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116章

琦玉, 私立森然高中，第三體育館。

夏天落日晚，此刻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日程表上當天的訓練結束，進入了一天中僅有的長時間自由活動。

大部分人都去食堂吃晚飯，或趁澡堂人不多先去泡個美美的熱水澡洗去一整天的大汗和酸累, 再或者在清涼的夏夜鑽進學校周邊大片的森林中散步，都是很不錯的選擇。

留下的隊員全是自主訓練的。

列夫沒溜成，被黑尾揪住狠狠加練了一番, 小林夕咕嚕嚕推着籃筐在一旁幫忙撿球。

撿完一籃筐，估摸着暫時夠用了, 她找了個角落坐下，翻開筆記本開始寫排球日志和心得。

日本如今仍然大規模保留着紙質化辦公和書信交流，并将其認為是給予收信人相當程度尊重的一種方式。

盡管繳納水電及各種程序都使用寄件造成了低效率, 讓享受過很多方便快捷軟件的小林夕十分不習慣, 不過堅持手寫日志心得有種生活的儀式感，能靜下心來慢慢回顧一天的工作, 将整頁紙寫得滿滿會帶來充實的成就感。

只是寫了個日志的工夫，她再擡頭時, 體育館就多了個人——黑尾和枭谷學園的主攻手木兔光太郎把烏野的月島拐了過來。

名場面在即, 小林夕趕緊端着剩了一半的果盤走過去, 邊咔嚓咔嚓吃水果邊圍觀木兔月島兩人的扣殺攔網練習。

作為烏野的理智, 月島的觀察力果然細致入微，加上長手長腳的優勢，即便面對的是全國排名前五的主攻手, 預判到對方球路的概率也不低。

要說最拖後腿的，估計是力量不夠, 而且技巧不熟練吧。

看到那在男生中算瘦的手臂被木兔大力扣殺砰地一下砸飛，小林夕下意識感同身受地面部扭曲：好痛！

她嘴裏塞滿青提，鼓着腮幫字皺眉的模樣比月島的表情波動幅度還大，引起了兩人的注意。

木兔得意臭屁地叉腰，連頭發絲都驕傲地豎起來：“嘿嘿嘿！怎麽樣，音駒的經理要不要來試一下，好像聽黑尾說你也會打排球吧？”

跳發和接球的水平他們在白天熱身的時候見過了，不知道攔網技術怎麽樣。

月島低頭看了眼小林夕纖細的雙臂，再看看木兔手臂上結實的肌肉，雖然面對學長沒說什麽，可淡淡譴責的眼神出賣了他的真實想法：就算女經理水平挺好，但你居然好意思讓她接全國前五的扣殺？

他攔了幾個球都沒攔住，小臂內側一片火辣辣的紅，被砸到的手指現在還隐隐作痛。

小林夕也愣了下，剛才看了一會兒的确有些手癢，便擦幹手上的汁水，把高馬尾紮成盤發牢牢固定在腦後，以免遮擋動作和阻攔視線。

她站在網前，雙腳保持距離微蹲，擡起杏眼躍躍欲試地望過去，舔了下唇角，幹脆簡潔道：“來。”

月島的目光一頓，總覺得對方此刻的神情，和日向化為“野獸模式”有一點點相似。

“再來一球！”木兔光太郎高高躍起，至少在小林夕看來，這個扣殺的起跳姿勢非常完美。

眼瞳鎖定空中的球和手掌，她視線沒有絲毫動搖，但身體已經做出反應，本能地抵達了相應位置，來了個起跳前的小助跑。

斜線球。

伴随着這個詞在腦海中升起，她正好跳起，抓住時機利落地擋下了這一球，重重打回地板，反彈得老高。

攔網那一瞬“咚”地一聲非常響亮，小林夕被後勁打得落地不穩，後退了半步，甩了甩手臂緩解那種微麻感。

然後一揚眉，表情是不輸給木兔的小得意，舉起剪刀手：“耶！”

