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Chapter 2
因為忽然靠近，他身上散發的熱氣襲來，有着淡淡的汗味，但并不難聞。
他的聲音，因為不高的原因，卡在清朗明亮下面的一個次第。
沒有一點點溫之槿讨厭的刻意壓低氣泡感。
她扭過頭，這人卻又再一次巧妙躲過她的視線，回身去搬推車上的行李了。
“喏，姑娘，鑰匙拿好了，313就剩你一個了。”
溫之槿接過鑰匙，道了聲謝，追上前面提箱子的人，還是忍不住問：“你怎麽知道我住313？”
溫之槿說這話時一直緊盯着這人眼睛，壓根沒注意看路，有人抱着一個大紙箱下來，眼看就要撞到她，李予手松開行李，用腿抵着，手臂橫過來，輕輕地彎成一個小環，擋住溫之槿。
“看路。”他說。
溫之槿裸露在外的小臂和這人蹭到，短短一秒，卻有如電流流淌過般酥麻。
溫之槿低頭瞧一眼兩人的手臂，卻發現另一只膚色比她深、比她粗的手臂飛快移走了。她于是又立刻擡頭看前面的人，可卻再一次地只能看到個後腦勺。
她真是有點煩躁了。
這人到底在躲什麽啊？她是百草枯嗎？碰到就得死？
還是說他醜到見不得人？
“我是班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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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之槿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她剛剛的問題。
班助，就是同一個輔導員帶的高她們一級的同班班長。
有點嫡出學長的意味了。
行吧，好像沒有比這更合适的理由了。
溫之槿專心上樓梯，不再想這些。進了宿舍，裏面卻空無一人，溫之槿“诶”一聲，“不是說我是最後到的嗎？”
李予從溫之槿和打開的門間穿過，把行李放到溫之槿桌子旁，回她：“應該是去拿軍訓服了。”
房間很陰涼，即使沒開空調也并不悶熱，空氣裏有淡淡的桃子清香味，應該是室友買了什麽香薰或除螨劑。
“軍訓服？那我待會也要去拿嗎？我都不認識路怎麽辦？不會明天就要軍訓吧？”
她一連串抛出一堆問題，讓人根本應接不暇。
李予卻回答得從容：“你不用拿了，你沒來的時候我幫你拿過了，就在宿管阿姨那放着，我搬完行李幫你拿上來。軍訓周一開始，還有兩天。”
說完，人就又疾步略過溫之槿，下樓繼續搬行李去了。
溫之槿呆呆地看着這人一閃而過的側臉，音量倏地拔高：“卧槽，這服務也太到位了吧！到底是班助還是賢內助啊……”
思來想去，溫之槿還是決定自己下去拿軍訓服。讓人跑來跑去，自己卻閑在一旁，屬實是有點不太好。
可人剛出寝室，就迎面撞見了這人。似是猜到她想做什麽，他語速飛快：“你整理行李吧，我也不差這一趟。”
溫之槿又是一愣，不過想想覺得也對，她這麽多東西還不知道要收拾到什麽時候呢。
可剛一打算收拾，就又犯難了。
這是今年新蓋的宿舍，新是新，但上面還有施工時所留下的積灰，肯定要先擦一遍。
她沒幹過這事，但不代表不能幹，只是……
“抹布帶了嗎？”
有人問。
溫之槿：“……”
她能感受到這人問她這話時是看着她的，可這一次卻輪到她躲避視線了。
“我媽好像給我帶了，但我記不得裝在哪了。”
她聲音很小，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将她的不好意思與難為情展現得淋漓盡致。
原以為這人肯定受不了她了，她都想好瞎找一件衣服擦了，結果斜對面的人拉開寝室門，留下一句：“沒事，我去問宿管阿姨借一下。”
也許是懶得再問，也許是已經猜到，這位好脾氣的班助幫溫之槿搬完行李又拿來軍訓服後，開始擦起溫之槿的桌子。
他先擦了椅子，擦完後把椅子放到角落處，頭也不擡地繼續擦桌子。
“你先坐一會，馬上就好。”
溫之槿瞪大眼睛，牙齒細細咬着嘴唇，抿着唇順着椅子坐下。
簡直服了。
她怎麽淨碰上這些大好人？
溫之槿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他放椅子的地方，剛好因為角度問題讓她無法看見他的臉。
手機一直在震動，是申悠發來的信息。她沒理，但過了一會手機還在震，她幹脆直接點了免打擾。
這震得她心跳都加速了……
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摳着指甲，溫之槿眼神又移到斜前方忙碌的人影上。
