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意外
小山一樣堆疊的箱子被全部卸下,詭異的酸臭味無處遮掩地充滿整個房間,他們終于找到了味道的來源——在房間正中央,堆疊的箱子中間,躺着一具被保鮮膜和塑料膠帶層層捆綁的人形狀物。
這個場景太過詭異,所有人下意識後退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下不止銀行的人要來,重案組的人也得叫了。為了不破壞證據,夏璟軒和所有警員、紀委工作人員一起退出暗室,并且把整棟建築都封鎖了。
可那味道封鎖不住,實在太惡心了,整個劇場面積本來就小,記者和藝人明明已經退到建築外了,但整個區域全被這股詭異的味道塞滿了。
外面那幫藝人和記者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很快就有人在人群裏嘀咕:“這到底是什麽味道啊,怎麽……怎麽那麽惡心,好像死老鼠的味道。”
“ 老鼠那麽小……哪有這麽重的味道……除非……“
“除非是比老鼠體積要大的東西……”
這群藝人和記者面面相觑,突然想到了什麽,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夏璟軒他們已經停止清算錢財的工作,通通撤出暗室保護現場。夏璟軒現在唯一傷腦筋的地方在于,他本來想就地把藝人和媒體清場的,但現在這裏不僅有貪污還有命案,他就沒有清場的權利了,一切都得等到刑偵隊來的再說。
他無語望天,時隔幾個月再見到沙百靈,不知道這位警官氣消了沒。
沙百靈出現場一向以浩浩蕩蕩聞名,這位京城唯一的女刑偵隊長,除了做事雷厲風行,還有一個非常明顯的特征,喜歡穿深黑色的連衣長裙,游走在各個神謎詭谲的案發現場。
不知是社會約定俗稱還是什麽,男性占人數優勢的工作領域若是罕見地出現了女性領導者,大多數女性領導者為了工作方便或者其他什麽原因,穿着打扮總會下意識的向男性靠近,比如牛仔褲皮衣短發等等,他們稱之為“幹練‘風格。
沙百靈對此嗤之以鼻,在她的觀念裏,她愛怎麽穿怎麽穿,就算是長裙高跟鞋也不影響她一級警督的事實,再加上她這個級別一向屬于坐鎮後方指揮,沖鋒陷陣的事用不着。最重要的是——警務手冊上又沒寫着女警出外勤不能穿裙子!
于是當沙百靈黑色長裙,披肩黑長發的身影出現在一群全副武裝,荷槍實彈的男人中間時,阿信恍惚覺得自己遇到了來自地獄的黑羅女剎。
那些記者根本趕不走,藝人們一方面想看熱鬧,一方面也想出境,統統抵在在劇場外圍。沙百靈一靠近,衆多的鏡頭蠢蠢欲動,真沒想到,北京居然會有這樣風格的女刑偵隊長。
沙百靈幹這行也快10年了,多次遇到這種“非中國大陸記者”出現的場合,領導們都教育她遇到這類事情,盡量不要和對方起沖突,以免在牆外有不好的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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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沙百靈心裏冷哼一聲,她才懶得管這些破事,愛怎麽寫怎麽寫,難不成幾個記者還能亡國了??
“這裏是兇案現場,請各位退後到500米開外,不要靠近,否則我們将依法收繳各位的攝影器材“她不鹹不談地丢了一句話,搖手就讓10幾個警員上去趕人。
沙百靈轉身欲走,眼神一瞟卻在人群裏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阿信站在人群中,同樣也回望她。依然是那副冷靜溫和的樣子。
“有意思的啊”沙百靈揚了揚嘴角,兩次現場,夏璟軒和這個人同時出現,多年的刑警直覺告訴他,兩次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阿信只看見沙百靈朝他露出了一個很奇怪的微笑,然後朝身邊的警員說了什麽,不一會兒,就有便衣從人群中把阿信提了出來,從另一個被封鎖的入口進到剛才離開的後臺。
阿信進去的時候,夏璟軒已經摘掉了口罩和帽子,正在和沙百靈打着招呼,沙百靈滿臉寫着不情願,雙方敷衍地打了聲招呼。
而後夏璟軒擡頭看到阿信,臉上的笑意瞬間冰冷,連敷衍都沒有了,他質問沙百靈:“沙警官是什麽意思?”
