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擁抱

第22章 擁抱

二天,蒲钰興奮的跑來找他,拿出手機上的視頻,跟他一起看,看完還不忘點評:“這一看就是個小姑娘拍的,這個視角顯得你也太高了,明明你也就只比我高了幾厘米而已。”

季知還一臉笑意,問他:“幾厘米?”

“閉嘴。”蒲钰把視頻收起來,不理他,轉身進了畫室,季知還昨天說了,今天要再畫一副畫的,蒲钰已經在椅子上凹好了造型。

但這件事對季知還來說,并不算是好事,因為很久沒有跟他聯系過的父母突然打電話給他了。

季知還接到電話的時候,明顯楞住了,這個電話是他最不想接到的。

一直到點化快要挂斷,季知還才按下了接通鍵。

“喂?怎麽不說話?”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嗓音尖銳又刻薄,讓人心裏很不舒服。

蒲钰也隐隐約約聽見電話裏的聲音,側目看了季知還一眼,季知還拿着電話轉身出去了。

“說話啊!啞巴了?”那個女人有些不耐煩起來。

“有什麽事嗎?”季知還極力壓制着自己的情緒,聲音又低又啞。

“還有什麽事?我可是你媽?你這麽多年都不聯系我,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媽嗎?良心都被狗吃了嗎?”女人情緒似乎很激動,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

“沒事我就挂了。”季知還完全不想跟這個女人再有任何的瓜葛,也不想聽她多說一句話。

“我算是看出來了,你跟你爸都是一路貨色,沒良心,你把你弟害的去坐牢,你這麽多年連問都不問一句。”女人罵了幾句,然後說:“你弟還有兩年才出獄,我看你最近挺有名的,應該賺了不少錢吧,你拿點錢把你弟保釋出來。”

“我說過,他坐牢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不會出一分錢,而且我也不欠你的,就這樣吧,以後不要再聯系了。”季知還拿着手機的手,用力到青筋盡現。

“好啊,你現在出息了是吧……”女人話還沒說完,季知還就挂斷了電話,并将她拉入黑名單。

電話挂斷後,他深深呼吸了好幾口,努力平複自己的內心,自以為調整好後,才回了畫室。

“你怎麽了,誰打的電話?”蒲钰回頭看他,發現他臉色蒼白,嘴巴也一點血色都沒有,像是大病了一場一般。

“沒事。”季知還搖搖頭。

“還沒事呢,你看看你都什麽樣了?”蒲钰拉住季知還的手,把他按在椅子裏。

季知還坐下後一直低着頭,身體也在微微顫抖着,蒲钰從上至下的看着他,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麽脆弱的季知還,仿佛一碰就要碎掉了。

蒲钰擡起手,猶豫着摸了摸季知還的頭發:“別難過了,你不開心可跟我說的。”

好半天,季知還握住蒲钰的手握在手心裏,蒲钰感受到季知還的手涼的厲害,他反手握回去,想用自己的體溫把他捂熱,只是好半天,也沒有一點效果。

蒲钰半跪在季知還面前,用另一只手輕輕擡起季知還的頭,他木木的,眼神空洞,裏面還含着淚花,蒲钰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拇指輕輕拂過他的臉頰,然後傾身抱住他。

季知還像一只木偶一般,一點表情都沒有,機械化的眨着眼睛,木木的看着前方。

蒲钰輕輕拍着季知還的肩膀,他想不出安慰的話,只能用這樣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希望能讓季知還好受一些。

“沒事了,沒事了。”蒲钰在他耳邊輕聲安慰道。

季知還的臉頰貼在蒲钰的脖子上,冰冰涼涼的,不知過了多久,蒲钰感受到自己的脖子上有溫熱的液體滑落,他把季知還抱的更緊了。

蒲钰覺得自己的膝蓋都跪麻了,季知還才緩緩擡起自己的雙手,覆在蒲钰的腰上,腦袋也埋在蒲钰的脖頸處,用力的幾乎要将蒲钰捏碎一般。

“沒事了,沒事了。”蒲钰任由他抱着。

好半天才聽見季知還帶着濃濃鼻音的說了一句:“謝謝你。”

蒲钰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捧住他臉,強迫季知還看着自己:“好些了嗎?”

