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突然上頭
突然上頭
在事情還未澄清之前,夏然去錄制了第三期綜藝。這一期的設定是舊人重逢。從高中起相戀的二人在一起七年後分手了,三年後旅行的她和出差的他在另一個城市相見……司奮鬥來到自己所負責的區域巡店,為更多地了解顧客體驗與需求,他化身店員。周完美在拍照時相機摔在了地上,磕破了塗層,雖然仍能拍照,可她認為不完美的相機是拍不出完美的照片的。她決定在當地買一臺新的相機,于是她走進了一家照相機店,誰知接待她的竟是這位前男友。
(司睿抽到的風格是恨意,夏然抽到的是糾結。夏然認為糾結這個風格簡直太完美了。糾結,可以體現在是否要事事堅持完美,也可以體現在在是否原諒他、是否要複合。可以有很大的空間進行發揮。)
錄制開始前夏然悠閑地坐在車內刷着新聞,她抱着學習的心态浏覽着網上對她的謾罵,看那些不明真相的人是如何理直氣壯地要求別人做一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完人。
窗外出現了一團陰影,有人敲了敲窗戶。她擡頭看到了司睿,便打開了門。
“我能進來坐會嗎?”
“好啊。”夏然挪到了另一邊座位,手機仍停留在評論界面,最上方顯示着熱搜詞條。
“現在的網友戾氣都很重的,你別放在心上。”
“噢,”夏然合上了手機,“我沒放在心上,我就随便看看他們是怎麽胡說的。”
“嗯,我們做演員這行,得有一顆強大的心。不過你要是難受的話,也別撐着。哭出來會好受點。”司睿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我可以把肩膀借給你。”
夏然順着他的手看過去,“就借個肩膀啊。大氣點,胸肌行嗎?哈哈哈。”
司睿不好意思地笑了,“行。反正別的也借過了,還有什麽是不行的。”
這次換夏然害羞了。但她害羞不過三秒鐘,就側過身來把下巴輕放在司睿肩上,“是嗎?什麽都行啊?”
“啊?”司睿微微聳肩,露出一副害怕的樣子。
夏然大笑,“開玩笑啦。果然心情好還是得靠開玩笑啊。”
司睿突然側過頭來很認真地看了她一眼,又回過頭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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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好怎麽演了嗎?”夏然問。
“我正好想跟你讨論呢。我們要不要設計一下他倆是怎麽鬧掰的。”
“你有恨意,那就是女方做了什麽讓你很生氣的事呗。”
“比如說……”他轉過頭來一動不動地看着夏然。
夏然明白了,笑着說:“你想說女方甩了他是吧?”
“節目組應該很喜歡。”
夏然側過身去,将手肘放在座椅背上撐着頭,湊近他,“可我不喜歡啊。”
伴随着那句話,一陣涼涼的風在司睿脖頸處吹起,接着便是似有似無的呼吸氣息,像螞蟻似的在他皮膚上來回爬着。在這股毫無力量感的氣流影響下,他不敢去看夏然,卻忍不住加快了呼吸。放在座位上的一只手深深地陷入座椅中,像是要把整個座椅連同車按塌。這樣他和夏然就可以掉落下去,隐蔽在車身的廢墟之下。
夏然看着他那越來越紅的耳朵,像是看着一塊在熱鍋裏漸漸煮熟的紅燒肉,她突然産生了一股想要吃肉的沖動,于是她趕緊往回收起自己的前半身。
二人都感受到一股巨大的解脫。伴随其後的,是悵然。
外面準備好了,該進行拍攝了。
夏然快速地同他說了一句話:“我甩他,因為他是個渣男。”說完她就轉身打開另一側門,走了出去。
經過方才那一幕,周完美和司奮鬥重逢時,二人的眼神自然而然地包含了許多複雜的情感。比如遺憾、不舍、愛意、占有欲。
二人眼神交融的那一刻,他們究竟是角色還是本人已經不重要了。一股濃濃的、充斥着整個空間的無形之物将二人的靈魂無限拉近。即使他們收回了各自的眼神,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他們的靈魂仍在緊緊相擁、融化重凝。一同被融化的,還有觀衆的心。
“請問看點什麽?”司奮鬥垂着眼睑,用十分低沉的聲音說道。那聲音仿佛是從一個大碗裏傳出來的,不停地晃動着,不忍發出去。
“照相機。”夏完美撥弄着面前的一臺照相機。
“有什麽功能要求?”
