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第 38 章
喜歡。
這是南依十幾年來, 第一次觸碰這個陌生的詞彙。
一時間,心情竟有些複雜。
明白自己的內心時,她是雀躍的, 因為她喜歡的人是徐曜。
可雀躍之餘,又忍不住難過,因為,她喜歡的人是徐曜。
他們是很好的朋友, 她卻悄悄對他有了這樣的心思。
如果她的喜歡,對于他而言是負擔, 又或者是困擾的話……
想到這裏, 南依像失去了着力點,後背靠着床頭, 慢吞吞滑了下去。
思緒像解不開的亂麻,少女因初次情窦初開, 幾乎徹夜未眠。
隔天, 清早的語文課。
老師帶着大家解析文言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睡好,南依指尖捏着書頁, 目光開始游離。
溜號許久, 她突發奇想回身掏本子,目光卻下意識地向後排掃去。
徐曜在倒數第三排。
他單手撐着下巴,另一只手百無聊賴地轉筆。
臉微側,看着窗外,側臉總是那麽筆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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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依滿意地收回視線。
隔了會, 她回身拿數學書, 再次不經意地向後看去。
陳智傑正說話,徐曜側着耳朵聽, 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
這一節課,記不清回了多少次頭。
每一次,都在匆忙觀摩他的一舉一動。
每一眼,都能為心裏的秘密花園汲取養分,有花朵悄然盛開。
直到第N次,南依去拿物理筆記,稍一擡眼,整個人頓時一僵。
光線充沛的上午,書聲琅琅的教室。
他坐在光裏,淡淡的目光越過人群,不偏不倚與她對視。
空氣中漂浮着細小顆粒,在陽光的映射下,像舞動的金箔。
旋轉漂浮,又直直墜落在她心上。
只一眼,南依心間止不住地狂跳。
她慌亂地要轉身,但理智告訴她,不能害羞,不能慌張。所有的舉止,都要尋常,要淡定。
只有這樣,才能把她的心思藏進盒子裏,蓋住,嚴絲合縫。
這樣想着,像對他的注視渾然不覺一般,南依若無其事地錯開目光,又慢慢轉回身去。
平時聽課向來很認真的學霸,一節課掏了好幾次書,到底引起了同桌的注意。
同桌疑惑地問,“小兔,語文課……你拿這麽多理科書幹嘛?”
南依聞言,垂眼一看,不由愣住。
一個不留神,桌上竟擺滿了數物化生,一節課不過才過去一半,她的書包幾乎被掏空。
南依有些挫敗地嘆了聲氣。
她才發現,她的心情、她的行為已經脫離了正常運行的軌道。
記不得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人提到徐曜的名字,她會第一個擡起眼。
關于他的事,她又會下意識側着耳朵聽。
視線像裝了雷達,總能在人群中精準鎖定他。
所有心動的痕跡,都被她誤認為是友情。
時至今日,喜歡早已萌芽,深深紮根,野蠻生長。
即将到達無法自控、掩飾不住的程度。
怎麽會這樣……
她不能這樣。
……
下了課,班長周嘉澤主動找上南依,專程為昨天的事道歉。
“昨天你們發生矛盾那會兒,我也在教室。不管出于什麽原因,我身為班長,應該及時制止。但我當時一心專注在做題上,實在抱歉。”
周嘉澤态度平和,語氣誠懇。
南依搖了搖頭,“沒關系的。”
和周嘉澤熟悉了之後便會知道,他确實是有點學癡的成分在身上。
專注的時候會全身心投入,往往會呈現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狀态。
周嘉澤還是過意不去,主動提議,“這樣吧,為了表達我的歉意,我請你喝奶茶。”
南依連忙擺手,“不用的,真的不用。”
“是我,我才是應該請你喝奶茶。”
周嘉澤不解,“為什麽?”
南依猶豫了一下,開口,“就是……昨天徐曜對你做了粗魯的事。”
說到這,她連忙解釋,“但他只是一時沖動,他沒有想要傷害你的。”
周嘉澤點頭,“嗯,我知道。”
“所以能不能請你……”南依為難地咬唇,聲音漸弱,“不要告訴老師啊?”
