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酸湯面

酸湯面

菌子最多的地方, 在春山靠北的雲杉林裏。

進山的路濕滑,姜青禾手裏拿根棍子,背着簍子, 還要分心看管蔓蔓。

蔓蔓帶了她喜歡的小水壺, 自從姜青禾告訴她, 這個水壺叫水鼈子後,她每次喝水前總會喊,“鼈子,俺要喝水了喲。”

那腔調, 就跟拐了七八個山頭,又蹭蹭蹭滑下來似的。

把同走在一邊的大爺大娘手扶在樹上,笑得夠嗆。

姜青禾後悔地捂住臉, 今天徐祯留着看家,丢臉全丢她一個人身上了。

蔓蔓頭次進山特興奮, 走路也扭着屁股, 一下拐到草堆子裏, 一會兒又趴在樹上四處張望。

“你給我好好走路, ”姜青禾終于忍不住了,幾步上前将她一把提溜回來。

“噢,”蔓蔓夾着屁股, 老老實實做娃, 但她很不服氣呀, 嘴巴撅得老高。瞅見路邊有只麻雀, 飛上飛下走走跳跳。

她停下腳步,雙手叉着腰, 指着那只麻雀嚷道:“好好走路,當只好鳥。”

說完還呲牙沖姜青禾笑, “壞鳥,不好好走,蔓蔓好,走路老實。”

還學會自賣自誇了,姜青禾哭笑不得。

等娘倆趕到雲杉林時,蔓蔓徹底蔫巴了,她找了個石頭坐下,抱着腳喊,“娘,我的腿好辣。”

姜青禾正用棍子翻開沾水的葉子,看看有沒有菌子,全神貫注的時候嘴巴也開始胡說八道,“那你喝點水。”

“給腿喝點水?”蔓蔓猶豫着,但還是準備照做,娘說的肯定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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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姜青禾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才明白她說的腿好辣,是腿麻了。

姜青禾蹲下來給她揉腿,一邊揉一邊說:“讓你跟你爹待家裏,非得鬧着跟我進山,你誠心的是不?”

“我真心的啊,”蔓蔓搖頭,她抱住姜青禾的腦袋說:“我要陪你呀。”

“少來,”姜青禾不吃糖衣炮彈。

“好吧,”蔓蔓攤手,然後說得很大聲,“我也要來撅蘑菇老家。”

那是宋大花昨天雨停的時候嚎的,她說自個兒要把山裏菌子老家都給撅了,跟虎妮一道,黑燈瞎火就上山去了。

“你撅吧,”姜青禾把小棍子遞給她。

蔓蔓站起來,給她娘撅了個屁股。

被姜青禾用棍子打了下,她立馬老t實拿過木棍去刨土,她娘不讓她用手去碰菌子,也不能沾樹,萬一有毒呢。

虎妮說雲杉林裏的蘑菇有三種,最多的是紫蘑菇,其實它還生長在地裏的時候,顏色是褐紅的,曬幹後顏色才會變紫。

也有白蘑菇,菌蓋泛着點黃,出現在任何出其不意的地方,而松乳菇會生長在雲杉樹下,更多的是依附于松樹,在樹根探出橙紅或杏黃的腦袋。

紫蘑菇挺值錢的,一斤曬幹能有二十個錢,雖然長得有點其貌不揚,但炖雞是真鮮阿。虎妮一想起那味就狂咽口水,說沒吃上肉還能熬一熬,沒吃上這口菌子她半個月都睡不着。

但最要緊的是,不能采狗尿苔,它有毒。還跟一般的毒蘑菇鮮豔色澤不一樣,它顏色偏黃,總是一長長一群,能夠生長在任何犄角旮旯,包括糞坑邊。

所以姜青禾特別小心,看見狗尿苔就鏟下來用土給埋了。

雨後的山林,雲杉茂密森綠,鳥叫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偶爾有灣裏人的說笑聲,在更深的樹林子裏。

姜青禾挎着簍子,跟在蔓蔓旁邊專門找地皮上,虎妮交代有出現裂縫或是褶皺的地方,往下摳,能找到沒冒出頭的蘑菇。

她掰開一層層腐葉,一簇乳白的蘑菇串挨在一起,蔓蔓在旁邊使勁拍手,“娘,你找了蘑菇一家。”

“這是爹,”她指着個頭大的說,又摸了摸個頭矮點和最矮的,“這個是娘和蔓蔓。”

“這是蘑菇一二三,”姜青禾讓她閉上小嘴巴,再說這群蘑菇都變成他們一家了,還咋下嘴。

挖出這一簇蘑菇後,找蘑菇就變得順利多了,圍着樹根走,一找一個準,那些肥厚菌傘又大的蘑菇,姜青禾伸出兩根手指頭,穿過菌柄掰下來,确保不損傷菌子。

所有長過菌子的地方,姜青禾又用土給蓋了回去,明年這裏還會長菌子。有句俗話說:“廊檐水照窩窩下滴,紫蘑菇照坑坑長大。”

等簍子被菌子裝滿後,姜青禾又抖出個毛口袋,準備再找找看,就聽蔓蔓跑過來叫她,小臉紅撲撲的。

“娘,那株樹上長了好多,黑黑的耳朵!”