夏完美一個詞一個詞地慢慢吐着,“好操作。清晰度高。好看。輕便。抗摔。抗罵。會疼人。會哄人。言而有信……”
她還沒說完,司奮鬥就打斷了她,“你說的是相機嗎?”那聲音就像是從被壓在山腳下的人嘴裏冒出的。
“我說的是相機啊。不然呢?”夏完美仍面無表情地看着相機。
“抱歉,我們這沒有完美的照相機。”
“我說我要的是完美的照相機了嗎?”她擡起頭來,直勾勾地盯着他。
司奮鬥用力将氣從丹田運至鼻孔,然後開口說:“你手上這臺,一點都不經摔。你要求太高了。”
夏完美冷笑一聲,“是我要求高。都是我的問題。” 她不停地點着頭,眼睛都累紅了。
“你看看這臺吧。這臺待機時間長。”
“我說我要待機時間長的了嗎?”夏完美看着他苦笑。
“是啊,你現在是沒說。可等你說了,它還有機會嗎?”
“你總是曲解我的意思。”夏完美轉過身來正對着他。
司奮鬥突然向前邁了一大步,差一點就撞到她身上。他帶着風聲呢喃:“是你總是不直說。”
“我怎麽沒說,”夏完美哽咽了,“我剛剛說了一堆,你有聽嗎?”
司奮鬥像是心被人猛錘了一下,他微微彎下腰身體前傾。從背後看,周完美像是整個人埋在了他的身體裏。從側面看,他的一只手懸在半空,手指抗争着什麽。而她的手,大拇指緊緊地捏着食指,另外三根手指躍躍欲試地朝前伸過去,最終還是縮了回來。
他放下那只手,靠近她的耳朵說:“我們去找家咖啡店聊行嗎?”
周完美擡起淚眼朦胧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好。”
“那你先去。我收拾一下就去找你。”
化妝師拎着箱子走了過來。
“等一會。”夏然對着化妝師說完,轉身看着司睿說,“我們先讨論讨論下一幕吧。”那眼神,只有他們兩個才懂。
他們一前一後地快速走着,壓制着內心如磁鐵般瘋狂摩擦而不斷往外噴發的小火苗。他們來到了節目組臨時安排的休息區,關上了門。
兩顆磁鐵再也忍不住了,拉着二人的心火速地吸成一塊。她摟着她的脖頸,他摟着她的腰。兩顆隔着皮膚的磁鐵一路從心頭飛升至唇尖躍出,緊緊地纏繞在一起。
世界在旋轉,天花板在跳舞,燈光在晃動。一會是牆,一會是地面。
“不,不行。只能到這裏。”夏然抓住胸前的手,喘着氣說。
“好。”他把兩只手重新放回地面,繼續吻着。直到二人的呼吸聲越來越平緩。
咖啡廳。
司奮鬥在夏然對面坐下了,看着桌面,久久沒有說話。
周完美用手撐着下颌骨,眉頭微皺,保持着完美的破碎感。
“怎麽來威海了?”像是一陣久違的海風拍打着她的耳膜。
“休假。”
“一個人?”
“嗯。想靜靜。”
“靜靜是誰?”司睿突然恢複了正常口吻。
夏然擡起頭,無奈地看着他,“拍着呢。重來。這句話剪掉。”然後恢複了方才的姿态。
司睿嘗試了好幾次從嗓子眼調出語句,都失敗了。“那我怎麽接呢這句?”
“恨意呀。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你嫌我陪得少,現在倒想靜靜啦?類似這種的,換個話術。”夏然說道。
“怎麽,男朋友太粘人?”
周完美擡起頭來看着他,“誰跟你說我有男朋友了?”
見司奮鬥沒有回話,她繼續開口說:“你怎麽會在威海?”
“我來出差。真巧啊。呆在北京幾年都沒見到,一來威海就見到了。”
“你呢?結婚了嗎?”
“沒。”司奮鬥搖了搖頭。
“你這是打算和事業過一輩子啊?”
“你也沒結婚吧。難道你是打算和事業過一輩子?”
“我可沒有你這麽高層次的追求。”
“我從來都沒說過事業是第一位。我只是想給未來的我們更好的生活。” 司奮鬥說。
“可你是怎麽做的?犧牲那時的我們來成全未來。還能有未來嗎?”那雙破碎的眼睛像是剛經歷完一場大雨,雨珠仍挂在眼眸中。如同一顆月光下的虎眼石閃着銀光。
七年的戀愛,在漫長的三年裏怎麽可能輕易忘掉。
“所以你就一聲不說地離開了?我們的未來到底是斷送在誰的手上?”他擡頭對着天花板嘆了一口氣,抽搐着嘴角醞釀情緒。
“卡。”夏然比了個暫停的手勢,“司老師,你這有點過了吧。咱這不是搞笑綜藝吧。”
“太過了嗎?”司睿認真地問道,“我本來是想展示真情。男兒有淚不輕彈。彈一下更能說明他對女孩的愛不是?”
