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102章

不等小林夕仔細思考松田陣平哪裏讓她感到怪怪的, 江戶川柯南就從一旁“飄”了過來。

走近才發現他是坐在服部平次肩頭,但由于圍觀的人太多,後者身形也不算人高馬大, 看起來便像是小偵探從攢動的人頭之中飄浮。

兩人擺着同款低頭沉思姿勢,直接目不斜視地走到了小林夕和松田陣平中間并不寬的過道裏,一擡頭便不由得震了震。

服部是覺得昨天才被說得啞口無言, 冷不丁再碰上,不由得有些臉熱。

江戶川柯南則是心想,又碰見小林和松田警官聊天了, 他們的關系貌似比自己認為的還要好一點?

對上墨鏡後的銳利眼神,再想起今晚原本借着參觀後臺、實則暗中觀察怪盜的目的, 兩人難免感到心虛。

但一想到此刻他們出現在這裏是為了調查殺人案,于是又有了底氣般挺直後背。

——我們可不是偷偷來幹壞事的,我們是光明正大地來辦案的!

心理建設許久後的主動誇獎反而引來了小林夕驚疑的目光, 松田陣平目前的心情并不怎麽美麗。

他一邊心裏念着hagi這家夥騙人, 一點用都沒有。

一邊一針見血地淡淡道:“沒有警方請求協助,哪怕偵探也不能在案發現場亂跑, 尤其是未成年。”

偵探這種行業本來就處于灰色地帶,跟蹤、偷拍、黑客等行為絲毫見不得光, 正常來說很難與警方合作, 除非能力如福爾摩斯那般出衆, 才能依靠咨詢偵探的身份屢次被蘇格蘭場求助。

名柯的偵探們卻能自如地出入兇殺現場, 除了業務水平被認可外,還因為毛利小五郎曾經就是警察,工藤新一父輩與警方有所淵源。

服部平次:《我的本部長父親》。

他們天然就給警方一種信任感, 但凡換個人來都不會如此自由。

松田陣平不否認服部平次的水平和特權,視線只是移向他肩上的小學生。

被那雙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看着, 江戶川柯南後背騰地冒寒氣,霎時覺得自己在這樣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他無意識揪緊了好基友後腦勺的頭發,把對方疼得龇牙咧嘴。

柯南聽到底下的人倒吸一口冷氣,手指連忙松開些,夾住一小撮短發往另一個方向輕輕扯了扯,示意趕緊撤,否則要撐不住了!

服部平次心領神會,掏出手機,“啊咧咧,大泷警官說發現了新線索耶,我們快點回去看!”

演技略誇張,不過關西人語調表情本就豐富,因此竟沒什麽違和感。

這對偵探幾乎逃一樣的離開,順便把小林夕也帶走了,說是小蘭園子在找她。

小林夕話說到一半被打斷走開,這個情況也沒法繼續,于是遺憾地嘆口氣,三步一回頭。

她這幾年長高了許多,今年身高定在了一米六五,可在一群對外形身材要求很高、大多都來自國外的音樂劇演員當中,甚至顯得略微嬌小。

于是回頭看時還得蹦一下才能看到警官先生那頭高出人群一截的自然卷發。

松田陣平只看到小林夕毛茸茸的頭頂時不時跳入視野、落下,然後在稍遠一點的地方又跳起、再落下。

像一條被在淺海中撲騰着的小魚,不斷淹沒于翻卷而來的海浪,在一次次沖力下距離沙灘越來越遠。

他站在那兒望着,宛如把小魚放生的人。

原先也不覺有什麽,他此次來大阪是搜查二課的随同人員,與另一頭的殺人案确實沒關系,當然是各幹各的活。

如同刑警與學生,本來便不會有多少相交點。

可剛回頭,就聽見那頭傳來響亮又渾厚、充滿情感的男聲,仿佛說着說着,下一秒能直接自帶BGM唱起來了。

還很耳熟。

那應該是意大利語,盡管松田陣平對此一竅不通,但他記憶力不錯,能聽出至少有一半是複制粘貼昨晚艾瑞斯對怪盜辛迪瑞拉叽裏呱啦的贊美內容。

他沒在意,這意大利小夥子天生對女性熱情,不論外貌年紀,都能誠懇地從各個角度誇出花來,把讓女性感到心情愉悅作為男人生來的責任。

作為音樂劇演員更是把這種情緒外放到極致,動不動就又唱又跳并且下跪。

這一天下來起碼唱了有七八回,他和搜查二課從一開始的目瞪口呆,逐漸變得麻木。

但其他人沒怎麽見過,還覺得挺新鮮,那邊一唱,人群就擠了過去。

世界劇團的音樂劇,演員觀衆也來自各國,有個T恤上寫着華夏文的人在後排看不到,生怕錯過了啥熱鬧,趕緊抓住前面來的人一個個問怎麽了。

他不會日語,說的是英語,回他的人用的也是英語:“前面有個外國人對着幾個女生下跪了,好像在求婚!”

“求婚還有幾個的??哪個是他女朋友?”

“不知道啊,看起來都是高中生,不過應該是個紮馬尾的黑發女生吧,都牽手了!”

聞言,昨晚還說着“抱歉,我聽不懂英文”的松田陣平劍眉一跳,像忽然一夜之間就學會了這門外語般聽懂了,腳步頓住。

扭頭看向一旁興奮吃瓜的兩人,幽深目光中帶着寒意,幾乎能化作實體。

吃瓜群衆突然一哆嗦:是不是劇院冷氣開太足了點?

