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不大的屋子裏,燭火幽暗,夜風習習。
一襲月袍紗衣的男子站在門後一動不動,仿佛一塊凝固的玉菩薩。
“三師……三師姐,也這般的對我麽?”許久,他才啞着聲的反問。
“我聽歸河說過最多的,就是她總苦勸歸河記得師恩,要報答我的養育之恩,要體諒我……”
“冠冕堂皇的話誰不會說?”賈慶逸冷笑一聲,充滿嘲然,“她勸那傻丫頭是勸的最多的,打你的時候也是最狠的,當真是個面如菩薩,心如蛇蠍的狠毒女人啊,連我都要佩服她那兩幅切換自如的僞善面孔呢!”
聞言,男子緩緩閉上眼,漆黑的眼瞳暗沉無光,深處蔓延着全然的疲憊,無盡的絕望。
以及最後一絲希望的泯滅。
“別再說些沒用的廢話,讓我更心煩氣躁的厲害。”
賈慶逸毫無所覺,扭過身回到桌邊又倒了一杯茶水入口,不快的抱怨:“寧兒那早死的可憐孩子讓我都愁死了,沒了他,我又要重新栽培一個新的傳缽弟子,最近真是麻煩的很!”
說完也無人應答,他疑惑的扭頭回看,就見男子站在前方絲毫未動,低垂着眼,耳側滑下的漆色長發落滿他的肩頭,如黑雲黑霧一般的沉重。
“徐長風,你今日怎麽回事?模樣古怪不說,說話也颠三倒四的摸不着頭。”賈慶逸狠狠的瞪他一眼,“我勸你早點認清現實,不要再做無謂之事,否則你那小徒弟被你給拖累了,那你當年所做之事豈非全是白費!”
“不會……”怔愣許久的男子終于被他的話扯回了神,啞聲呢喃的回他,“我所做之事,都不會白費。”
賈慶逸認為他是妥協了,不耐的催促道:“那你還杵在那裏當個木頭做什麽?還不趁着那傻丫頭沒回來,快點滾過來侍奉我,否則你是想逼我又像去年一樣把你按在牆上——哔?!”
聽到某個字眼的男子眼眸微動,擡目直直的望來,眼裏分明有震驚之色。
看罷,賈慶逸冷哼一聲:“別告訴我,你被肏的太多回都忘了那件事!”
想起那件事,他還頗為的憤怒,皺着眉的罵:“你當時也是不知趣,要是早聽話乖乖的跟着我出去侍奉我一場,我也不至于一時惱怒當時強上了你,還要小心避免被隔壁那小丫頭發現,不僅耽誤了你給她過生辰,事後我還被師兄一頓訓斥!”
“……連她的生辰你都不放過我。”男子的神色越來越陰沉,“你就這麽等不及?”
“我那時就在最後的沖關,急需靈力補充,否則我也不會違背師兄定下的這一要求。”賈慶逸憤憤挑眉,隐有挑釁的惡意。
“若非師兄再三嚴令,別說你,就連那小丫頭我都不會放過,她的靈力遠比你更好更精深,若這些年與她春風幾度,怕是我現在的修為都能超過掌門了去。”
男子的臉色冷極了,射來的目光冷寒如劍刃。
“好了好了,我也就說說,不做真的。”賈慶逸被他的眼神竟看的心底有些發冷,便虛虛的擺了擺手,“到時你要是受不了崩潰自殺,那小丫頭也瘋瘋癫癫的,師兄定然不會放過我。”
原來他不是不會這麽幹,而是怕被掌門找麻煩。
“別再啰啰嗦嗦拖延時間,你快些過來給我弄一弄,正好我最近差着臨門一腳呢。”賈慶逸一屁股坐下,低頭随手解開腰帶,“還是像以前一樣,你先跪着給我——哔”
話未說完,他猛然發覺一股陡然出現的危險戾氣出現在屋裏,迅速的擡起頭,正見剛才還站在門口的男子轉瞬即至的出現在他面前。
面無表情,眼神冷寒,猶如地獄裏剛歸來的羅剎惡鬼。
他高高的揚起手,手中就握着一把閃着寒光的短匕,直逼而來。
賈慶逸愣了一下。
月挂樹梢時,徐長風抱着剛從後屋摘好的鳶尾花回到了小樓。
他抱着滿懷的花兒走至自家徒弟緊緊關着的房門前,看屋裏燭火半明半昧,伸手推了推,卻沒推動。
“歸河,你在屋裏麽?”他站在門外稍稍提高音調,“你想要的花兒師父都給你折回來了,怎麽關着門不讓師父進去呢?”
屋裏果然很快傳來一道熟悉的柔軟嗓音。
“師父,徒兒在呢。”屋裏的花百歲用年輕人獨有的幹淨聲線答他,柔順又乖巧。
“徒兒的衣裳髒了,你且在外等一等。”
“好端端的,衣裳怎麽會髒了?”徐長風有些納悶,“我記得你早上才換的新衣裳呀。”
“徒兒手笨,不小心弄髒的。”屋裏的花百歲有些忏愧,“師父生氣了麽?”