“嗯。”季知還微微點頭。

“那就好。”蒲钰其實很想問他到底怎麽了,可看見他這麽痛苦的樣子,實在是不忍心揭開他的傷疤,他只想季知還快點好起來,他不想看見毫無生機的季知還。

“外面夕陽那麽好,你陪我出去轉轉好嗎?”蒲钰輕聲問。

“好。”季知還回答。

蒲钰站起身,揉了下有些發疼的膝蓋,然後伸出一只手到季知還面前,笑道:“是哪個小朋友哭鼻子了?需不需要哥哥牽牽手啊?”

季知還被他的語氣逗笑,慢慢将自己的手放到蒲钰的掌心,幾乎是放上去的瞬間,蒲钰就收緊了手掌,緊緊握住了季知還的手。

“走吧。”蒲钰笑着說。

兩人的手緊緊牽着,他們互相交換着體溫,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一高一低的緩緩往前走着。

季知還的手也不是剛才那麽冰涼,似乎是因為蒲钰的體溫太高,兩人握住的雙手都出了汗,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提出放開手。

這個時間點,正是村子裏做飯的時間點,路上一個人都沒有,當然蒲钰也不會在乎他們的眼光,拉着季知還走在田埂上,指着遠處飛過的大燕:“你看,好美啊!”

季知還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被夕陽映紅的半邊天空上,有幾只飛翔的鳥兒,“那是白鷺。”

“白鷺?那麽遠,你怎麽認出來的?”蒲钰驚訝的回頭看他。

“生活經驗。”季知還語氣中帶着淡淡的笑意。

蒲钰能感受到季知還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說道:“那是,誰能有你生活經驗多啊,要不是你跟我哥差不多啊,我覺得我都能叫你叔叔了。”

季知還沒說話,靜靜看着近在眼前的蒲钰,他臉上洋溢着笑容,他似乎天生就應該生活在陽光裏,享受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美好。

而他,只是沖破了黑暗泥濘裏的一具軀殼,卻也妄想得到陽光的偏愛。

“想什麽呢?”蒲钰掐了掐他的臉頰,把他此從自己的思緒裏拉出來:“突然就不說話了,我問你要不要去河邊玩兒。”

“嗯,走吧。”季知還握緊蒲钰的手,心想,哪怕一刻也好。

河裏的水已經有些刺骨了,蒲钰在地上精心挑選了一塊扁扁的石頭,看着水平面,用力将石頭抛出去。

石頭在水面上起起落落,彈了四五下才沉入水中,消失不見,水面上只留下了一圈一圈的漣漪。

蒲钰看着自己的戰果,有些得意洋洋的:“我厲害吧!爺爺教我的,你會不會?”

“沒玩過。”季知還搖搖頭。

“沒事,我教你,超級簡單,打水漂的秘訣就是先找到一塊扁扁的石頭。”蒲钰彎下腰在地上尋找起來。

“這個可以嗎?”季知還拿起一塊石頭拿給蒲钰看。

蒲钰接過來看了一眼,說:“可以。”

“首先,你先看着水平面,然後不要猶豫,不要用扔的,手腕用力順着出去。”蒲钰說完先把自己手中的石頭扔了出去,給季知還做示範:“你看,就是這樣,你試試。”

季知還學着蒲钰的姿勢,把石頭扔出去,石頭在水面上彈起來又落下。

蒲钰在一邊鼓掌:“很有天賦嘛,很快就能趕上我了。”

他又挑選了幾塊石頭,清了清嗓子,說道;“接下來,請欣賞來自全世界最帥的蒲钰,為大家帶來的保留項目——打水漂,大家掌聲鼓勵!”

季知還在一邊饒有興致的看着他自導自演。

“則,鼓掌啊,愣着幹什麽,這屆觀衆真不行。”蒲钰不滿意的說。

季知還這才伸出手鼓掌,還不忘在蒲钰扔出石頭的瞬間,拍手叫好。

兩人在河邊玩了一下就打水漂,一直到太陽完全下山,他們才意猶未盡的回家。

慢悠悠的走在小路上,遠遠的就看見蒲钰家的煙囪裏飄出輕煙,在這黑夜裏格外明顯。

“奶奶肯定在做好吃的,我們快回去吧。”蒲钰一把拉起季知還的手,朝家裏跑去。

氣喘籲籲的跑回去,奶奶剛好端着菜放到桌子上,看見蒲钰着急忙慌的就罵道:“慢點兒,一到要吃飯的時候,你就跟餓死鬼托生一樣,難道難能少了你的?”

