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49.

宋三把陸孝送到學府公寓樓下，把那束散的七零八落的大捧花塞進陸孝的衣服裏，陸孝喝多了，懷裏突然多出來一束冷冰冰的植物，陸孝讓它依舊窩在衣服裏，枝葉貼着陸孝的肚皮取暖，上樓梯的時候還有點紮人。陸孝用手兜着粉色玫瑰花，手疼，肚皮也疼，陸孝想把這個東西薅出來看看，使勁一扯，扯出來兩瓣鮮嫩的花，酒醉讓人花眼，陸孝把這兩瓣花看成一百塊錢。

四處變現籌錢的舉動陸孝六歲就開始做了，初期很低級，他和陸秋直接偷他爸的錢，他爸沒什麽錢，錢都疊在一塊兒，被一塊兒綢布緊緊裹着，綢布外面又用幾件破毛衣裹着，聽他爸說，裏面的綢布是他媽媽上吊剩下的，外面的破毛衣是他叔叔不要的，很破很破，被蟲子嗑了不少。陸秋當時提了一個問題，上吊得用很多布嗎？他爸點點頭，不過又說她媽媽個頭兒不高，比一般人用料少點。

陸孝和陸秋偷家裏的錢買散裝棉花糖吃，那會兒棉花糖很廉價，尤其他們村小賣部賣的過期劣質棉花糖，一毛錢抓一把，陸秋的手和陸孝的手一邊大，但陸秋每回都比陸孝多抓幾個；有時候陸秋抓完以後，陸孝趁老板娘不注意又偷着抓兩把，從未被發現過，陸孝起初以為是自己抓棉花糖的技術非常高超，他可能是被天命選中要去偷東西的盜聖，後來陸孝發現事情真相：老板娘私設賭場，隔三差五還去隔壁嗑.藥，并且她老公跟一個唱二人轉的女的跑了，她根本不在乎陸孝的小偷小摸。

後來，陸孝和陸秋偷錢被抓了個正着，陸孝挨了幾棍子，被他爸打成宰相劉羅鍋，至今走路還有點駝背，不過據陸孝本人反應，他駝背不光是被他爸打的，還因為常年鬼鬼祟祟溜人家門口，絕不露頭，只能弓腰。陸秋從來沒挨過棍子，挨打的次數也很少；偷錢的那次，陸秋被她爸一拳頭打到腦殼上，磅的一聲，陸秋的腦門腫成小山丘，她爸的拳頭很有力量，打碎一個蘋果只需要那麽一下，一下就足夠了，陸孝覺着他妹妹的腦殼和蘋果差不多，會不會被他爸敲碎？陸孝當時只有六歲，他不允許陸秋的腦殼碎掉，于是他和陸秋當場與他們的父親反目成仇，僅僅因為五毛錢。

最終，他們的父親看穿了陸孝陸秋兄妹的本質，他們本質就是一對小畜生，一對緊緊扣在一起嚴絲合縫的小畜生。

50.

陸孝從第一家開始插鑰匙，第一家沒人，陸孝插到第三家，被人開門罵了一頓，平時陸孝肯定要站在門口和人對罵，什麽龌龊罵什麽，但是他一醉，口條不利索，支支吾吾半天，陸孝說，別罵了，我給你兩百塊錢。說完他把手裏的花瓣扔給人家，正好扔到人家臉上，給了陌生的東北大漢極大的侮辱。

陸孝被東北大漢一拳打倒在地，他本人倒在地上還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仿佛從酒醉的軟綿綿裏一下墜落到爛尾樓，硬邦邦的地面讓陸孝感覺很疼，陸孝一摸臉，鼻血唰唰地掉下來，一咂嘴，嘴裏一股鐵腥味兒，下唇從中間撕開一條小縫，陸孝一樂，嘴往兩邊一抻，血珠往下淌，和鼻尖對齊成一條線。不過他本人非常好奇地上落下的一個血珠迸開既而跳到那邊的血點是他淌出來的血嗎？陸孝站起來，對着大地樂一樂，硬生生抻開傷口，血珠随着地心引力墜到地上，一個血珠迸濺成幾個血點。陸孝為了探究這個濺血的過程，重複好幾遍咧嘴的動作，将一個醉酒的精神病演的無比生動形象。

陸孝繼續去插第四家鑰匙孔，醉酒的流氓無比執着，這是從他爸身上繼承來的。他爸作為讀書人當中的反例，常年被酒泡着腸胃，夏天來二兩野果泡酒，冬天來二兩紅棗燒酒，沒錢的時候他爸為了酒去偷錢，他們家到底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還是下梁幹脆就是歪的，探索不出來，因為陸孝六歲就開始偷他爸的錢，直到今天，陸孝也沒能改掉小偷小摸的壞毛病。

第四家的鑰匙孔十分難插，陸孝對齊了六次，第七次的時候大門居然啪嗒一聲打開了。

他打開了方明煦家的大門，他用自己的鑰匙打開了方明煦家的大門。

陸孝的酒被驚醒了一半，從後背激進來一陣冷風，他抖了一下，手忙腳亂地去開自己家的大門，很清脆的啪嗒聲，陸孝用髒兮兮的手掌一推，這扇門也被他打開了。

他和方明煦擁有一樣的門鎖，一樣的鑰匙。清醒時刻，陸孝發覺臉頰和嘴唇像被鋒利的子母刀左右雙開割裂，痛得他直跺腳，他想起被人用霰彈槍打爛屁股的感覺，被剜掉一塊兒爛肉的感覺，瞬時，他又開始瘸了。

聽到樓道裏響起輕快的腳步聲，陸孝推上了方明煦家的大門。

Advertisement

方明煦很快走上來，看見陸孝一瘸一拐的動作和被血糊住的臉，有點吃驚，“哥哥，你打架了？”

陸孝頭腦一熱，從懷裏掏出血淋淋的殘花，幾朵破碎的粉色玫瑰擠在一起被陸孝遞了出去。

“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