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43.
宋三說,有時候算命就像一種博弈。确實,現在禿頭高人和陸孝正在互博,雙方都拿出來一種高深莫測的力量試探,陸孝的力量就是臉上皮笑肉不笑的神秘表情,也不知禿頭高人是算準了還是沒算準,而禿頭高人靠的是自己招搖撞騙的本領,兩個人中間隔着薄薄的空氣,博弈的力量形成一條線在左右平衡,不過,宋三憑着對陸孝的了解,估計很快陸孝就要被禿頭高人唬住了。
禿頭高人說什麽血光之災,陸孝壓根不信,他能活到四十歲就行,并且他早在十六歲的時候就認定自己是個毫無用處的社會垃圾,死了不可惜。
禿頭高人開始算陸孝的家庭,首先提到他的母親,這非常高深莫測,在陸孝的家裏,母親是最透明的角色,他的母親可有可無,或者說他的母親只在人間實實在在地存活過一秒,僅僅一秒而已。禿頭高人直言不諱,說你的母親從來不愛你的父親。陸孝沉默了,顯然陸孝在博弈環節先輸了,他的母親不怎麽熱愛他的父親,但為什麽嫁給他的父親,嫁進他們陸家,有個秘密是他父親酒醉後吐露給陸孝一人——他的母親是他爺爺的忠實讀者,後來又變成忠實擁護者,他爺爺,總有一種憤世嫉俗的激惱感,寫文章不僅痛罵大家,痛罵這個世界,連自己和全家都得痛罵,他爺爺罵過的人數不勝數,後來混的好些,在業界有點地位,人家尊稱他爺爺一聲“批判家”,就這麽個暴跳如雷的批判家,讓他的母親深深迷上了。
可惜,他的爺爺那時已經五十歲了,明媒正娶了長工家的女兒,為什麽娶長工家的女兒?他的爺爺對外說那是一種超越等級和階級的愛情,被業界感慨了一下,這是什麽純粹真誠的人物?大家對這個苛求自己也苛求別人的批判家崇敬了幾分,他爸爸年輕的時候也對批判家的偉岸形象深信不疑,但等到年紀大了,他爸爸第二個跳出來質疑(第一個是他的叔叔),他的爸爸坐在門檻上抽煙,一邊抽煙一邊笑嘻嘻地罵他爺爺,什麽玩意兒老臭.逼?娶長工家的女兒作秀給人民群衆看,給業界人士看,給自己編造出來的偉岸形象看。
他的母親愛上了他的爺爺,可能是愛着水中月亮,愛那一個看似與衆不同的僞君子形象,她嫁進他們家以後,完全搞亂了他們家的倫理綱常,他的爺爺完全招架不住橫跨三十歲的鮮嫩身體,這有悖于道德高尚批判家形象的感情深匿于陸家大院裏,他的父親低着頭守口如瓶,盡心盡責地把自己的老婆交出去,還要守着,防着這個秘密,真是綠帽兒人生走到了巅峰。
得知這個秘密以後,陸孝常常疑惑自己的身世,他究竟是誰的兒子?是誰的精.子搞出來的産物?他難道和他的爸爸平起平坐,他要尊稱他叔叔一聲二哥?陸孝這樣叫了,叫他叔叔一聲二哥,立刻被他叔叔拿着鞋底子狂抽臉。
44.
禿頭高人已經贏了大半,陸孝先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已經煙消雲散,現在的他正眉頭緊鎖,雙眼緊盯桌上的玻璃球,他有點信中西結合了。
禿頭高人說,你有血光之災,你叔叔必死,你妹妹學業夭折。
陸孝此時看禿頭高人胸前的五彩石頭,覺得每一顆石頭都像一顆骷髅頭,甚至某個瞬間他在梨花椅上聽見悠揚的歌聲,他以為自己出現了詭異的幻覺,宋三提醒他,禿頭高人在腳底下放歌。
禿頭高人用收音機放了一首悲情的梁祝,陸孝讓他別放了,陸孝說,我已經信了,我真的信了,高人。
陸孝把二百塊錢交上去,宋三又給他湊了三百塊錢,遞到高人那裏正好是五百塊錢。
禿頭高人給陸孝寫了一張黃符,黃符正面是潦草的神秘符號,背面是一個端端正正的“明”字。
陸孝把黃符團成球塞進褲兜裏,他問禿頭高人,我要把它吃了嗎?還是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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禿頭高人搖頭,不用,這是你的護身符,不過,你別把它團成球呀!
陸孝讓禿頭高人再給他寫一張,禿頭高人說寫黃符特別費心血,不寫了不寫了。陸孝說不寫不行!趕緊給我寫!禿頭高人只好寫;寫的時候,陸孝忽然看見禿頭高人桌上橫放的兩枝粉色玫瑰,陸孝手欠,拿起其中一枝玫瑰騷擾宋三的鼻孔。
宋三平時常給大老板們送花,主要是給老板們的那些甜心寶貝送花,為此,宋三對各色各類鮮花十分了解,他送花送習慣了,最見不得人像陸孝這麽糟蹋好花。
宋三把粉色玫瑰搶過來,鄭重地擺好。
禿頭高人擡起頭問宋三,閣下對花語有所了解?
宋三說,挺了解的,這粉色玫瑰我經常替大老板們送,一般不是送小三就是小四或者小五小六小七小八……
宋三滿不在乎地說,我懂這種情趣,一種不能言語的禁忌之戀,充滿禁忌的粉色玫瑰。
禿頭高人笑了,說你還是不夠了解它,它不是禁忌,是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