“啊,什麽”沙百靈裝作剛看到阿信“哦,您說這位啊,我只是叫他進來問些問題,我有這個權利吧,夏主任。”
夏璟軒無話可說,人命關天,既然是命案現場,刑偵大隊就有優先調查、取證、詢問的權利。沙百靈現在就是把他扣起來,他也無從反抗。
阿信望着夏璟軒好久,他弟弟這段時間好像很累,黑眼圈很重,整個人精神恹恹的,不知道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夏璟軒承受着阿信關心的沉甸甸的眼神,面色不自然的避開。可周圍的同事全是人精,見這兩人如此相像,神色和肢體又這麽不自然,猜也猜出了七八分了。
衆人雖然有條不紊的各司其職,但心裏皆是震驚不已。這下可是撞見了一個驚天大八卦了。
最嚴重的是任靜,她腦子漿糊了好幾秒,這才想通了這些日子以來困惑的一件事,夏璟軒這樣的軍隊紅人怎麽會被突然調崗到行政口的,軍隊怎麽可能放他走??
她現在知道是因為什麽了,軍隊規定,軍人家屬中須無外籍人士啊。任靜微微嘆氣,夏璟軒在軍隊多年屢立奇功,若是留在軍中現在的級別肯定不低,唉,為了這種事斷送大好前途,任靜只能感慨要是統一了就沒這糟心的破事了。
法醫已經到了,沙百靈進暗室勘察現場,招招手讓夏璟軒也跟着去。
夏璟軒套上腳套和防護衣,頭套和手套,問:“這樣不符合規矩吧,沙隊長。”
“謝謝您的提醒”沙百靈随口答道“不過這裏我說的算。”
夏璟軒:……
暗室內法醫已經開始工作了,沙百靈熟練地勘察現場的痕跡,暗室的入口是一個常年上鎖的儲藏的門,儲藏室的鎖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積灰,看來已經很久沒人打開了,法醫沒有收集到什麽有用的指紋,他們懷疑整個房間已經被人擦拭過了,而且是非常專業和細致的清理,因為法醫連拖拽屍體的痕跡和腳印都沒有找到。
“我的人進來的時候都是帶着腳套和手套的”夏璟軒思考道“現場這麽幹淨,說明搬運這具屍體進來的人可能也帶着手套和腳套。”
“是個行家”沙百靈認可的點了點頭,蹲下身去檢查起了燒焦得污黑的屍體,法醫剛才給出了初步的檢查結果,屍體是男性,30-40歲,身高在1米8-1米8.5之間,體重80-85公斤。死因尚不能确定,但确定屍體全身燒焦,燒焦的原因還需要再檢驗,根據屍體的腐爛程度,死者死亡時間超過三個月了。
夏璟軒跟沙百靈說了匿名舉報的事,那個舉報人很可能是個知情者,但是現在查不到舉報人,只能從屍源下手了。
沙百靈又檢查了箱子裏的黃金和鑽石,問夏璟軒能不能查到這個黃金和鑽石的來源。
夏璟軒嘆氣了:“黃金上都沒有編碼,看這形狀應該是國外走si進來的黃金,或是重新融過的。一般這樣高品質的走私黃金八成來自中東或者墨西哥,是毒販的最愛。鑽石就更別說了,交易流通範圍更廣。我現在只能去審審這棟建築的所有人,看看有沒有什麽能用的線索。”
沙百靈明了:“懂了,那些人我這邊先審,适合的線索我再交給你,命案優先咯”
“當然,命案優先。”
沙百靈狡黠一笑:“既然您也認同,那我就不客氣。”
夏璟軒:……
沙百靈潇灑的扭頭出去,第一個審的人就是阿信。
阿信懵逼了。
老實說,任何一個正常普通人面對沙百靈這樣的人時多少都有點犯怵。阿信也不例外,他當然也覺得自己又一次出現在犯罪現場巧合得過分了。但巧合就是巧合啊。
阿信:“我的行程都是公司3個月前就安排好的,相關的資料您都可以查到。”
沙百靈:“你團隊裏所有人都有機會接觸到你的行程安排嗎?”