學校之前就公布過,徐曜再打架一次就會被開除,這次性質雖沒打架那麽嚴重,但落下話柄總歸是不好的。
畢竟……班主任本就不想他留在一班。
“原來是這樣。”周嘉澤坦蕩應下,“沒問題的,我不會說。他确實沒對我做什麽,我也沒那麽小心眼。”
南依舒心一笑,“那就好,謝謝你,班長。”
周嘉澤說,“別客氣,這沒什麽的。”
兩人達成一致,相談甚歡。
這一幕傳入陳智傑眼中,他不滿地咂嘴,“這臭小子,昨天小兔被欺負,他在那裝死,這時候知道來獻殷勤了。”
徐曜懶懶地撐着下巴,聞言,又淡淡地別開眼,沒作聲。
陳智傑轉過頭來,“哎,曜哥,這你不管?別讓小兔被他釣走了!”
徐曜視線一頓。
默了默,他冷嗤一聲,丢出三個字,“他不配。”
話雖這樣說,心裏卻莫名煩躁。
與其看人家聊天做題,還不如睡覺。
徐曜把書本一推,直接趴到了桌上,“睡覺了,別吵。”
他頭沉下去,閉上眼,腦中卻不聽使喚,忽地冒出一個想法:萬一呢?
他好像并不能阻止她喜歡別人。
更何況周嘉澤學習也不錯,長得人模狗樣,說不定還真……?
徐曜不自覺攥了攥拳,強行打消這個想法,萬千情緒只化作一句——去他的,他敢。
倒下不過十秒鐘,騰地一下,徐曜站起身,吓陳智傑一跳。
南依對徐曜複雜的心思全然不知。
趁着下課,她和周嘉澤又讨論了下化學卷的最後一道大題。
周嘉澤準備列公式,發現忘記帶筆,視線飄到了桌前的筆袋上,他開口問,“可以用一下你的筆嗎?”
南依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筆袋上還貼着“徐曜專屬”四個大字。
從他第一天貼上起,她就再也沒撕過。
想了想,她溫聲拒絕,“我幫你跟別人借吧。”
說完,回身和後桌借了支筆。
周嘉澤大抵猜到原由,輕輕一笑,“好,就這支吧。”
上次徐曜從他手裏抽筆,那個表情他記憶猶新,有些東西還是不碰為妙。
一道大題,幾個方程式,刷刷幾筆,輕而易舉得出答案。
周嘉澤嘆為觀止,“我現在就回去記筆記上。”說完,他匆匆離開,回了座位。
班長前腳剛走,徐曜緊随其後。
像往常一樣,他擡手敲了敲她的桌面。
南依擡眼。
偷看了一上午的人就站在桌旁,她下意識背脊一直。
兀自穩了下心神,南依問,“怎麽了?”
徐曜半側着臉,目光時不時朝周嘉澤身上掃過,朝她伸手,自然又熟練地說,“來借支筆。”
“啊,好。”南依耐心地打開筆袋,抽出一支筆遞到他手中,“給你。”
徐曜接過,放在手裏轉了兩下,漫不經心地問了句,“他用了?”
南依問,“誰?班長嗎?”
徐曜:“昂。”
南依如實道,“沒有,我幫他問別人借的。”
徐曜表情這才緩和許多。
他擡腿一邁,坐到她旁邊。
原本是想聊點什麽,視線一轉,看到她書包上的小兔挂件沒了,他随口問,“挂件扔了?”
南依搖頭,輕聲回應,“沒有,我昨晚拿去洗了。”
“洗?”
幹嘛要洗?
那東西圓滾滾的也不好洗。
徐曜不解道,“再買一個就是。”
南依說,“不一樣的。”
畢竟是第一個禮物,肯定不一樣。
聞言,徐曜勾了下唇,他單手支着下巴,看着她問,“聽上去,你很喜歡它?”
!
喜歡!
困擾了一晚上的關鍵詞被觸發,南依臉上一熱,不由自主地發慌。
“沒……”
久違的,她視線開始亂飄。
飛快看向他時,發現他也在看她,一時間更慌了。
話繞着舌頭,怎麽都說不利索,“不是,這個兔子,我是喜歡,但……”
南依手忙腳亂從桌堂裏掏出什麽東西,一口氣說道,“只要是朋友送的,我都喜歡!”
