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另一個世界,另一個她(上)

番外另一個世界,另一個她(上)

她,在這個世界上的名字是夏然,6年前因一次意外來到這個世界。

她在醫院昏迷了很久,當她醒來時,發現身邊站着兩位陌生的年長者,親切地叫她“小然”。她很困惑,她從來都不記得有人這麽稱呼過她。當她第一次看到鏡中的自己時,簡直難以置信,差一點七竅生煙。她可以不要周欣然這個名字,但她絕對無法接受那張臉。

從醫院回到那個陌生的家,她躲在房間裏不敢出門。她不停地哭,為虛假的愛情,更為倒黴的自己。她想不通為什麽老天要這麽對她。

大部分時間她都躺在床上,她堅信一定會有那麽一次,當她睜開眼時一切都會恢複原樣,這兒只不過是她做的一個長長的噩夢。可她越想要睡着,就越是睡不着。她整宿整宿地失眠,這讓她總是昏昏沉沉、沒有精神,像是在醒着做夢。

一開始,她不肯好好吃飯,想要把自己餓醒。她餓得難受,可人們不是常說,做夢是沒有知覺的嗎?她吓得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去餐廳,一個勁往嘴裏塞剩菜。

“餓着了吧?都冷掉了,熱一熱再吃。還想吃什麽呀?我給你做。”

她茫然地搖頭。

吃好飯後,她起身盡可能平穩地朝房間走去,避免再撞倒任何東西。

再次躺回床上,她感到一陣困意襲來,很快就睡着了。當她醒來時,精神好了很多。她已經習慣了一覺醒來後看到的這個房間。可她卻從未仔細看過它。

等下次錄綜藝、或者接受記者采訪時,或許她可以跟大家分享這個怪異而漫長的夢——那種感覺就像是靈魂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那個夢是彩色的。她的房間裏整整齊齊地張貼着許多明星海報,連顏色都是按區域嚴格劃分的。說來奇怪,那些帥氣的臉蛋像極了她出席活動時見到的男明星們,細看卻沒有一個人能對的上號。而正對着床的那面牆上,只有一副大大的橫幅,寫着“別碰那些偶像,否則上面的鍍金會留在手上”。

她頓時覺得這個夢,也太真實得不完美了吧。如果這個房間真的有主人,她一定和自己一樣,自己真正喜歡的和希望自己喜歡的,天差地別卻又毫無辦法。

她讨厭那樣的自己,卻無法不做那樣的自己。

夏然的父母想不通她究竟為什麽如此萎靡不振,跟丢了魂一樣。他們帶她去醫院做檢查,沒有查出任何毛病。他們采納旁人的建議,請來了風水大師。

大師說不要在家裏放任何的鏡子。她怔怔地看着他,眼神中帶着驚訝和敬佩。她請求大師把她送回原來的地方去。見大師沒有反應,她突然上前抓着他的手拼命地搖晃,情緒激動地大喊大叫。吓得大師倉皇退遁。畢竟他那雙指東指西的手金貴着呢。

大師走後,她就停止了哭泣。憤怒代替了委屈。

Advertisement

“他是個騙子,根本什麽都不懂。”

她沖到鏡子面前,仔仔細細地凝視這張橫眉怒目的臉。或許她可以去整容,整回原本的樣子。

她的眼神一寸一寸地朝下滑動,又從鏡子轉向這副軀體。

有什麽用呢?這個世界壓根沒有周欣然。她不可能變回以前的她了。

當周欣然有什麽好的?她不是早就不想拍戲了麽。她不是早就厭倦了沒有隐私的生活、克制的飲食了麽。她不是一直想談一場正常的戀情,不被人算計、不被人打擾的麽。

頂着這張臉,瘦成一道閃電又如何?

她可以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什麽時候吃就什麽時候吃。也許,還可以為她帶來真正的愛情。

她不再哭了,她開始習慣這個家、這個世界。這棟房子不算大,但很明亮、溫暖,有着和她那個大別墅一樣整潔幹淨的氣息。這個世界很擁擠,但沒有人想要故意接近她、擠她。他們并不關心她是誰,不會舉着手機拍她,不會躲在屏幕後編排她、辱罵她。

漸漸地她喜歡上了這裏的一切——除了那副軀殼。

夏然的父母問她以後想做什麽,她說想談一場健健康康的戀愛。他們都笑了,覺得她一定是沒恢複好,便不再多問。過了好一陣,她才意識到,他們問的是她想做什麽工作。是啊,她需要工作,她不能總靠他們養活。可是除了演戲,她還會做什麽呢?