阿信想了想,點點頭。其實他的行程根本不是什麽秘密,別是有意接近的,就是随便那個周刊的狗仔都有可能知道。但說不通啊,難道兇手打聽到他三個月後會在這個劇場參加活動,所以把屍體藏在這裏。兇手跟他什麽仇什麽怨,有這個必要嗎?
沙百靈似乎猜到了阿信的想法,解釋道:“陳先生不需要想太多,我只是例行問話。”
阿信點點頭:“我能理解,如果我是您我也會做出一樣的事情的。”
沙百靈笑了:“您還真是心胸寬廣啊,陳先生,之前您和夏璟軒照片在網上洩露的事情鬧的沸沸揚揚,而今天又是一個這麽巧的場合,你有沒有想過,也許……”
沙百靈壓低了聲音一字一頓道:“這些事情……都是為你而來的呢?”
沙百靈的聲線略微沙啞,低低的聲音在略空曠的空間裏回蕩,阿信莫名生了一股雞皮疙瘩,“我……我從未做過虧心事了,沙長官,我堂堂正正,也沒什麽好怕的。”
“很好”沙百靈站起來,不知是真心,還是裝模作樣的鼓掌“既然陳先生這麽說了,那我們也會争取盡快抓住兇手,早日還您一個安心,不過如果事情真的牽扯到您和夏主任,還希望您能說服他多多配合我工作,肚子裏藏着這麽多秘密可不是什麽好事。”
阿信目光一凜:“您找我來,其實就是想說這最後一句話吧。”
沙百靈輕輕笑了:“畢竟是見過風浪的人,跟陳先生這樣的聰明人交談真是省心,夏璟軒和沈莫要是由您一半聰明就好了……告辭……”
阿信:……
沙百靈的人封了場,夏璟軒他們也沒法再呆着了,命案優先,他們在警察現場勘查結束之前無權觸碰現場的任何物件。
夏璟軒和任靜先退了出來,他問了一下跟蹤組的情況,跟蹤組回報徐明一切正常。夏璟軒松了口氣,現在還不到換班時間,就遣散了隊伍讓大家都回去休息一下。
他一個人蹲坐在路邊的花壇休息,腦子纏繞着諸多解不開的解,他戒煙多年,可此時煩躁就像是一把帶火的薪材,燒得他煩躁難安,終于還是忍不住走向了路旁的便利商店,買了包中華。
掏煙,點煙,正要放進嘴的那一刻,卻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夏璟軒愣了兩秒,順從的放下,“你還沒走啊。”
阿信在他旁邊坐下,捏着煙在水泥路上壓滅,“不是戒煙了,怎麽又抽了。”
“心裏煩,不舒服。”
阿信看着夏璟軒的側臉,緩緩說:“你在擔心什麽?”
“我不知道”夏璟軒坦白“我總感覺有一個深淵就這樣朝我們平移過來,可我不知道該怎麽逃,甚至不知道敵人在哪,所以很多時候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對不起哥哥。我那天不該跟你吵架。”
夏璟軒突然感覺左臉一暖,阿信的手指在他的臉上慢慢撫摸,正是那天給他一巴掌的位置。
“疼嗎?”阿信問“我那天打你了,對不起。”
夏璟軒輕笑:“我長那麽大還是第一次被打臉呢,疼是疼,不過我該打。”
阿信沒忍住,把夏璟軒往自己這邊輕輕一帶,就這麽抱住了夏璟軒,“我知道”阿信平靜聞着夏璟軒頭發上濃重的灰塵味,“我拖累你了,今天看你行事的樣子,我也能猜到你平常一定是個随心所欲的人,可現在為了我束手束腳,哥哥很抱歉。”
夏璟軒在阿信懷裏用力搖着頭,他眼睛很熱,但咬着嘴唇不說話,就跟自己較勁似的。
阿信只是撫摸着他的後背,像安撫一只委屈的流浪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