她眼睛睜得特別大,卻又很興奮,要拽着姜青禾去看。

雨後出來的不僅僅是蘑菇,還有喜歡長在朽木上的木耳,一疊重在另一疊上,長勢很足。

姜青禾努力辨認這些樹,好像是廢棄的槐樹,如果它是長在有毒的樹幹上的話,那野生木耳也是帶毒性的。

“這叫做木耳,”姜青禾告訴蔓蔓。

蔓蔓歪着腦袋看着一簇簇的木耳,她問,“木頭也會長耳朵嗎?”

“那我跟它說話,它能聽見嗎?”

“你可以試試,”姜青禾回她,自己上手将木耳小心摘下來,木耳她挺喜歡吃的,不過她吃的一般都是幹木耳,泡發後炒的特別脆。

鮮木耳她嘗過一次,跟幹木耳不是一個味,很軟很彈。不過有些人說鮮吃有毒,可能會渾身瘙癢起紅疹,在這個醫藥不發達的朝代,更會有致命的可能。

她還是不享用這口美味,回去後把木耳曬幹再吃。

摘完這片大大小小的木耳,和刨了又刨的蘑菇後,母女倆坐在木樁上,吹着涼風,吃了幾個蘿蔔絲餡的包子。

終于決定先下山。

上山的人多,下山的人少,每個路過的人都得往那筐子和袋子裏瞟幾眼,那裝的滿當,都會說幾句,“咋不再摘點。”

又說:“真不孬阿。”

姜青禾也會把摘的木耳給他們看看,那些老一輩啥沒見過,還很熱心告訴她,“別就拿回去炒了,這玩意你得曬幹了才不麻嘴。還有這玩意最多的,你瞅着那片林子了沒,下晌叫上你男人,多揣幾個袋子上那摘去。”

姜青禾應聲,又寒暄了幾句,走到桦木林那段路時,她猶豫了會兒,苗阿婆正出來喂雞,眼尖地瞥見了,忙出來招呼她,“進來坐會兒嘞。”

“嬸,蔓蔓你叫婆婆,”姜青禾幾步走上前。

蔓蔓這會兒其實又困又累,但她還是揚起臉,甜甜地喊,“婆婆。”

“哎,”苗阿婆都不知道咋稀罕才好了,從屋裏找出一堆零散的糖塊,非得塞給蔓蔓。

“婆婆,我吃兩個,”蔓蔓還是很有幾分機靈的,全部的話,她娘肯定不讓她拿,但只要兩個,婆婆肯定還會給她。

這會兒她要是有尾巴的話,指不定被自己得意到翹得高高的。

“乖娃,”苗阿婆誇了又誇,蔓蔓坐在小椅子上吃糖,含着糖瞄來瞄去,苗阿婆的院子裏曬着很多的草藥,她不喜歡聞,捂着鼻子。

“可巧你今日進山了,面俺昨夜就給和下了,本來俺閨女說要來家的,臨頭又讓人捎了口信,她婆母害病了,叫她老漢去看了。”

苗阿婆拉着姜青禾的手,那手粗糙溫熱,“這面俺老婆子一個人哪吃得下,你帶娃留下吃,俺麻利得很,一會兒就能燒好。”

“成啊,老早就盼着吃這口了,一直沒湊上,”姜青禾也爽快,“嬸我給你燒火。”

“好好好,”苗阿婆将醒發好的面團拿出來,放在面案子又揉了揉,“俺給你們做饸饹,你曉得是啥不?”

“之前不知道,前兩天有人扛着饸饹床子找我男人修,這才曉得。”

姜青禾往竈膛裏又添了塊幹桦樹皮,想起那饸饹床,其實壓根稱不上床,挺老長的一個。

苗阿婆搬出饸饹床子,用硬雜木做的,底下一根粗木杆掏個圓洞,圓洞裏頭有張掏了好多個圓孔的鐵皮,面團擱裏面,上頭杵棒用力往下搗。

一根根光滑的面條被擠出來,滑落在滾湯裏,太長得用刀切斷,不然跟長壽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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