這人做事很認真，也很有條理。他先擦最上面的櫃子，灰落到下面桌子上，最後再一起擦幹淨。不僅是表面的地方，就連抽屜和衣櫃裏他都擦得仔仔細細。
溫之槿在旁邊看着他進出換水，一絲不茍的，跟完成什麽任務似的。
他穿着很簡單的白t恤，除了logo以為沒有其他雜亂的圖案，下面是一件深灰色的工裝褲，薄薄闊闊的，運動鞋也是沒什麽特別的黑白配色。不過這人個挺高，身材也不錯，簡簡單單的一套也穿得還挺好看。
等等！
幹嘛呢她……？
溫之槿決定不再看他，她蹲下來拉箱子拉鏈，打算把東西都拿出來。李予聽到聲音，手裏的動作繼續，眼神卻移到她這邊。
她還和高中那會一樣，留着長長的頭發，發尾帶着卷。她棕色的連衣短裙，因為蹲着裙擺上移，露出了一截大腿。
他匆忙一掠視就移開目光，臉上的溫度迅速升高。
忙完後，他走向陽臺處，打開窗戶。風灌進來，把他的話吹得有些斑駁，“房裏好像還有點油漆的味道，開着通通風。”
溫之槿蹲在地上，擡頭向聲音尋去。
她看不清這人的臉，只看到他被風吹亂的頭發，和汗濕的短袖。
他站在那，憑空就給人一種沉穩、平靜的感覺。
好似有超出這個年齡的踏實。
她從地上站起來，卻覺得心裏那股異樣的情緒更盛，于是又蹲下，可又覺得這樣有點神經質，幹脆繼續收拾東西，沒有應話。
“床板你自己擦行嗎？”李予問。
溫之槿點點頭，把箱子裏大包小包的東西拿出來。她餘光瞥見這人往右走了幾步，接着是“吱吱”的聲音，她有點好奇他在做什麽，但終究還是被心裏那股情緒困住，專注地收拾東西，沒擡頭看。
李予開始了漫長的囑咐：“被套如果一個人弄不好的話可以等室友回來，讓她們幫個忙。食堂不是很遠，走路大概十分鐘就能到。出了宿舍樓往前一直走看到操場，再左轉彎兩百多米就是食堂了。還有，你要是點外賣的話可以在班級群裏找一下地址，我之前發過。但他不送到宿舍樓下，你還是要去門口外賣櫃拿。”
溫之槿收拾東西的手終于停下，頭垂着聽這人一大串的話，不點頭也不應聲。
對面的人見她沒回應，卻也不打算再留了。
“那我先走了。”
他話說完又停頓了幾秒，似乎是在等溫之槿的回應，然而沒等到。
在溫之槿的餘光裏，他的腳經過她的桌子、她的行李箱，很快消失在視線裏。
“等等！你……我、我請你吃個飯吧！”她情急之下喊出這麽一句。
約莫兩三秒。
“不用了，我先走了。”
“不準走！”
“……”
溫之槿自己也沒想到她怎麽就脫口而出了這麽一句話，有點莫名其妙還有點無理取鬧的意思。李予也顯然沒料到她會這麽說，颀長的身影愣住，微微側過頭。
溫之槿別扭解釋：“你又是幫我搬行李又是幫我擦桌子的，于情于理我都應該請你吃頓飯。”
“真的不用。”李予停頓幾秒，繼而又再度開口，“我是班助，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一股無名火從心底猛地湧上，溫之槿目光筆直地射向李予的背影，整個人窩着氣。
行，又拿職責壓她。
“哦，那你走吧。”
她不再看門外的人，肩膀也松落下去，把包很大力地砸在桌子上。她沒注意到，門外的人回頭看了她好一會，一只腳都快踏進來了，可最終還是輕輕帶上門，離開了。
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
門鎖被清脆地扣上的同時，溫之槿眼眶毫無征兆地紅了。
匪夷所思，簡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她都不知道她那股詭異的委屈是從何而來……
就像她說的，人家又是幫她搬行李又是幫她擦桌子的，她怎麽說也該很感激人家，可就是莫名其妙的，他躲避、平靜的态度讓她怒不可遏。
看着桌上角落裏用黑色塑料袋裝着的軍訓服，以及規規整整地疊在那的抹布時，溫之槿鼻子更酸。
就算不吃飯，也該請他喝杯水的。
可好像他并不是計較吃飯貴重還是喝水貴重，他只是單純地拒絕她的邀約。
情緒低落了好一會兒，溫之槿打算鋪床睡覺，她一定是開學焦慮症才會産生這些荒唐的想法，睡一覺起來肯定就什麽都好了。
可就在她拿着抹布踩上兩張床之間的樓梯時，她聽到了熟悉的“吱吱”聲音。
新房間的油漆味和白桃味的除螨劑交織着，并沒有因為打開的窗戶就揮散多少，但風卻一陣一陣刮過來，把溫之槿吹得有些迷蒙。
原來，他剛才是在試這樓梯穩不穩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