“哦哦！很不錯嘛！”木兔興致正高，并沒有進入低落模式，反而抓住球網把臉湊近，貓頭鷹似的豎瞳發亮，“既然這樣，我們再來一百個攔網吧！”

“……”怪不得你和日向後面能當師徒，除了性格像，這熱情也是一脈相傳，不論攔網還是托球，一開口就是一百個起步的！

小林夕突然能體會到研磨面對日向的托球請求想逃跑的心情了。

她趕緊轉移話題，望向月島：“怎麽樣？”

一米八八的大高個收斂了目睹身高差、體型差劣勢下成功攔網的驚訝，假笑道：“很厲害。”

“不要說這種我知道的回答，”小林夕摸了摸脖子，這家夥比松田還高，站得近了仰頭看人真累，“烏野的大聰明，你應該不會看不出剛才的技巧吧？”

“……”雖然月島确實從那一球中參透了些許技術，可“大聰明”是什麽稱呼？

這時黑尾把列夫折騰得趴下了，過來瞧瞧情況，小林夕指指他，“我們隊長教的，你別看他這樣子，攔網還是很強的。”

她在音駒當了一年多的經理，自然也學到了不少東西，曉得即便力量稍有不足，也是能用技術彌補的。

“哇，沒想到在你心裏我這麽厲害，”黑尾懶洋洋地靠着球網杆子，“那你覺得我攔得下牛若嗎？”

“你想多了。”小林夕果斷否認。

黑尾也沒想過得到肯定答案，拉着月島提議試試雙人攔網。

小林夕打算看完就去吃點東西，拎起角落的背包把筆記本放進去，從裏面取出手機，發現有兩條未讀郵件。

說起來，為了不幹擾訓練，她手機一直是靜音的，下午接了水果送達的電話後就沒再看過，這郵件該不會是很緊急的事情吧？！

她連忙點開來，第一眼先看時間，全是半小時前發來的，還好，不算耽擱很久。

接着再看發件人：松田陣平。

嗯？他好像基本沒有主動給自己發過郵件吧，放暑假呢，又是大晚上的，能有什麽事？

小林夕開玩笑般随便想着，總不能是幾天沒見想自己了吧。

最後才垂眸去翻內容。

兩條郵件的內容都很短，是松田陣平一貫的直接明了，不會多說廢話。

可不同的是，以前的短小林夕一眼就能明白，現在的短，令她一頭霧水。

【我在長野縣。】

【你想吃蘋果派麽。】

小林夕：？

看到“蘋果派”這三個字，她想起長野蘋果好像品質不錯，也有不少蘋果派出名的店鋪，不自覺地吞咽了下口水。

大晚上的，是有點饞，一般都越晚越想吃東西，畢竟她還沒吃晚飯呢。

吞完口水又困惑，長野縣的蘋果派好吃，那和她有什麽關系嗎？

指尖遲疑了下，小林夕回複了一個貓貓頭疑惑的表情包，被木兔的一聲“可惡”喊得看過去。

雙人攔網結束了，黑尾貓似的在網的另一頭奸笑，拿日向做例子激将月島。

他也沒什麽惡意，只是想激起月島更多的鬥志，畢竟對方就是被他一句挑釁拐來陪練的。

但沒想到月島沉默了片刻，裝作無所謂地笑道：“沒辦法，因為從一開始日向和我所擁有的才能就不一樣啊——”

說完便笑眯眯地告辭了，回第一體育館取了護膝，從烏野喧鬧忙碌的訓練人群中穿過，自嘲又有些自厭。

“不過是社團活動而已。”

結果在回宿舍途中碰到了坐在走廊上的音駒女經理，對方晃着小腿，很專注地盯着手機看。

月島停住腳步，今晚是半點不想和第三體育館的人有所交流，打算當做沒看到，轉身繞路回去。

結果背後飄來一句，“我已經看到你了哦。”

對方是學姐，他不得不走過去問好，一刻也不想停留，只是注定無法如願。

“大聰明，”小林夕叫住他，“你喜歡吃蘋果派嗎？”