定睛一看,一盒0.5的鉛筆鉛。
“……”
哪個朋友送鉛筆鉛啊?
徐曜眯了眯眼,問,“誰送你……”這破玩意。
其實……沒人送。
是她自己買的。
但掏已經掏出來了,為了不被識破,情急之下,她只能随便吐了兩個字出來,“……班長。”
周嘉澤剛從這邊離開,送她一盒鉛筆鉛也沒什麽可疑的。
想到這,她再次确定地說,“對,是班長。”
“……”
徐曜沉默。
南依懊惱地低下頭。
她到底是怎麽了……這樣,會不會太明顯了啊。
他察覺到了嗎?
徐曜一直沒說話,半晌,輕微“啧”了聲。
班長送了盒鉛筆鉛,她還很喜歡?
那種不爽的感覺又出現了。
……
下了課,周嘉澤去水房接水喝。
回來的路上,迎面撞上了徐曜。
經過昨天的事,兩人還沒說話過,氣氛到底是有些尴尬。
正欲低頭走過,眼前一雙籃球鞋,堪堪擋住了他的去路。
周嘉澤腳步一頓,想了想,他向右挪了一步。
果不其然,對方也跟着他向右挪了一步。
周嘉澤擡起頭,想說話,卻見徐曜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擺着冷臉,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若無其事的挑釁。
周嘉澤稍微一思考,便大概知道他為什麽事而來。
他主動開口,“兄弟,你不用這樣。”
徐曜冷冷地瞥他一眼,沒做聲。
周嘉澤又道,“我去找南依是賠禮道歉的,順便聊了下化學題。”
徐曜這才不鹹不淡地開了口,“關我什麽事?”
賠禮道歉、聊化學題,用得着笑成那樣?再說,什麽化學題非得讨論,不能自己做?班級第二怎麽考的?水貨。
不關他的事?
他這樣說的話,周嘉澤可要試探試探了。
他話鋒一轉,故意道,“啊對,南依說要請我喝奶茶。”
“所以?”
徐曜還是冷冷淡淡的态度,但臉卻明顯比上一秒要臭。
所有的反應,都被周嘉澤盡收眼底。
從前,周嘉澤一心在學習上,而徐曜的心思從不在學校裏,兩人并無交集。
他對他的印象始終是為人冷淡,很拽很酷,很會打架。
如今看上去,莫名有些傲嬌又臭臉。
周嘉澤有些想笑。
為了避免沖突,他只得解釋道,“你放心,南依是因為不想我去老師那裏告你的狀,才說要買奶茶給我。”
聞言,徐曜視線聚焦到他身上。
兩人終于能平靜對視,周嘉澤又講了講細節,重點放在,她很為他擔心上。
徐曜沒應,暗自思忖起來。
是他先對周嘉澤動手,但小兔為了他,去委托周嘉澤不要告訴老師。
這番話稍微拎一拎便能體會出孰輕孰重。
他似有若無地提了提唇角。
片刻後,又滿不在意地移開視線,再次冷冷開腔,“想怎麽告狀随便你。”
此時上課鈴已響,遠遠看着班主任朝這邊走來,徐曜無意僵持。
他率先邁開步子,路過周嘉澤身邊時,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說了句,“但她的奶茶,不準喝。”
“……”
校霸這麽護食,也是他沒想到的。
周嘉澤兀自笑了下,也跟在徐曜身後進了教室。
兩人在走廊裏短暫的停留,被張秋盡收眼底。
昨天有人到辦公室和她說,徐曜差點對周嘉澤動手,她一直沒機會找他算賬。
現在這是又在走廊裏威脅恐吓了?