一天,她看到家附近的咖啡店張貼着招聘啓事。于是,她成為了一名咖啡師學徒。

她一邊學習關于咖啡的知識,一邊物色潛在男友,同事、顧客、外賣員、路人,她都有留意。可是,似乎沒什麽人對她感興趣。

作為周欣然,她從來都不知道該如何引起異性的注意——比起這個,她更想知道如何能讓異性收起他們的目光、蠢蠢欲動的手及其他部位——她只要往那一站,就會自然而然地吸引無數目光。

那時候,還真是個煩惱呢。所以,她總是盡量和異性保持距離,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除了那些讓她感興趣的人。而這類人,她往往只需要一個友善的微笑和适當的不拒絕,他們就會對她主動示好。當她有了男朋友,她更要與其他異性保持距離了。

因此,當她依照以往的慣用方式對待異性時,他們對她總是不理不睬的。

她讓父母給她介紹對象,他們很高興。沒過幾天她就開始了相親。

起初她還饒有興致地好好打扮一番再出門。後來,她連去都不想去了。

那些男的,不注重自己的形象也就算了,竟還有臉對她指手畫腳、評頭論足。說厚顏無恥都是擡舉他們了,他們連顏都沒有,厚的哪是顏啊,分明是心。是一顆只顧自己、不把別人當人看的雙标之心。這還不是最可氣的,最可氣的有些人壓根不是來談女朋友的,分明是來找奴隸——不,奴隸至少不用為他生孩子呢。

總之,她放棄了。在這個世界上費心費力尋找真愛,還不如喝咖啡讓人興奮呢。

很快,她就成為了一名咖啡師。一年後,她覺得在那兒沒什麽發展空間,就跳去了一家更大的咖啡品牌。再後來,她成為了一名咖啡店店長。

工作很忙碌,她越來越感到疲憊,尤其是當她明白了什麽叫畫餅、壓榨、資本主義之後。她參加了幾次公司的培訓,覺得那些人不當演員真是可惜了,起碼不用那麽缺德。

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三年,她産生了自己開店的想法,她不想為再別人打工了。可是她的積蓄不夠,她只能繼續打工賺錢。

有一次,她和父母出門散步,看到家附近有一家門面在招租,就和父母聊了起來。他們這才知道她想要開店的計劃,他們鼓勵她并願意為她提供贊助。

來到這個世界的第四年,她的新店開張了。一開始,那只是一家咖啡店,只有她一個員工,父母經常打着看望她的借口來幫忙。

後來,她順帶賣起了鮮花綠植,店門口、窗臺上擺滿了花花草草。沒有客人的時候她就在店裏研究創意咖啡,練習各種拉花。她買了各種各樣的馬克杯供堂食客人選擇。

那是一家安靜、溫暖、明亮、混着咖啡香與花香的舒适小店,不少人慕名而來

。随着客人越來越多,她有些忙不過來,就招了一名店員。那名員工名叫枝枝,做事很細心、周到,人也很聰明。枝枝很快就學會了做咖啡,她還自學了很多關于咖啡的知識。枝枝的靈感一茬接一茬的,研發了不少味道很棒的創意咖啡。考慮到這是一家花花咖啡店,她向店主提議把花咖作為本店的特色推銷。

接着,店裏陸續推出了各種花茶口味的咖啡、傳統花茶,還有什麽珍珠拿鐵、芋泥澳白、含有燕麥顆粒的燕麥拿鐵等等。她們密切關注各類産品的銷售與評價,及時更新、調整菜單。

在枝枝這個得力助手的配合下,她有了閑餘時間。人一旦閑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她擔心層出不窮的咖啡店會擠占她的生意,擔心枝枝會另謀高就,擔心房東會突然收回房子。她無法阻止那些糟糕的情況發生,可她覺得只要足夠有錢,那都不是問題。

于是,她思考起如何利用閑暇時間再賺一份錢。店裏敲擊鍵盤的顧客給了她靈感,她想到做自媒體,把那些年她在娛樂圈的所聞所見都寫成故事。那能不精彩嗎?反正這是另一個世界,不算洩露別人隐私。

她拍拍自己的大腿,怎麽沒早點想到呢!

可千萬別是故事還沒連載完,她就變回周欣然了啊。那她的作品不就成了……

店裏不忙的時候,她就打開電腦記錄八卦——不,是寫故事。她甚至都想好了寫完娛樂圈系列後,再寫什麽。她可以寫咖啡店的所見所聞,那些有趣的、奇葩的顧客,狗血的、感人的事件。

情人節快到了,鮮花業務肉眼可見地多了起來。她和枝枝研究着節日限定咖啡,一杯起售,兩杯不打折、無贈品。節日當天憑10個積分就可以兌換一杯咖啡(僅限一杯)。

她問枝枝想不想談戀愛。枝枝說以前想,剛來店裏打工那會她還幻想過在這邂逅愛情呢。後來看到店裏形形色色的顧客——把相親當成生意談的,鬧別扭的情侶,跟異性吐槽自己另一半、把自己描繪成一個老實巴交的受害者的,一邊跟旁人摟摟抱抱一邊對着電話說自己正在在加班的,等等——她對愛情不感興趣了,她現在只想努力工作,好好賺錢。

這時,店裏來了一位訂花的顧客。他訂了兩束鮮花,留下了兩份收件信息,提出了一個問題:“買兩束可以打折嗎?”

問題一出,枝枝看着店長因即将開口說話而上擡的肩膀,搶在店長之前做出了禮貌的回答:“沒有折扣。”

她在那個剛剛粉絲過萬的社交賬號發布了一條新文,“好消息:他為你訂了情人節花束;壞消息:你不是唯一收到花的人。”

枝枝問她:“你相信愛情嗎?”

她淡淡地回答:“信啊。就像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是真的有人買彩票會中大獎一樣的相信。”

同類推薦