“哎呀,那還不是奶奶做的飯太好吃了,我在河邊就聞着味兒了。”蒲钰朝季知還眨眨眼睛,轉身跟奶奶進了廚房。

“這麽晚了,還去河邊幹什麽?”奶奶一邊盛飯一邊問道。

蒲钰故作神秘道:“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事情,你就別問了。”

奶奶賜給他一個白眼,和一個空飯碗。

“那我自己舀,舀一大碗。”蒲钰嬉皮笑臉道。

不得不承認,跟蒲钰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很快樂的,不管是聽着他在自己耳邊絮絮叨叨,說着一些沒營養的話,還是偶爾跟爺爺奶奶開小玩笑的他,他的每一面都是仙鮮活的,積極向上的,連帶着季知還低落的情緒也一掃而空。

“多吃點兒。”奶奶夾了一些肉在季知還碗裏:“怎麽覺得你這幾天瘦了這麽多?”

“我也瘦了啊,奶奶你都不關心我了,我已經不是你最愛的孫子了嗎?”蒲钰争寵道。

“你還瘦,你再吃下去,你爺爺的稱都能讓你踩爆了。”雖然奶奶嘴上這樣說,但還是給蒲钰夾了很多菜。

“哼。”爺爺在一旁冷哼一聲,其實從頭到尾,受傷的都只有爺爺罷了。

季知還回去的時候,蒲钰還是跟之前一樣,把他送到小麥地裏,今天的月亮格外亮,也許是快到中秋的原因。

蒲钰在前面一搖一擺的走着,他先是那餘光看了眼季知還,然後轉過身來站定。

季知還問他:“怎麽了?”

蒲钰嘿嘿一笑:“抱一下吧。”

季知還有些愣愣的,以為他還在因為下午的事情安慰自己,說道:“我已經好了。”

“我知道啊。”蒲钰又往前走了一步,張開手臂:“我就想抱抱你,不行啊?”

季知還也張開雙臂,向前一步,抱住蒲钰。

“我不會強迫你告訴我你以前的事情,但是如果你需要一個人傾訴的話,我很願意的。”蒲钰在他耳邊說道。

季知還沒來得及說話,懷抱一空,蒲钰已經收回了手臂,錯過身子,往回走了。

他回頭看向蒲钰,只見蒲钰一只手扒住下眼皮,吐出舌頭朝季知還做了個鬼臉:“趕緊回去了,我明天再去找你。”

“晚安。”季知還不知道說什麽好,只用了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了句晚安。

回到家,季知還才拿出了,被自己冷落了一下午的手機,上面還有幾個未接來電,都是用不同的電話號碼打來的,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媽。

一想到他媽,季知還心裏還是有些堵得慌,在櫃子裏找到一瓶酒,還是上次老路來時剩下的梅子酒。

院子裏有一個躺椅,季知還之前經常躺在上面看月亮,自從蒲钰來之後,躺椅就成了他的專屬,偏生他還不好好躺着,一只腳曲起來踩在躺椅上,另一只腳踩在地上,硬是把躺椅坐成了海盜船,有時候剎不住車了,還得季知還去幫他手動剎車,久而久之,院子裏的地都被他壓出兩個凹槽來。

季知還把椅子換了個位置,自己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坐下。

梅子酒是用壇子封起來的,一打開,梅子的香味瞬間溢出來,季知還給自己倒了一杯,小口品起來。

他媽說的他弟弟,其實是他媽改嫁後他繼父的兒子,兩個人并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十年前他都能拒絕他媽那無理的要求,現在他也不會心軟。

只是那些塵封已久的回憶,一想起來,還是讓人撕心裂肺的痛。

這麽多年他一直選擇隐藏自己的過往,逃離到農村,就是為了找一個沒人認識他的地方,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原本他以為他已經完全脫離了過去,可這個電話的來臨,仿佛只是在提醒他,他只是一個跳梁小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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