進了教室,張秋走到講桌前,将教案往講臺上一摔,目光直直看向徐曜的位置。
“我聽說班上有打架鬥毆事件,事情昨天就傳到我那裏了,是誰幹的,相信大家都很清楚。”
南依不自覺握緊了筆,蹙起了眉頭。
班主任到底還是知道了。
張秋繼續道,“這事不能就這麽算了,但怎麽處理我還沒想好。”
思慮片刻,她指了過去,“徐曜,這周你給我留下值日。先暫時這樣,其他的等我想到再說。”
教室裏鴉雀無聲。
南依一臉擔憂地朝身後看去。
徐曜完全像個沒事人,勾着唇角,撐着下巴,漫無目的地翻着書。
好像無論張秋說再難聽的話,他總有自動将她屏蔽的能力。
張秋氣得連翻了幾個白眼,吼道,“徐曜,我在跟你說話!”
徐曜這才不緊不慢地應了聲,“奧。”
他随意瞥了她一眼,語氣輕松,“行。”
……
當天大課間,七八個外班的男生,拎着大包小裹進了一班,二話不說開始分發奶茶。
一班六十人,人手一杯。
高逸站在班級門口解釋,“哎,你們曜哥今天心情好,請全班喝奶茶。”
範妙珍剛喝了一口,差點把珍珠噴出來,“開心?徐曜被罰值日還開心?”她一根手指在太陽穴旁繞着圈,“該不會是這裏出問題了吧?”
南依其實也很費解。
他們中午一起吃飯,徐曜好像從來沒提過,自己有什麽開心的事啊。
班上同學對此都很興奮,一聲接着一聲地起着哄。
後桌有女生感慨道,“嗚嗚嗚徐曜他好好啊!”
另一人接話,“當然,他對班裏同學一直這麽好的。”
兩人的對話,就這樣毫無防備地鑽進了南依的耳朵裏。
她不自覺咬了咬下唇。
或許喜歡上一個人,總是容易胡思亂想。
從前她聽聞這些,可能還不會有太大的感覺。
這會卻莫名其妙觸發了敏感思緒。
是這樣的,徐曜一直很好,對小兔好,對別人也好。
而她卻一邊享受着他的好,一邊對他動了心。
不可以這樣的。
她必須做點什麽,讓自己盡快抽離。
……
晚上,幾個人自發留下來陪徐曜一起值日。
範妙珍家裏有聚餐,所以放學就先走了。
四個人兩兩分組。
以往都是南依和徐曜一組的,今天她卻主動開口道,“我跟郭潤雨一組吧?”
話音剛落,郭潤雨和陳智傑對視一眼,又下意識看向徐曜。
“哎不行啊,”郭潤雨連忙道,“我得跟陳賤賤一組,我倆搭配幹活習慣了。”
說完,兩人不做停留,直接勾肩搭背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陳智傑給他豎大拇指,“兄弟,還是你活得通透。”
郭潤雨嘴角一扯,“那必須的。”
兩個男生一走,教室裏只剩徐曜和南依。
南依默默看着他們離開的方向,良久,才鼓起勇氣轉身。
徐曜抱臂而立,低垂着眼看她,見她回身,開口問,“不想和我一組?”
“……”
南依停頓許久,才開口回應,“……不是的。”
不是不想跟他一組,而是因為……喜歡。
因為喜歡,所以舉止和心跳很難控制得住。
不想被他看出端倪,才下意識想避免獨處。
可這些,她沒辦法跟他解釋。
安靜了一瞬,她輕聲道,“我們,先值日吧。”
和從前一樣,他們分工合作。
徐曜掃地拖地擦黑板,南依就拿塊小抹布到處擦擦。
教室很快被打掃完。
南依提着垃圾桶準備去扔垃圾。
剛走出教室門,徐曜緊随其後,他伸手過去,“給我吧。”
自從她在儲物室碎碎念過自己不喜歡擦黑板倒垃圾,徐曜都主動包攬,再也沒讓她做過。
她知道,他對她很好。
可是她也知道,他對她越好,她就會陷得越深。
她不能任由自己沉淪。
南依沒給,第一次固執地拎在手中,“我自己可以的。”
徐曜自然不知道她的糾結,直接伸手去接。
指尖卻不小心觸碰到她的。
溫熱的觸感傳來,南依只感覺心髒被向上提了一下。
觸電似的,她立刻甩開手,以至于動作太大,吸引來了徐曜的注視。
他問,“怎麽了?”
