厚的棉被在壓着一般。

“你到底知道多少?”一個渾厚有力的男人在說話,聽起來很憤怒的樣子。

“老爺也不必瞞着我,當年那賤人的孩子一生下來就死了,我找到了當年給她接生的穩婆了。”一個聲音尖銳的女人在說話。

“不要胡說,否則我殺了你!”那男人似乎拔出了刀。

“要殺就殺,那也抵不過那賤人偷人的事實,她根本不是老爺你的孩子......”

她根本不是你的孩子!

這句話一直回旋在我的腦海中。

我想要說話,卻一句話也說不清,一個字也發不出,嗓子像被堵住了。我的胸口越來越沉,壓在我身上的東西越來越重......

“姑娘這是中毒的症狀,好在用量極少,再喂些清熱解毒的湯藥,就會醒了......”

是誰,是誰在說話?明明感覺聲音離得很近,可是下一秒又很遙遠,不斷回旋的餘音使我的腦袋混沌不堪,漸漸地,又陷入黑暗。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覺得身上的壓力沒有那麽沉重了,呼吸也暢快許多,于是我奮力一掙,慢慢睜開雙眼。溫暖的光籠罩着我。我眯着眼睛一看,瞧見劉皓坐在我旁邊,見我醒了,急忙讓可兒去找大夫。

我清了清嗓子,卻發現自己喉嚨有些疼。

劉皓見狀,端來一杯水,說:“先喝點水吧,你痛苦了一夜,嗓子估計有些喊壞了。”

我一聽,吃驚的地看着他。

他說:“小妹,聽我講,你是中毒了,昨天你碰到的那瓷瓶子裏滲出來的毒-藥,雖然及時沖洗了,但還是有少量的毒滲入身體。”

我睜大了雙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劉皓也黯然道:“我也沒想到,那瓶子裏裝的竟然是劇毒,我拿了瓷瓶碎片去找了土城有名的大夫,他說這種□□叫'醉生夢死',是劇毒,見血封喉,一旦飲下,便是華陀在世,也救不了。幸好你只是沾了一點,不然就要陷入夢魇,再也醒不過來了。”

我唏噓一下,坐在床上,心想:王致遠為何會随身攜帶如此剛烈的劇毒?他想要做什麽?

劉皓似乎看出來我心中所想,說:“也許,他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來送嫁的,等清兒出嫁,他會親手了結了自己。”

王致遠要自盡?

我突然想起,劉清之前說的一句很奇怪的話,當時還不覺得怎麽,只是怪怪的,如今結合王致遠手中的毒-藥,我終于知道問題出在哪了!

劉清說,等儀式一過,她就是北燕的王後,再也不是東齊的公主,到那時,她應盡的孝道,該履行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她最後的選擇是,在大婚之後了解自己!讓自己成為北燕王後,然後殺了自己,死在北燕的大梁城。

天啊!劉清要和王致遠以這種方式永遠在一起,他們兩個要殉情。

想到這兒,我驚慌地看着劉皓,他有些不明所以,握着我的手說:“小妹,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大夫就快來了,別擔心。”

我咳了一下,試着慢慢發出聲音來,說:“救......救......清......救清......清兒......”

劉皓聽完之後,低頭一琢磨,片刻,他也震驚地看着我,說:“你的意思是,這□□,劉清那也有?”

我連忙點點頭。

劉皓眉頭緊鎖,說:“他們竟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此時,門外響起窸窣的腳步聲,随後聽見可兒說:“大夫快來,小姐已經醒了。”

話音剛落,大夫就拎着藥箱走了進來,他替我診脈之後,呼了一口氣說:“毒已經全清了,小姐的身子已經無大礙了。我再開幾副調理身子的藥,按時喝了就是。”

說着,就去一旁拟藥方。寫好後交給可兒,便出去了。此時我的嗓子已經好些了,我盡量說話輕一點,道:“殿下,一定要想想辦法救救他們啊!”