夏然眨了眨眼睛,她自己是磕不起來這種的,主要是覺得司睿本人和這種表情不太搭,看着很假。可她總不能當面質疑他演技不好吧。她看向導演組,“導演覺得呢?”
導演在遠方一邊喝着茶一邊看着鏡頭,沒想到自己會突然被提問,他左右看了一眼,對周圍的人說:“你們女孩子覺得呢?”
木木經過這段時間和節目組的相處,勇氣和信心都提升了不少,她脫口而出:“有點油。”
另外幾位工作人員點頭贊同。除了有一位表示“還挺有反差感的,有點好磕”,無奈寡不敵衆。導演拿起對講機,“換一個方式試試吧。恨意。緊扣主題啊。”
夏然笑得有點幸災樂禍,還好自己抽的是糾結。“愛恨交織,不好演。”
“早知道我不把那張特權卡給你了。”
“現在說已經晚了,”夏然晃着頭,“好好演吧,你可以的,司老師。”
司睿清了清嗓子,錄制繼續。
“所以你就一聲不說地離開了?我們的未來到底是斷送在誰的手上?”他用力握緊咖啡杯(還好是馬克杯,不然彈幕要喊話司無塵了)。
“現在說這個,還有意義嗎?”
二人的眼光又一次糾纏在了一起。一場眼神屆的武林大賽就此拉開了帷幕。
司門先下手為強,一招殺氣騰騰的狂獅之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對方襲去。完美派使出一招凝淚成冰将怒氣攔截在外,接着使出連招綿裏藏針、穿針引線将對方的武器牢牢控住。被束縛住的司門只好使出一招隔空撞冰,調動內力集齊天地之靈氣、聲波之震氣、咖啡之苦氣來粉碎敵人的冰壁,趁敵人應接不暇之時收回了武器。完美派護盾已被損壞,随即轉換了策略,以暗送秋波的柔招迫使對方放緩了進攻。接着立馬使出大招扭轉乾坤,直擊對方要害。千鈞一發之際,司門以絕招嘆息水流回擊。雙方的武靈被這一對招産生的沖力彈回各自眼中。中場暫停,完美派使出獨家秘訣忘憂曲為掌門療傷,司門使出長恨歌來自愈。下半場戰況愈發激烈,二人體力消耗殆盡,心火卻越燃越旺。最後二人竟在衆人的一片詫異聲中心照不宣地使出同一招術:化幹戈為玉帛。要知道這可是整個武林第一大禁術。此招一出,所有人都傻了眼。你倆還想不想在武林混了?二人表示,既出此招,便是做好了退出武林的準備。從此二人退隐江湖。世上少了一對敵人,多了一對戀人。
“你說我不懂你,可你又何嘗不懂我。你甚至都不肯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是,我們都有錯。我那時候太固執了。”她停頓了一下,“如果我說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願意嗎?”
司奮鬥怔怔地看着她。
“不願意就算了,當我沒說。”
周完美起身準備離開,司奮鬥立馬起身攔住了她。
“不是,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麽說。我當然願意。”
四目相視,二人越來越靠近,卻不得不克制着。像是兩塊磁鐵的北極,彼此靠近着卻怎麽也貼不到一起。他們快速地走出咖啡廳。換一個地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做南極和北極了。
導演一口老茶噴了出來,他放下茶杯,火速趕到現場。“這麽快就在一起了?這才花了幾個小時啊。我們明天還有一天呢,老師們。”
“那就多拍點在一起的戲嘛。”夏然淡定地說。
導演在二人身邊坐了下來,“觀衆喜歡看那種拉扯戲。”
“好的。那我們下一期多扯一段。”司睿爽快地說着。
導演着急了。“那,那這期?”
“翻舊賬,吵吵小架嘛。多撒點陳年糖。”
“什麽是陳年糖?”導演不懂就問。
“就是當初在一起時的甜蜜時刻。”
導演突然意識到這種打着有劇本人設實則沒有劇本的綜藝簡直就是給自己挖坑。演員,不對,嘉賓太不可控了。要是這一期下來效果不好,後面幾期得趕緊加劇本。
他們回到司奮鬥的房間,将這三年裏積攢的濃濃愛意、恨意以及悔意全部包裹在深深的吻裏。
拍完這一幕,二人有點恍惚。
“這節目犧牲太大了。”夏然用一種笑掩飾着另一種發自內心的笑容。
木木跟了兩期後,點子越來越多,每一期都跟導演提新建議。這一次她提議可以再加一組抽簽,來決定誰更主動或者誰追求誰。焦頭爛額的導演一聽就同意了,限制越多,嘉賓自由發揮的空間就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