“一點小事,師父怎會生氣,小時候你哪次回來不是在外弄的一身髒”徐長風軟聲道,“那衣服我瞧着你很喜歡,你一會兒換了拿出來,師父給你洗幹淨吧。”
“不必勞煩師父動手。”花百歲直接拒絕了,聽着還有些憤憤的不滿,“這衣裳太髒了,洗不幹淨的,徒兒不想要了。”
徐長風站在門外聽着她憤憤不平的語調,不難想象她此刻站在屋裏對着那身很喜歡卻髒污的衣裳插着腰發脾氣的嬌俏模樣,分明就像個耍脾氣的任性孩童,不免莞爾。
“好好好,不想要就不要了。”他習慣軟着聲的哄,像是哄着一個頑劣任性的孩子,“師父回頭去後房再給你找找相似的料子,重新給你做一身衣裙,別氣着了自己。”
“就聽師父的。”屋裏的花百歲一下就高興了,聽着歡欣鼓舞的很,“還是師父待徒兒最好了。”
他聞言一笑,應道:“傻孩子,你是師父的徒兒,師父不待你好,還能待誰好。”
屋裏傳來花百歲的清脆笑聲,轉瞬之間就變憤為喜,果真像個喜怒易變又容易滿足的懵懂孩童。
“對了師父,”屋裏的花百歲忽然想起了什麽,“我白日去見過了樓師伯,與他閑聊了幾句,他說起去年你沒來與我過生辰,是被他邀請去屋中喝酒了,你喝醉了才沒趕的回來,是麽?”
徐長風的笑臉頓時一僵。
“師父,”門裏的花百歲全然無知的繼續問,“樓師伯說你們當時喝的頗為盡興,他還拉着你的手不住的說着胡話呢,當時樓師伯拉你的是左手還是右手啊?”
徐長風不由自主抱緊了懷裏的花束,眼前莫名的有些發黑。
花百歲的話令他猛然回想起去年的那個夜晚,因他固執的不肯依從,便被那人不耐煩的從後翻身一把按住,接着掐住他的手腕往身後狠狠一別就把他反身逼上了牆。
他還來不及反抗,身上的衣料就被一把扯掉,膝蓋也被從後大力的頂開。
然後下一刻——哔。
之後他就在無聲的掙紮與劇烈的痛苦中被硬生生的折磨了一晚上,尊嚴盡失,風骨全無。
“師父?”他久久不答,屋裏的花百歲就喚了一聲。
擔心花百歲會覺得古怪,即便徐長風頗為不願回憶起當初那事,但還是輕聲的回答了。
“左……左手。”
門裏正在換衣的花百歲大概是擔心師父在外等着她換衣服有些尴尬,便與他聊着閑話分散他的注意力,卻全然不知她是在撕開他血淋淋的傷口。
這不能怪她,她全然不知情的,她只是怕自己尴尬才随口提起來而已。抱緊花的徐長風在心裏盡力安撫自己躁亂不已的內心。
不怪她,真不怪她,她近來越來越懂事了,這是好事,以前她從不會這般的體貼人,他該感到歡喜的。
只不過有時她的懂事……徐長風心裏苦笑一聲,卻怪傷人的。
屋裏傳來花百歲換衣服悉悉索索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像柔軟的衣料被利器緩緩割開的細微嘶響。
“哦,我說怎麽第二天瞧着師父的左手腕有些發青呢。”屋裏花百歲語氣平淡,分外無辜,“師父,你平時很少喝酒,那晚和樓師伯倒是喝的很盡興啊。”
徐長風支支吾吾的應了一聲。
“師父,你和樓師伯都喝醉了,不會還耍了酒瘋吧?”門裏傳來花百歲咯咯的清亮笑聲,“第二天我醒來時你已經回屋了,進來瞧你一直靠在床裏動都不動,臉色都是白的,似乎行動不太方便,是和樓師伯還比試了手腳麽?”
她的猜測很合理,因為和賈慶逸‘比試了手腳’,他的修為又遠不如賈慶逸,所以才會被‘誤傷’動不了身。
某種意義上,她說的全然無錯。
“是……我與他都喝醉了,你賈師伯一時興起提出‘比試’,我只能順勢應了。”徐長風白着臉,低聲的答。
“那師父一定輸了。”花百歲的笑聲壓低了些,聽起來有點擔心的意味。
“賈師伯出手一向沒個輕重,師父定然是受傷了吧”
“嗯……我躲閃不及不小心被他打在了身上,受了點輕傷,第二日才一時下不了床。”
“哪裏被打了一掌?”
“手和臉上。”
他脫口回答完,又怕花百歲起疑,連忙補救:“近年我的修為一直後退,身體的速度也跟不上了,他襲來的時候我往前躲了躲,手就被他反按了一下,臉也是被他的掌風猝不及防的掃了一下,并未有大礙。”
“這樣啊……”
門裏花百歲的聲音微沉,嘗試着圓場:“徒兒想賈師伯定然是收掌不及時,并非有意傷師父的。”
花百歲對這些寵愛她長大的師伯親友都極其的信任,無論何時何地都在為他們極力的辯解。
徐長風的嘴裏苦澀極了,卻只能啞巴吃黃連,把苦全都往肚子裏吞。
“是,他一定并非有意。”他捏緊懷裏的花,低着聲的答,“師父不怪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