目睹着小魚被放生的松田陣平只站了幾秒,身體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也一步踏入了人潮浪花中,往對方高馬尾離開的背影追去,像追魚尾游走時即将消散的一條白沫痕跡。

他突然明白自己方才為什麽還能裝出一副淡然模樣看小林夕走開。

幾年造就的潛意識中,對方不論離開去哪裏,總會再次小跑到他面前,彎起杏眼笑眯眯地喊他“松田警官”。

放生小魚的人之所以雲淡風輕、氣定神閑,是因為知道即使小魚游得很遠去玩水,也總有一天會甩着魚尾游回來,被他帶着些許海水捧在手中,邊吐泡泡邊一下一下親吻掌心。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一點就是帶來感情上的遲鈍倦怠。

就像他只用輕松地站在沙灘上等小魚自己游回來,卻看不到被海浪一次次沖離後,它是如何堅定、一如既往地回溯。

就像松田陣平與萩原研二是從小學一起長到大的幼馴染,沒有任何人能代替彼此摯友的地位,但一起走過的十幾年中也多的是争吵。

他們彼此磨合着,近乎沒有秘密和距離感。

後來到了高中,他們不再吵架了,在大家都知道兩人關系如何好時,有一次卻突然到了冷戰快絕交的地步。

并且最先冷戰的不是當時脾氣很臭的松田陣平,而是向來好脾氣示人、嘴甜愛撒嬌的萩原研二。

沒有争吵,只是很冷靜又平淡地說出情緒然後疏遠,但這遠比吵架嚴重。

其實深究冷戰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剛上高中分到了不同的班級,學業也加重了,課間午休聚在一塊兒的次數都變少,唯獨放學能一起走一段路。

比起天生開朗還有個姐姐的萩原研二,作為獨生子、父親被冤枉為兇手的松田陣平感情并不怎麽外放,很多事他不說出來,都放在心裏。

但很多時候是需要說出來的。

當時他沉迷于拆卸更精細的小型機械,在學校主動去找幼馴染的次數變少了,回家也一股腦兒鑽進房間裏研究。

他存在着一種心理:反正我們關系那麽好,少一起玩幾天也沒事,hagi肯定明白的,他知道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卻沒注意到一件事,就是那時萩原家的修車廠倒閉了。本來生意就不景氣好幾年,分店最後沒開,廠子勉強堅持幾年後,還是沒撐下去。

按理來說松田不至于沒注意到,但他當時沉浸于自己感興趣的世上,與幼馴染相處的時間也少,沒發現對方的強顏歡笑。

當時的萩原正處于內心敏感的時期,幹脆也沒說,只是漸漸也不主動來班級找人了。

兩人的交集就剩下在教室外走廊碰上時打個招呼,又在上課鈴聲中匆匆趕回各自教室。

回家路上的共同話題在消失,兩人并肩走着,沒有以前那種無聲也默契的安心感,陡然生出一絲尴尬與疏遠。

冷戰爆發後,松田陣平一直以為自己脾氣倔,可萩原研二不愧能和自己成為好朋友,真倔起來比他還厲害幾分。

兩人就這樣倔着,誰也不肯先去和好。

松田先沒撐住,半夜跑到萩原家門口,把自己珍藏的一大箱汽車模型強制送給幼馴染,裏面包括了那段時間他上頭拆卸組裝結果惹下大禍的幾輛。

“你老爸的廠子沒了,這些是我以前去玩的入場費,你家還是有幾十輛車的。”

幼馴染最後在門前抱頭痛哭着和好,以被鄰居投訴,千速姐出門制裁告終。

松田陣平想,他和hagi十幾年的友情尚還要不斷維護,何況是眼前的情景?

不能因為過于熟悉就淡忘了去珍惜,把別人付出的情感看作理所當然。

愛情、友情、親情都需要雙方經營,松田陣平其實比任何人都懂這個道理,他的失去太過刻骨銘心。

兩人的立場在調換,他不再是等小魚主動回來的人,必須去追趕,以免有天小魚玩嗨,變成七秒記憶把他忘了。

更要防止有人不講道理,直接一兜子下去把小魚撈到自己桶裏!

雖然以這條“小魚”的脾氣,強行那麽幹估計會跳起來甩倆魚尾耳光,再蹦跶回海裏去。

……

等松田陣平“游”到前排,場面已進入白熱化。

艾瑞斯單膝下跪,一只手捂在心口,另一只手托住女生的指尖,碧綠的星星眼深情款款,甚至想親吻對方的手背。

而被他牽住手的女生,呃,不對。

更準确來說是,被他牽住手的遠山和葉一臉無措加有點害羞,以及夾在中間的服部平次氣急敗壞,瞪着兩人的手,仿佛恨不得眼冒激光把他們分開。

園子在邊上興奮地起哄,小蘭驚訝中帶着點好奇,不好意思地眨眨眼。

坐在基友肩上的江戶川柯南簡直要被晃得倒仰挂在後背上,深覺一報還一報,果然他剛才揪了服部的頭發,現在報應來了。

松田陣平:……?

他的視線從遠山和葉的黑發與輕巧的小馬尾上掠過,無言沉默。

尤其是看到小林夕站在毛利蘭邊上,津津有味當吃瓜群衆,甚至還從口袋裏摸出一包小零食瓜子仁開始吃。

對方像分享存糧的倉鼠一樣,給小蘭園子柯南都分了一點,一擡頭就看到了站在幾步外的警官先生。

她腦袋一歪,露出困惑的眼神,杏眼轉了轉,仿佛自己想明白似的笑開了。

十分警惕地護着瓜子仁湊過來,示意他伸手,把包裝裏剩下的一半都倒過去。

松田陣平的掌心寬大,那瓜子仁看着不少,到他手裏就小小堆起來,一口就能吃完。

小林夕慢悠悠地往嘴裏遞零食,感嘆道:“原來松田警官也喜歡看熱鬧呀。”

松田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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