“有靜電。”南依不自在地将手背在身後。
“靜電?”他怎麽沒被電到。
“是的,我今天穿的毛衣,容易起靜電。”南依目視前方,故作輕松道,“還是……你來吧。”
徐曜有不解,但也沒多問。
倒完垃圾,衛生算清理完畢。
郭潤雨和陳智傑還沒結束,徐曜便提議在班裏等會。
南依回了自己的座位,徐曜也坐了過去。
教室前排,兩人并排而坐,起初都沒說話。
白天班裏吵吵鬧鬧,哪怕坐在一起也不覺有什麽。
這會很安靜,每一個動作都會發出窸窣的聲響。
更何況南依心思敏感,所有的感官在這沉默的數十秒內被無限放大。
她聞到他身上的好聞的檸檬薄荷草味,視線裏,他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正撥弄着耳機。
數十秒後,南依僵硬地移開視線,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坐姿——背脊挺直,兩只胳膊交疊放在桌上。
……看起來好像在聽課。
她連忙放下手,結果沒過一會,兩只手又開始地扯起了衣角。
緊張和局促無處安放,她像出了故障的機器人,手腳都開始不聽自己使喚。
為了不被察覺,分散注意力,南依只得主動開口,“你在……聽什麽歌呢?”
徐曜愣了愣,不免覺得好笑,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還沒戴耳機。”
“……這樣。”
南依噎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又問,“那你準備……聽什麽歌呢?”
徐曜垂着眼,将耳機線插/入手機中,随口道,“還沒想好。”
南依開始沒話找話,“上次我們在網吧,你給我聽的歌曲,叫什麽呀?我忘記了。”
徐曜:“Sweet rumors。”
南依說,“對,是這首。”
徐曜側眸看向她,問,“你喜歡?”
喜歡,又是喜歡。
南依克制住自己亂飄的視線,攥着袖子,硬着頭皮回答,“喜歡的。”
徐曜勾了勾唇,低頭找歌。
幸好她的異常,他沒有察覺。
南依默默舒了口氣。
結果一口氣還沒喘勻,徐曜忽然湊了上來,低聲問,“要聽嗎?”
“嗯?”南依還未反應過來,徐曜伸手,替她戴上了耳機。
手指微涼,輕描淡寫擦過她小巧的耳垂,一陣酥麻感鋪天蓋地襲來,從耳垂麻到全身。
就在她怔愣之時,耳機裏流出熟悉的旋律。
心率持續飙升,臉頰逐漸滾燙,藏也藏不住。
南依身子僵硬,她輕而緩地呼吸,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視線卻控制不住,悄悄側眸,看了他一眼。
兩只耳機,她一只,他一只。
紅色的耳機線仿佛将他們連在一起。
耳中是鋼琴旋律,也是一片轟鳴。
南依感覺自己在高空蹦極。
心被吊起來,思緒飄到九霄雲外,而她義無反顧地墜下,迎面而來的風堵住口鼻,她急需呼吸,大口大口地呼吸。
而少年在身側,姿勢閑散地靠着椅背,微微揚着頭,閉着眼。好似在這一天繁忙的學習中,偷得片刻清閑,靜靜和她坐在一起,享受音樂。
喉結随着姿勢凸起,側臉輪廓分明而優越
南依移不開視線。
漸漸的,狂跳的心,竟莫名安分了些許。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奇異的感覺,很美妙,也很雀躍。
仿佛不再急轉直下後,她慢悠悠提起裙擺,在雲端踮着腳尖,跳起了舞。
回顧這一天,她很想苦笑。
因為不想破壞他們的關系,所以她一直在盡力掩飾。
去假裝無事發生,去欲蓋彌彰,不敢看他,不敢湊近,甚至有了躲他的心思。
這種種百轉千回,最終回到了原點。
她躲不過去。
仔細想想,好像也不該躲。
逃避永遠是下下策,它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還不如順其自然。
如果直視自己的心,她明明很喜歡和他待在一起。
那幹脆就這樣吧。
她仍舊會小心藏好自己的喜歡。
但在他發現之前,先允許她偷偷雀躍吧。
……
沒過一會,郭潤雨和陳智傑也打掃完教室外的衛生。
幾人走到校門口。
郭潤雨提議,“要不要一塊去集市吃炸澱粉腸?”