不要擅自把別人的稱號定下來啊！

音駒的人果然很像，女經理和隊長一樣地随便。

月島抿抿唇，回答：“……還行。”比起蘋果派，他更喜歡草莓蛋糕。

“那如果有人現在發郵件問你想不想吃蘋果派，你覺得是為什麽呢？”

我怎麽知道！

月島嘴角抽了抽，看對方問得很認真，才勉強配合思考了一下：他哥哥現在是大學生，偶爾出去旅游也會問家人要不要買東西，所以……“可能是出差路過，問你要不要伴手禮。”

小林夕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多謝，你果然很聰明！”

月島稍微松了口氣，這下能放他走了吧？

剛走兩步，清脆的聲音響起，“既然你知道自己和日向擁有的才能不一樣，為什麽要鑽牛角尖呢？”

他猛地回頭，小林夕依舊低着頭，仔細挑選表情包，“反正你們烏野真正意義上的六邊形全能天才，只有那個影山吧，我很好奇你為什麽覺得自己沒有打排球的才能。”

“真要算起來，我在彈跳力和速度、熱情上比不過日向，在身高和判斷力上比不過你，最自卑的應該是我吧？”小林夕搖搖手指，“可我還是攔下了那一球。”

月島靜靜地看着她，憋出一句話：“可你又不是上場隊員。”

“對啊，”小林夕很坦然地承認，“我并沒有喜歡排球到一定要打下去，但你既然都選擇上場了，幹嘛還要糾結才能這種東西？”

“……”高大的男生攥緊拳頭，很想開口反駁，可對方緊接着立馬開口。

“快，大聰明，幫我分析一下，”小林夕仗着對方不會認識松田陣平，放心地求助，“什麽叫做‘蘋果派現在只能放兩天’，他什麽意思？”

話題轉變之快，讓月島跟都跟不上，罕見地露出了點呆滞的表情。

半晌，“……可能是想問你什麽時候有空，他好在保質期內回去帶給你。”

小林夕一想，有道理，于是開始編輯郵件，把合宿結束的日期發了過去，“謝啦，作為回報，要不我把從黑尾那兒偷學來的攔網技巧都教給你？”

月島望天，臉上失去了假笑，無情地邁着大長腿飛速離開。

失算了，之前在被黑尾學長叫住的那一刻，他就應該頭也不回地走掉。

——

長野，案件暫時陷入了僵局，阿笠博士帶着少年偵探團找了個旅館過夜，松田陣平和高木涉依舊在長野縣警局搜查一課查找卷宗。

望着堆積成山的文件，高木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做好了今晚得熬夜的準備。

松田陣平點了根煙咬着，一言不發地查電腦資料，聽見對方的動靜，掏口袋遞了根煙過去。

“謝、謝謝，不用了，我不會抽煙！”高木讪笑着婉拒。

墨鏡警官手指一翻收回香煙，再次遞過來時，手裏拿的是根棒棒糖。

這回高木收下了，撕開糖紙含在嘴裏，別說，嘴裏有東西咬着的話确實更能集中注意力。

松田陣平看了眼手機，沒有回複。

下午在服務站修整時他瞄見高木忙裏偷閑發消息，手速都快趕上自己的一半了，雖然看不見內容，但從對方臉上的傻笑就能推理出聊天對象是哪位。

于是他繞着彎兒問：“……你平時給佐藤發消息，是怎麽開頭的？”

高木被吓了一跳，還想遮遮掩掩，但也知道瞞不過卷毛警官的眼睛，只希望他不要說出去，“這個，比如找到了好吃的拉面店和居酒屋，邀請她一起去吃？或者路過商店問要不要幫忙順路帶東西，之類的？”

松田陣平覺得自己悟了。

可斟酌許久後發出的郵件二十多分鐘沒有回複，他又覺得自己沒悟。

“打擾了。”辦公室的門被敲了敲，走進來一個留着八字胡，模樣俊秀的男人。

“請容許我自我介紹，在下諸伏高明，我已經了解過你們想調查的案件了，不過剛剛才從其他地方回來，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