劉皓凝神思慮了一番,蹙眉道:“他們一個是我的王妹,一個是我的知己好友,當然要想個萬全的辦法,得好好想想......”

生在帝王之家竟然有這麽多的無奈,清兒,致遠表哥,你們兩個可千萬別做傻事啊!

第二日清晨,北燕使臣來傳口信,說是北燕王要親自到土城迎娶公主,屆時十裏紅妝,将瓊然公主迎娶到大梁城。北燕王三日內就會抵達。

消息傳到我耳中,我便察覺到一絲不正常,北燕王拓跋浚似乎對土城很感興趣,先是派兵二十萬圍攻,然後又要求取瓊然公主,在這個過程中還暗中潛入土城将軍府來挾持我,管我要一件“東西”。現在,他抛去國主的禮節,親自到東齊的境內迎娶公主,實在奇怪。他怎麽會如此着急……

記得一心大師說過,這十餘年土城一帶就有傳言,說是北燕有一處寶藏,藏寶圖被當年的曦和公主帶了出來,不知去向。拓跋浚如此着急想要找到這個藏寶圖,那就證明他很需要找到寶藏。如果是這樣,是什麽原因會促使一個北燕王如此心急地找到寶藏呢?

看來,有必要調查一下北燕國境內的情況。

我找來劉皓,把自己的猜想告訴了他,沒想到我們兩個的想法竟然不謀而合,他已經發了密函給大梁城內安插的密探,讓他把北燕的財政情況深入調查一番。

我們現在還有三日的時間去準備,等到三日之後,拓跋浚抵達土城,将瓊然公主接走,那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劉皓在北燕安插的探子在第二日傍晚才傳回密函,我們看完內容後,對視一眼。果然,怪不得拓跋浚如此心急想要得到寶藏,原來他現在是內憂外患,自身不保。

一年前北燕境內受了寒氣影響,牲畜幾乎都被凍死,到了春天,草原還是被積雪覆蓋,幾處肥沃的草原都寸草不生。北燕境內,百姓飽受饑寒之苦,流民四起,時常有暴動出現。拓跋浚這大王的位置坐的不安穩,與北燕向來交好的草原八大部落已經是貌合神離,早就對拓跋浚生了異心。大梁城朝堂上還有個梁安王拓跋钰虎視眈眈,觊觎王位。面對如此內憂外患,拓跋浚也是個人才,在短短一年裏,就穩住了草原八大部落,在朝堂上也與拓跋钰分庭抗禮。可是他現在急需銀子購買糧草和牲畜,所以就在一個月前集結二十萬大軍攻打東齊。

沒想到土城在劉宇的鎮守下抵禦住了北燕大軍的攻擊,只好以和親為耳目,暗中尋找藏寶圖。

根據劉皓的推測,藏寶圖的事情拓跋浚應該是秘密進行的,大梁城內的拓跋钰還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

“現在我們知道了拓跋浚的秘密,可不可以借此來要挾他呢?”我開口問了劉皓。

劉皓凝神一想,搖搖頭道:“不妥,拓跋浚心狠手辣,是不會受任何人的要挾的。他如果兵行險招,把你直接擄去大梁城,那就麻煩了。”

我搖搖頭說:“可是我并不知道所謂的藏寶圖啊。”

劉皓看着我,說:“以前的事情你都不記得了,可是拓跋浚并不這樣認為,他還會再有所行動的。”

我突然想起一心大師送的玉墜,于是拿了出來,說:“這個是一心大師送我的玉墜兒,他還刻意讓我好好保管,你看看,可兒說,這個玉墜裏面有字,可是我看着,卻不像是字,更像是一種符號。”

劉皓接了過來,看了看,似乎并沒有發現什麽。

我點燃了一根蠟燭,燭火燃起來後,我說:“像這樣,借着燭火看一下。”

劉皓低頭一看,眉頭緊鎖,說:“這……是北燕的文字。”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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