陳智傑接話,“我和郭大嘴值日的時候聞見有人吃,香迷糊了。”
三個人同時看向南依。
雖然很想一起,但南依想到林爾雅還在家等她,便只能拒絕,“下次吧,等我媽媽不在家,我們一起。”
兩人也沒強求,轉頭問徐曜,“那咱們先送小兔回家,然後再去吃?”
徐曜說,“你倆去吧,我送她回。”
陳智傑還要說點什麽,郭潤雨直接一聲“好嘞”,拽着陳智傑便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兩人離開後,他們也邁開了步子。
南依邊走邊問,“你不去吃嗎?”
徐曜說:“沒興趣。”
剛剛在教室裏,一直有個問題沒問清楚,這會他轉過頭,忽然開口道,“你今天為什麽不想和我一組?”
南依眨了幾下眼。
這件事他還記得呢?
她下意識矢口否認,“沒有啊……”
話雖這樣說,腳下步子卻不自覺加快。
見狀,徐曜得出結論,“你有點不對勁。”
“沒有不對勁。”南依大腦飛速運轉,終于靈機一動,她說,“我只是在排列組合。”
徐曜揚眉,“排列組合?”
“對啊,”南依一本正經地提問,“我們四人分組,兩兩一組,一共有多少種分法?”
“……”
也不知道話題為什麽會轉到數學問題上。
徐曜沉默了一會,說,“……3種。”
“那要是随機抽兩位,有幾種抽法?”
“……6種。”他老老實實回應。
“答對了!”南依又問,“如果珍珍在,五人分成兩人和三人,又有幾種呢?”
舌尖抵了抵臉頰,徐曜蹙眉,“……非得回答嗎?”
南依說,“或者,六人分三組。”
“……我們換一個話題吧。”
成功把這件事翻篇,南依彎起眼睛笑,“好啊。”
為了防止他再提問,南依主動問起他,“那你呢,你今天遇到什麽開心事了?”
徐曜起初沒反應過來,想了會,才恍然地“哦”了聲,他說,“你說奶茶啊。”
南依點點頭。
徐曜随口道,“也沒什麽開心的事。”
大概就是,知道她更偏向自己,他小小開心了一下。
南依不解,“可是高逸說,你是開心才請大家喝奶茶的呀。”
徐曜腳步微頓,“是嗎?”
他請的,他不知道?
南依一臉茫然,“不是嗎?”
徐曜笑了笑,“那就算是吧。”
含糊其辭的。
南依小聲嘀咕。
但她向來不是刨根問底的性格,也就沒再追問。
南依雙手握着書包肩帶,踩着路燈投射下來的影子,亦步亦趨跟在他身邊。
徐曜垂眼看去,輕輕勾了下唇角。
請全班同學喝奶茶,不是他本意。事實上,他只想請她喝。
他可從來不認為,自己可以大方到對所有人都好。
只不過先前謠言四起,他怕偏愛得太過明目張膽,會讓她深陷議論之中。
他是無所謂名聲的,但他的女孩太單純,他不想她受傷。
所以無論想送給她什麽,都要同樣送給其他人,避開耳目。
想對她好,也要同樣對別人好。
以上這些理由,他不方便解釋,也沒法解釋。
思慮間,兩人又走到小區門前。
像往常一樣交換試卷,互相道別。
只不過臨別前,徐曜忽地開口叫住她。
他想,有些事,他到底還是不甘心只偷偷藏在心底的。
南依轉過身,仰頭看向他,“怎麽了?”
徐曜雙手握住她的胳膊,将人調轉了個方向,他擡手,慢慢幫她拉上書包拉鏈。
徐曜站在她之後,她背對着他,路燈打下一高一矮的身影,在地面錯落,時不時又會靠得很近。
南依靜靜看着影子,耳垂微微發燙。
夜晚寂靜,她輕輕說了句,“謝謝。”
徐曜“嗯”了聲。
拉鏈拉好,他低沉的嗓音自頭頂響起,“溫熱,五分甜,加布丁和紅豆。”
莫名說到奶茶,叫南依愣了愣。
她不解地問:“什麽?”
徐曜提起唇角,輕描淡寫地丢下句,“只有你那杯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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